《花开》奴良

12、无语凝噎

　　她听到房门猛地打开，接着他的声音就清清楚楚地入耳。
　　--不用说了，你们放过苏亮，我会娶丁蕾蕾的。
　　顾子昕径自走了出来，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她，突然淡漠地笑了起来，笑得她心一寒。她蠕动了下嘴唇，没法发出声音。
　　--你满意了？嘴上大方地说了放弃，后头就说动两家父母来逼迫我？丁蕾蕾，不要故作清高。苏亮现在被你弄成这样，你就不会体谅一下？
　　她瞳孔猛地收缩，心口一阵抽搐，他叫她丁蕾蕾！连名带姓，冰冷冷地这样叫她！她来不及分辩，顾子昕就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留给她的，却是一个冷漠嘲讽的背影。

　　她僵直了一秒，终于忍不住颤抖地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开了口。
　　--是啊，就她需要体谅。
　　她苦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些朦胧的烟雾，倒是看不清他渐行渐远的挺拔轮廓了。
　　--我本来，是打算原谅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还是选择你。不过现在看来，反而是没必要了罢。
　　人人都需要体谅，只有她不需要。

　　她进屋的时候瞥见妈妈坐在沙发里神定气闲地喝茶，而她原本未来的婆婆却是气得满脸通红，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顾子昕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狠心的态度想必未来也会是个大奸商。
　　--蕾蕾，我真是养了个不孝子，这种关头都能给我整出事情来。真是对你不住。
　　顾家夫人看到她便气咻咻地站起来，简直像是在说我和你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看着顾太太抱歉的眼神，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瞬间就吞了回去。
　　--呃…伯母您别气，这次也是我不好，擅自逃开了，让大家都不好受…
　　顾太太连连叹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这么个上好的姑娘就这么飞走了”，和她家那只大胖狗看她吃肉的神情简直异曲同工。
　　目送顾太太离去，她乖乖自我检讨不尊重长辈。
　　--没有哦，幸好你那个时候跑掉了。不然到时候多麻烦。
　　妈妈开口了，她忍不住瞠目结舌，妈妈讽刺人的功夫一分钟翻一番。
　　--你别一副我嘲讽你的腔调，我之前只是以为他同情心泛滥。你知道的么，富家公子就是爱献爱心。年轻的时候花一花也是好事，尝过鲜婚后也就收敛点，反正都是一个样。
　　她无语凝噎。妈妈总是有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不过这次他玩大咯，都可以放弃顾家的位置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缺根筋啊。养小蜜也比这么干好啊，碰上这样自我灭绝的人我可不想把丁家的产业当嫁妆。蕾蕾你绝对不能嫁过去了。
　　她脑子里轰然作响，心跳如雷，顿时妈妈的絮絮叨叨便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是熟悉的白光，哥哥笑着牵住她光润玉洁的手掌，揉着她毛茸茸的发。
　　--我的小公主，一定会遇到一个为了你可以放弃所有的爱人。
　　哎哥哥，我是遇到了一个为了爱可以放弃所有的人，可是他爱的却不是我。

　　第二天的时候太阳刺眼的狠，她顶着红肿的双眼径直去找父亲。男秘书纠结地尾随其后，她虽是丁岩之女却并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只不过父亲为人和善，大约连着秘书也软软糯耨地不像样子。
　　父亲正坐在他那个巨大办公室隔间的会客厅里，听到有人冲进来便不满地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到她竟仿佛那清风掠过镜般湖面，皱褶稍纵即逝，瞬间不见踪影。
　　她毫不犹豫地甩门把秘书关在了外面…
　　--蕾蕾，怎么了一大早气乎乎的？
　　--丁小姐？
　　她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ELE的大老板何智严。她挤出来一个笑容，涩涩地应付。
　　--何伯伯好。
　　她余光里看见桌边的几盒礼品心里大约有了数，却没不耐心避让，木愣愣地杵在那里。丁岩叹了口气，拿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边上何智严可是察言观色的人才，立马站起来道。
　　--我出去透透风，抽根烟。

　　父亲转过来淡淡道。
　　--蕾蕾怎么了？臭着脸。
　　她看着若无其事的父亲，手掌心冷汗涔涔。
　　--爸爸，你没什么话要说？
　　他笑一声，一脸莫名地看她。
　　--蕾蕾，你逃婚这么大的事我都没训你，你怎么反而来拷问我了？幸好你和顾子昕都没正式进入商界，不然这个脸可丢大了。
　　--我昨天送林暖玉的，她住在凯悦。我全看见了。
　　丁岩的手顿了顿，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你妈叫你来跟我说的？她叫你来劝服我？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妈妈的心呢！你怎么可以…妈妈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负她！
　　跟别的男人一般。

　　丁岩表情冷了下来，站起来。
　　--我不和你说这些事，是因为不想让你心理负担太重。你以为你妈妈是好人？朴阿姨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因为家里和你妈订了婚，我当初只是以为朴阿姨收了我妈的钱才娶了你母亲。谁知道她居然做得出这种事！
　　--什么事？
　　--她派了一群人去糟蹋她！你说，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子，她怎么就下得去手！蕾蕾，我真是庆幸，你没有跟你妈一个德行。
　　他甚是欣慰地抚摩了一下她的刘海，她本能地往后一缩。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却是如此熟悉。
　　--妈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是你不相信她。
　　丁岩摇摇头。
　　--蕾蕾，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是你妈妈的错，你偏袒也没用。
　　她哑了声音，退后了两步，笑得冷冷清清。
　　--就是啊，都是妈妈的错。要不是她和你有婚约，她凭什么要放下她大小姐的架子去跟别人抢男人。要不是你违背了婚约，她又何必挖空心思想这些事来。更何况，你有问过她吗，她会做这种事么？你是…我的爸爸啊，你是她的老公啊，你怎么反而相信外人讲的话啊。

　　要不是你说要照顾我，我怎会相信天长地久；要不是你说要让我嫁给你，我何曾逼迫你说爱我。不爱就算了，何必给我希望、欲拒还迎，真真是荒唐。到头来得了便宜卖了乖，还憋屈地指责我太贪心。简直无可救药。

　　她的眼圈渐渐泛红，远远听到父亲的话。
　　--不是你不愿相信它就是假的；不是你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不是你喜欢别人，别人会喜欢你；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回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以前相信的事情全盘推翻，你会还把头埋在沙子里？还是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她没回答，因为何总怨念地敲门进来，看到双眸红肿的她，不由把内心的怨灵全憋了回去。他识趣地没吱声。
　　她调整了下呼吸，突然微笑地问他。
　　--何伯伯，您公司还有空缺的位置不上个暑假没有来，我现在也要正式工作了，要不就去您那儿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