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作尘》飘来飘去&咬来咬去

13、堕落(一)

　　那个冷漠而忧伤的少年。
　　他捂着眼睛想要哭泣，
　　然而，眼泪却早已干涸。
　　那么，神啊——
　　可不可以放过他？

　　星惑十岁那年，他有了一个父亲。然后他渐渐长大，然后……
　　星惑变了，一点一点的。段柔虽然不甚敏感而且还被星若尘下了暗示，她还是隐约感觉到了星惑的变化。

　　他开始沉默，甚至是在面对段柔的时候他也很少能交流很多，往往只是随便敷衍几句就回到他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默不做声。早晨他总是早早的独自做完早餐，吃完，然后赶在他们起床前离开。学校的节假曰他也大多是安静的在他的书房看他那些来路不明的书籍。

　　总的来说，星惑变的十分安静，安静的失去了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力。

　　对于这些变化，作为母亲的段柔很是担心，不过值得她欣慰的是，星惑和他父亲的似乎相处的不错，偶尔两人还会一起出去几天。只是他们的去向她却从不知晓，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却总是在星若尘的柔情攻势下忘记了初衷，久而久之，她对这些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了，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她想也许是童年缺少父爱的关系，星惑会更喜欢和他父亲在一起吧。更何况星惑也已经到了发育阶段，有些事和父亲交流比和她交流会更方便点。

　　她并不知道星惑的改变虽然大多是因为星若尘的关系，然而，却也因为她对星若尘的盲目使她看不到星惑曾经向她求救的眼神。

　　被最重视的人所忽视，悲哀。
　　星惑对自己说既然不被信任那么就沉默吧。起码他还有自己可以依靠，依靠他自己的手。改变这一切。
　　他一直一直这么对自己说，为了忍耐星若尘对他做的那些事情，直到那天为止，虽然早有准备，他的世界还是再次崩溃了。

　　那天，他几乎是被星若尘连拖带拉的弄回来的，在脚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甩开了若尘的手，逃命般的冲进了洗手间，关门，落锁。

　　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重重的喘息着，却久久不敢抬头，抬头看镜中的那个自己。
　　耳畔仿佛又传来了那些声音了，不——！他抱住隐隐疼痛着的头颅，手指下意识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蠕动着唇瓣，却只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他不想听啊，拜托，不要叫他！不要，放过他吧！放过他！不要再叫了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吐，手指卡在喉咙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想哭，手指覆盖在眼睑之上，眼睛涨痛着却等不到眼泪。
　　他想要发泄，发泄他的恐惧，可是却无从发泄。所以他在抓伤自己在身上留下道道红色的抓痕。
　　他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他的牙狠狠的咬在自己的手臂上，既使舌间弥漫着浓浓的腥味也没有松口。
　　他看见了自己的血，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血从体内渗出来，唇角竟诡异的扬起笑意。
　　他疯狂的想要疼痛，想要用疼痛来遗忘、掩盖那些声音。他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用伤害自己来换取解脱，可他，依旧失败了。

　　他颓然的放下卡在自己颈项上的手，将双手摊开放在自己的眼前。
　　这双手，这双手呵！那是他的手吧，为什么会陌生的至此？他的手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可以给他带来最后的希望的，可是这双手却……

　　突的，他一拳砸向面前的镜子，破碎的镜面割伤了他的手，殷红的血沿着裂缝宛然而下，一滴一滴坠落到洗手池中。
　　他抬起头，一顿一顿的抬头僵硬的像是木偶。
　　在镜子的彼端，他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的眼角微微有些裂开，苍白的抿成一线的嘴唇上有着牙咬出的伤痕，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正在发育期的肩膀有些单薄，将他衬出几分柔弱感。
　　少年歪着头打量着他，依旧有些稚气的脸上挂着冷漠而麻木的表情，暗红的眼眸冷的让他心惊。

　　那，是他吧。
　　他对着镜子咧开嘴想要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却被破碎的镜子切割的滑稽可笑。
　　于是，星惑垂下眼睑不在看向镜中的自己。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这样的自己啊。他闭上眼，一点点回忆。

　　回忆。
　　这几年来，星若尘其实一直都在训练着他，背着段柔偷偷训练着他。星若尘每次带他出去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且，段柔并不知道，其实那几天星惑他们也一直都在她附近，只是她看不到罢了。

　　当初星若尘在修葺这幢房子的时候还另外在底下造了暗室，不过暗室的入口并不在别墅内，而且开启的方法也十分特别，所以段柔从来就没有发现过这个秘密。
　　而星若尘就是在那些暗室里训练星惑的。
　　他教给星惑的是一些杀人的技巧。他对星惑说，如果想要解脱，只有杀了他，要杀他就一定要比他更强。

　　星惑本是不愿学的，可是他也知道他比起星若尘而言要弱的多。想要保护自己，保护他的母亲，他是必须要听从他的命令，因为如果让星若尘觉得他没有存在的价值，那么他就会毫不在乎的夺去他和他母亲的生命。

　　在那个暗室里，他学会了星若尘教给他的格斗技巧，学会了各种枪械武器的使用，也学会了各种瞬间夺命的杀人手法。也是在那里，逐渐的抹去了星惑的笑颜。
　　星若尘常常会用一些动物来做他的实验品，从一开始的小猫小狗到后来不知他从哪弄来的嗜血的猛兽无一不被他用来检验他的技术。

　　可星惑越是学习越是发现星若尘的实力深不可测。明明他觉得和他的距离应该更进一点却又被他轻而一举的击溃，两人的中间似乎总有一条他跨不过去的横沟。

　　不过，星若尘从来没有教过他“术”学。虽然他总是对星惑说让他拥有可以杀了他的能力，却从不教他最关键的东西。星惑明白，想要胜过星若尘就必须拥有超越他的更强的“术”，一方面他努力学着星若尘教给他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也在暗自修炼他的“术”。可，却隐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第一年的时候还有明显的进步，但是后来，特别是最近似乎变的毫无进展。

　　他查过很多资料，却总也找不到原因所在。
　　那一天，他正在他的房间里修炼着，不过不久之后就被一阵简洁的敲门声所打断。
　　他默默的解开打坐的姿势从床上下来，开门。他知晓敲门的人是星若尘，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新的训练的开始。

　　刚开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跟在星若尘的身后走着。然那天他们没有走进他所熟悉的暗室。
　　他有些诧异的跟着他七拐八拐，一路上，星惑隐约觉得会发生什么。然后脚步停止。
　　星惑看见星若尘白皙修长的食指扣在一扇米色的大门上，他的脑中突然“轰”的一声炸开。他想，他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接下去的一切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他看见星若尘的指节抬起，落下。再抬起，再落下。敲击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谁啊？”隔着门传出柔和的女声。
　　他看见星若尘唇畔扬起温柔的微笑。
　　“你好。”
　　他听见他柔软的如春风般的声音，却头皮发麻，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