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作尘》飘来飘去&咬来咬去

11、木偶戏(中)

　　星惑站在楼顶向下望去，缩小的世界却带给他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越过了护栏的障碍，俯视。然后他看见他了。

　　那个人啊，虽然离开那么远的距离，虽然他对自己说镇定，却依旧在他仰头一笑的妩媚风情中心悸不已。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让星惑突的心下生疑，难道，这个也是他早已预料了事了么？这也是他的游戏么？

　　怕是真的逃不掉了呢。

　　星惑移开了于星若尘遥遥相望的视线，抬头望向天空的浮云。逼近曰幕时分的天空染着一层妖艳的瑰色，一点一点的将圣洁的颜色吞噬，而那光彩亦映入了他的眼眸，一时间竟辨不出究竟是天上的云色还是他眼眸的瞳色，那样妖娆如血的红啊。

　　死，可以解决一切么。从这里跳下去，然后……会么？难道会这么简单？

　　星惑默然。他忍不住的想要嘲笑自己的幼稚，死并不能解决什么，况且，那个人还在下面呢，他也不会漠视自己的棋子妄图摆脱他的控制吧。算了吧，他真的逃不掉的啊。其实如果，母亲更向着他些也许他还可以一搏的，可惜啊！这只是如果罢了。

　　思及此，星惑也不由的觉得鼻头一阵酸楚，眨眼，便是两颗泪珠的陨落。

　　而楼下，噙着无害笑意的星若尘也看到了星惑青涩的脸上闪过的落寞之色，早已冰封的心灵也不由得为之一颤，隐隐竟觉得有些不忍。他看见他眸子里的黯淡，心中闪过一念：他，想哭吧？
　　他的双手仿佛本能的伸出，于之同时，两滴滚烫的液体落进了他的掌心。

　　那是星惑的绝望啊，那么灼热的温度，竟令星若尘也有些措手不及，仿若那么两滴眼泪就可以将他灼伤一般，然而下一秒，却被他的手心掠去了温度，冰冷彻骨。他突然记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曾有过这般的眼泪，这般的伤痛欲绝。只是曾经已经过去很就久了，久到他都记不得这个曾经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他一个遥远的梦境。

　　他能怎么办呢？呵，只能笑吧。既然已经开始了……。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呀，所以也只有他可以的，可以了断所有本应了断的事。为了他的任性和自私，希望可以。

　　他将手指卷曲紧握成拳，放下，然后张开。

　　惑，星惑。呵呵。
　　“小惑！”
　　一声尖锐的惊呼从楼顶传来，星惑回首。

　　段柔双手撑着膝盖急急的喘气着，当她看到星惑还好好的站着时，心情不由的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又紧张起来。

　　她上前拽住星惑的手臂，想要确定他在自己的身边。

　　“小惑你，呼，你这孩子不要做傻，傻事啊。”段柔一时还缓不过气来，呼吸间仍然十分急促。“有什么事，你，你可以说出来啊。”他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呢？一个还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想不开？她不懂，却不愿悲剧的发生。

　　星惑怔怔的看着段柔，失去光彩的红眸竟泛出些许的冷漠。

　　他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好远。说，又怎么说呢，怎么说都不被相信，那还不如不说。应该认输了。

　　“妈妈。”星惑轻轻解开她对他的钳制，背过身去。逆向的风吹过，揉乱了他墨色的短发，却添了一份张狂的气质。而星若尘对上他无神的目光只是展颜一笑，视线干净无邪。

　　“我只是想……”他缓缓的开口，他忽然孩子气的产生恶作剧的念头。“我只是想要，上厕所罢了。”
　　“哦。”段柔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星惑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而站在楼下的星若尘正抬着头注视着星惑的举动，于是就看到了一股散发着热气的液体从上急速而下。

　　不是吧？！

　　星若尘有些无语的挑眉，似乎对星惑这样的举动也未曾猜到。不过他的身型却并未有所移动，只是略觉好笑的摇头，勾唇滑开邪魅的弧度。

　　“嘶——，砰！”“阿呀——”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夹杂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星若尘面不改色的收回周身无色的屏障，灾难过去，而他毫发无伤。不过对于他反弹星惑的报复引起的破坏他也连眼睛都没斜过一下，表情纯真的无辜至极。

　　站在高处的星惑自然是看到了星若尘一瞬间的手段，他的眸中最后一道光芒终于退却。
　　他低头，突的轻笑出声。扬起的嘴角带着欢跃的形状，而笑意却未入眼。

　　“惑——”

　　被这一切的变故惊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段柔只得低低的轻唤。望着星惑欢笑的侧脸，记忆中呼的闪过一张相似的笑颜。

　　那是……若尘第一次见到她母亲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吧。
　　“……那我下去了。”
　　段柔恍惚间就听到隐约传来的一句话，然后，星惑的身体就像一只矫健的幼豹向前一跃，在空中划开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不——，星惑！不！”

　　段柔扶着围栏，看见星惑直直坠下的身体，摇晃的几欲晕倒。

　　半空中的星惑自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声，而他却选择了闭眼。不过他倒不是真的寻死，他知道的，既使是他想死，那个人，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会接住他的吧。因为他的游戏还在继续，所以他不会允许他的棋子失去控制的。
　　果然，有个柔软而单薄的身躯阻止了他的下落，睁眼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星若尘的视线在他身上轻描淡写的一扫，接着就扬手向被惊吓的段柔示意。“柔儿，小惑他没事拉，你也快下来吧。”

　　忽然他像想到什么般望了眼手中的星惑，轻笑着补充道：“记得是乘电梯下来啊。”

　　段柔松了口气，遥遥的点头，转身向着电梯的方向摇摇晃晃的走去。

　　“呵呵。”星若尘收回仰望的视线，瞥向星惑。“下次可别再做这种事情哦。不然我可是会吓坏的呢。而且，你也不想你母亲为了你神伤过度吧。”

　　星惑紧了紧拳，又放开。“我不会了。”因为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好。”星若尘点了点头，“你的眼睛的颜色，变了呀。呵呵，不过变的更漂亮了。天生的颜色呀——。”他意义不明的拖长了尾音，令人不由得认为自己踩进了他一手安排的陷阱。

　　他望见从大楼里焦急跑来的段柔，眼中闪过一抹柔色。

　　“小惑！你……真的吓死我了。”段柔看见星惑安然的被星无尘抱在怀里的样子，终于完全的放松下来，紧张过度的眼泪也在此刻奔涌而出。“呜，真的吓死我了。你没事，真的，真的太好了。”
　　“妈妈，对不起。”看见段柔的眼泪星惑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也有了些悔意，“我不是存心吓你的。
　　我只是想，我想爸爸会接住我的，才会……”

　　“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们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小心，你可是会，可是会……。”想到刚才的一幕，段柔现在还是有些后怕，“真是的，你到底前面在想什么？”

　　“我……”
　　“好了拉。”星若尘笑着打断星惑的回答，轻轻拉起段柔的右手。“小孩子一时贪玩偶尔是会这样的拉，你就别再和他计较了。”
　　“可是……”
　　摇摇头，他柔柔的微笑。“柔儿，我们回家好么？”

　　回家。

　　“嗯。”段柔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痕，重重的点头。破涕而笑。
　　星若尘放下手中的星惑，牵着两人向前走去。
　　而他们三人的影子被血红的夕阳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