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暮枯》流年指间

2、第一章：面圣

　　我十六岁那年，刚好和朝露从临风大师和江侯那出师下山。
　　楚大娘为给我们寻个好出处，专门带我们去朱雀门拜师。临风大师是天下第一药师，一手调制的药能叫人起死回生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江侯是朱雀门的掌门。朱雀门在江湖上称为“江湖第一门”。朱雀门武功奇特，全部源自江侯独剑，相传江侯有本秘籍，名字挺恶俗，叫《天下第一》。
　　我去朱雀门拜师那年，江侯二话不说就收下了我和朝露。
　　后来我才发现，江侯收我和朝露是为了让我们练《天下第一》，那本书里的剑法必须得庚寅年三月七日午时出生的双生子才能练，所以江侯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我和朝露刚好就是庚寅年三月七日午时出生的双生子。
　　我和朝露从八岁开始练剑学毒，直到十六岁出师下山，八年来在朱雀门混得风生水起，人称“黑白双煞”。
　　江侯总说我平常招招凌厉，关键时刻却狠不下心来。而朝露不同，平时锋芒暗藏，在最后关头往往有致命一击。
　　江侯说我迟早有一天被心软害死。
　　用毒上我和朝露截然相反。我出手毒狠，往往是“穿肠散”、“绝情散”、“网眼虫蚀”这样的狠药往外撒。可朝露顶多撒些“迷魂散”、“引牵散”之类的，配药时看见毒虫猛虫她总往我身后躲。
　　医术上我也比朝露好得多，因为她胆子太小。
　　在十六岁下山时，临风大师送我一瓶“七露断心散”，这可是传说中令人痴狂的剧毒药！临风大师肯把这送我，是相当器重我了！
　　朝露得到的是《镶阳药解》，是本奇门药术之书，也算和她本身优势互补。
　　当江侯吧赐剑交到我手上时我几乎要跪下去。我清楚地看到剑柄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绝、情。这把剑，仅出鞘就血腥浓重，刀锋更是喝尽无数人的血，是天下第一名剑。
　　如此大礼，我怎敢承受。
　　江侯拍了拍我肩，微笑着说：“阿颜，你们俩本身习的剑法‘天下第一’就需吧好剑来使。你是我门最好的弟子，担当得起！”
　　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拿起那把剑。
　　“绝情”是阳剑，还有把阴剑“柔淮”。“绝情” 戾气极重，可“柔淮”却是小巧清冷，一阴一阳，对照成双。
　　朝露拿了“柔淮”。
　　我们跪下谢师，告别了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就在我下山那年，皇帝病倒了。他突然良心发现要把流落在外面的公主接入宫中。结果翻来覆去才想起来，他只和我娘有过露水情缘。
　　顺理成章，我和朝露被接进了京城，暂住在三皇子——也就是我哥府中，等待五日后进宫面圣。

　　门外一阵喧闹，我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朝露，你到后面躲躲，恐怕来者不善。你小心。”
　　朝露点点头，闪身躲入帐中，门“砰”地一下被踢开。
　　那人明黄的衣服上绣着九爪蛟龙，我知道了他是谁，抬头淡淡道：“三皇子，你是来打架的吗？”
　　三皇子长得清俊非凡，眉头一皱道：“你就是暮朝颜？”
　　我点头，站起身来说：“敢问三哥，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
　　三皇子冷笑一声，不屑地说：“不知哪里来得野种，还敢叫我三哥！”
　　这年头，人面兽心的人多了，眼前就有一个。我嘲讽地勾起嘴角：“我和三皇子乃一母所生，莫非三皇子也承认自己是野种？”
　　下一秒，锋利的剑锋直向我刺来。我侧了侧身，他的剑架在我脖子上：“放肆，这里岂能容你大放厥词！”
　　我衣袖微微一动，看着他的双眼冷笑。
　　“放开我姐！”三皇子的脖子上同时也架了剑。他回头，看见朝露那张和我五官相同气质迥异的脸时傻了眼：“你是？”
　　“她是我妹妹，秦朝露。”我拨开脖子上的剑，三皇子已软软倒地，“你怎么出来了？叫你躲在后面的。”
　　朝露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三皇子：“看见他想杀你就出来了。咦？姐，你今天手下留情，只撒了迷魂散哦。”
　　我喝了口茶，递给朝露一杯，坐下说：“到底是我们哥哥，又是皇子，留着命好。不过我加了些你做的搔痒粉，够他受的了。”
　　朝露放下杯子，笑嘻嘻地抱住我肩：“姐姐，你好强大唉！”
　　我拍了拍她脸，低头对地上的三皇子说 ：“今天的事不可以说出去哦~~要不然下次让你生不如死，嗯？”语气说不出的酥软。
　　他惊恐地点点头，我才满意地直起身：“来，朝露，帮我把他搬到花园里去。”

　　五日后，我与朝露进宫面圣。
　　我与皇帝上次相见在我五岁时，他的面容早在我记忆中模糊，因此我并不细心打扮，只一袭拖地裸色纱裙，头插一枚蝴蝶簪而已。
　　我对这父亲并无多少情分，未曾想认亲。
　　可是朝露喜欢上了朝中重臣池太傅之子池川，一见倾心两相欢，我希望朝露有个好归宿，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太监的声音远远从宫中传来：“过午门——”“过太殿——”
　　终于。马车在正和殿门口停下，有人撩起车帘扶我下车。
　　“公主风辇到——”
　　我跪下来，以首伏地，朝露与我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和殿为皇帝办公所用书房，并无闲杂人等，只有香炉中静静焚着百合香。
　　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起来吧，到朕的身边来。”
　　抬起头，皇帝的眉眼中有透不出的疲倦，依稀看得到年轻时的英俊。
　　略微沉吟，我大声说：“这儿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颔首，我开口道：“父皇面色灰败，似乎病气缠身。听闻宫中公公讲，皇上每日饮一碗集川露来调养身体？”
　　皇上抚摸着龙椅，叹息道：“是了，这几年总是这个样子。”
　　“集川露由石川，苍杏。午当等阳性药物所制。皇上可是不知，这百合香内一味柚香与此相冲，万万不可一齐相处。”
　　皇帝瞪大了双眼，继而击掌大笑：“好，不愧是临风大师的二弟子。来人，换了这百合香。”
　　我微笑，说：“父皇病可以根治，这方面朝露比较拿手。”
　　皇帝点了点头，喊道：“桂全！”
　　立即有一华服太监进来跪下：“传朕圣旨，封暮朝颜未娴阳公主，赐居华宣宫。秦朝露为相阳公主，赐居西槿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