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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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姐姐护我家人周全。玉檀自知大限将至，一直希望能有一日亲口向姐姐解释清楚一切，可如今再无机会，匆匆而就，无以明心迹，却又忽觉一切话皆多余，姐姐必能明白我的心。红尘中一痴傻人而已！玉檀不悔！无怨！姐姐勿伤！”
将布条在王喜屋内安置妥当，听着屋外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玉檀缓缓移至门边，打开院门，看向了这小小四方院外的天空。
在这深宫中困了一辈子，举步维艰，内心之煎熬怕是无人可知了。奈何阴谋算计，苍天弄人，却又是姐妹情深，恩难断、情难绝。两相权衡，趋利避害，眼前茫茫迷雾，又从何找到出路？
千万枷锁囚着，万般情丝缠着，挣脱不开，却是心甘情愿慢慢令其越绕越紧，最后，窒息而死。不减笑容，带着最后一点梦，沉沦在一片黑暗之中。
姐姐，尤记得那个晚上。你赠玉檀珠钗，玉檀心中感激。那时便已立下誓言，日后定当以诚之心待姐姐好，即便违了九爷的意，玉檀也无怨无悔。姐姐是玉檀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亲人。欺骗姐姐实非玉檀所愿。姐姐恩情，玉檀今世只怕无以再报，只求来世能有缘再续姐妹之情。
九爷，玉檀自知已无法报答九爷当年恩德。玉檀牺牲，却也只是还了九爷一条命。娘亲和弟弟的，权当是玉檀欠九爷的，若有来世玉檀定当偿还。不知玉檀走后，九爷可还会忆起那个风雪天跪求救命银钱的小丫头，可还会知道如今的奉茶女官心中所念？玉檀不敢有所奢求，即使如一阵清风，也只盼能在九爷心里驻足那么一时半刻，玉檀便已心满意足。
苦了一辈子，玉檀已感疲惫，只愿沉沉睡去，自此尘世不沾。但凡回归尘土，只求忘却。天地之间，唯留情之一字而已。
玉檀无怨，无悔。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随风即逝。此生凄苦，也不得怨天尤人。只盼若有从头来过之时，能遵从心中所想。撇清是是非非，剪断情丝，只当玉檀，是玉檀。
…………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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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檀！玉檀！”
耳边呼喊之声越发真切，只觉亲切万分，想要睁眼看去，却奈何头痛欲裂，如身坠黑暗之中，迷蒙间愣是想要寻丝光源。待到睁眼看清眼前之人时，心中立时如被棒槌狠狠击打一般，千般思，万般念，纷纷扰扰纠缠一起，排山倒海般袭来。
“姐姐……”愣愣地念了声，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脑海一片空白，她只得木木地看着眼前清丽的佳人，说不出话来。
“玉檀，你可算是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忙去倒了杯茶帮着她喝下，若曦坐于榻边，关切地执起玉檀冰凉的手道：“这几天本就瞧你面色憔悴，原是让你今儿个休息，让芸香顶你的班。你却硬是强自撑着去了殿前侍奉。我本就不该随了你的意。这下可好，吹了风，得了伤寒，你可满意了？”
嗔怪地睨了玉檀一眼，若曦又道：“明儿就是大年初一，今晚本打算同你一道守岁。可估摸着你已乏了，大病初愈受不得累。今晚你便好好歇着吧。把身子养好了，我可要罚你陪我每年一起守岁呢！”笑着扶尔自怔怔的玉檀睡下，若曦辅一转身却突被玉檀拉住了手。
“姐姐…”喃喃地唤了声，玉檀犹觉身在梦中。心头念及或许早已到了阴曹地府，可如此温暖又怎是那冰冷之地能相比的呢？明知自己早已受了‘蒸刑’，可如今…竟还能见到姐姐……就如身在云端，满心欢喜，却又怕一朝梦醒，自此坠落，万劫不复。
紧紧拉着若曦的手，玉檀心中恐惧无助如那黑洞般越来越大。满脸凄苦倒是令若曦越发不舍起来。不知怎的，她只觉玉檀的眼神莫名地令她神思哀伤，只觉心中似有一根小刺一般，扎得人生疼。
“好妹妹，怎生如此担忧？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笑着调侃了几句。却不想玉檀还是那副凄楚神情，若曦不由叹口气，顺着玉檀心意坐回了榻边。
“不想你竟也是个磨人的主儿。如此孩子心性，倒是我之前看低了你呢！万岁爷前不久才宣布废除太子，宫里人人自危。我们这些做御前侍奉的，更是要担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万一行差踏错，这小命儿啊保不住就丢了。”帮玉檀提了提被子，若曦又道：“以后可再不许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了。这次还好，没出什么差错。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做事还是担待着点更妥当。”
听着枕边若曦絮絮话语，玉檀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虽不知今夕是何夕，但心中感动却令她眼中霎时蓄满了泪水。
姐姐，玉檀是否仍身在梦中？姐姐仍是如花年纪，一切像是回到了从前。恰如年少时，难道竟是上天恩德？怜玉檀一生孤苦，特施以恩惠，让一切重新来过？
玉檀心中迷茫惊异，怕是已无人可告知。心中糊涂，实在不明何乃真实，何乃梦境？难道记忆中那恩恩怨怨只是玉檀一个长长的梦？梦醒时分，看到的如今才是真实？
若说是梦，只怕也太过清晰了。梦里这二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如往事尘烟，虽早已过去，但仍是刻骨铭心。那苍凉之感是刻在心里的，假不了。心中之感如此真实强烈，可姐姐你也断不会是那镜中影，画中像。念及苍天恩德，又惊觉未免太过怪力乱神。
哎，庄生晓梦。真实也好，梦境也罢。玉檀只愿流连于此尘世，常伴姐姐左右，再无欺骗，再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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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想了一宿心事，虽最终想得通透，但仍是费了心神。待到醒来之时竟已是次日午时。想要起身，却忽觉身子沉重，使不上力。怕是伤寒初愈，一时半刻也下不了榻吧。
费了些力气坐起，玉檀见屋内无人，想到姐姐应是当值去了。正尔自发呆愣神，芸香便拎着一红木食盒进了里屋。
“玉檀，你怎生起了呢？身子可还有大碍？”边问着，芸香边帮她添置了茶水。不一会儿，她又指着食盒子道：“这是姐姐吩咐御膳房备的清淡膳食。你这便用些可好？”
看了眼食盒子，玉檀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来实是身体不适，没有胃口。二来，心中还有些疑问尚待解开。这些问题问不了姐姐，姐姐聪慧异于常人，只怕被她看出端倪，到时百口莫辩，又待怎生解释得通呢？宫里那些不熟识的太监宫女也不行。人多口杂，要是走漏风声，定会招来杀生之祸。
为今之计，便只可问问眼前从小熟识，心无城府的芸香了。心中有了计较，玉檀故作后怕道：“哎，也真怪我自个儿一时要强。在这人心惶惶之际竟险些犯了大错。幸得上天庇佑，没出什么纰漏。要不然……”拖长了语调，玉檀故意没有说下去。
如她所料，芸香果然毫无察觉。“就是就是。你呀，未免胆子也忒大了些。生着病还敢到御前伺候着。太子被废，宫里人人可都是提着脑袋在干活儿呢，就你敢如此不当回事儿！”
“正是正是。昨晚儿被姐姐说了一通，我尔自后怕着呢。不过倒也是，你说说。之前塞外行围，大草原上何曾不是一派祥和？可如今竟成了这幅局面。转变之快，正正是赶得上那日月交替了。”
许是被她的话所感染，芸香的话也多了起来。她道：“可不是！想想当时十三阿哥和敏敏格格的歌舞，再想想那时万岁爷和太子爷之间的父子情深，谁又料想得到太子爷竟会去窥视万岁爷呢？触犯天子龙颜，如此大逆不道，也难怪万岁爷会下令拘禁太子爷了。现在朝堂之上，人人都在争当那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啊，就往哪儿倒呢！”
十三阿哥和敏敏格格，太子触怒龙颜……
芸香的话犹在耳边，玉檀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九天之外。
芸香所说的一切，与她知道的，完全吻合。过去已与那‘梦境’一致，那未来呢？若是真的按她记忆中所知那般发展，四阿哥登基，那九爷他们……不愿再往下想去。她心知肚明，帝王之家又何来的容忍？一山不容二虎，她虽不知九爷他们的结局，但也明了绝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罢了。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一来不能笃定那‘梦境’的真实，二来她也不愿这次只帮着九爷，而欺骗姐姐。梦里那二十几年的愁苦她已不愿再尝。若今后事真如她所料那般，那就是上天恩德，给予她新生的机会。也不去计较它如何荒诞可怖，就只管顺着自己心意吧。
九爷，她仍是要帮的。但却只为还债。娘亲和弟弟的，要是仍需玉檀牺牲，玉檀也绝不会皱下眉头。若能得彼此两清，玉檀也可放下心中一桩心事了。玉檀绝不会再糊涂地去渴求九爷的怜爱，已是死过一次的心就该静下来了。即使割舍不下，也只可默默忍着。总有一天，会只留一室花香。
她没有通天的本事，若真是上天垂怜得了那‘先知’助力，她也不愿自作聪明地去改变什么。只为心中之人，万死不辞而已。
芸香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玉檀正自神思之际忽听一阵有规律的叩门之声，不消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几不可闻。
想及一人，她突地心中一跳。蹙眉思索了会儿，她起身披衣。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移步到了门边。
抵着门，她试探着道：“不知是……”
“姑娘有礼，奴才邓明。特遵九爷吩咐请姑娘过去一趟。”话辅一刚说完，门外便悄无声息。想是人已经离去，正如她每次赴约那般。九爷处事一向小心，若不是有什么要紧儿的事断不会派人到她院里传话，想是必有大事发生。那么十有八九和废太子一事儿脱不了干系了。
她心中踌躇，也不知该是不该。一时思绪万千，脑中忽的一黑，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了矮凳上。
精神已是累极，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又怎可去见九爷？说不准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还得给姐姐添麻烦。可现又苦于无人通传，消息递不到九爷那儿。
玉檀一时进退无路，心中忧虑齐上心头。她身子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折腾，竟是突地生生晕了过去！
彼时，院门外脚步声又起，却不知又是何人找来这小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