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岱妾》千秋尺

25、番外：最伤是流景

　　送青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灰蓝色的海面，灰蓝色的天空，海天之间，灰暗而压抑，不是因为破晓前最沉闷的黑暗，而是山雨欲来的一触即发。空气仿佛都凝成了固体，在这对持着两队人马间僵持着。

　　怡然便是在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东海上空，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脚下的战况，一方是怒气冲冲彪悍雄壮的蛟蛇一族，一双双血红血红的铜陵大眼死死盯着对面。

　　而另一面则是列得整整齐齐的天兵，清一色的银色盔甲白色翎羽，只有最前一名小将一身黑色铠甲包裹了还是个孩子的身体，手中倒提一把纯白色的剑，黑白交错，十分晃眼，在无形间迸射了与清秀面容截然不同的凌厉气势。

　　怡然浅笑，这娃娃，还不错。如此想着，他便不顾在场众人的讶异目光，轻轻巧巧地飘落在小将身边。

　　小将上上下下打量了怡然几遍，在看到他飘飘然的莲白色纱衣时，终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你是西方派来的？”

　　怡然含笑点头。

　　他抬头看了看怡然来的那片天空，不可思议道：“就你一个？”

　　“是呀。”怡然笑得愈发温柔，双手抱胸，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才重新将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黑甲小将身上，微微提了语气，显出几分疑惑：“哪吒？”

　　小将嘴角抽搐：“哪吒和东海有夙愿，没来。”

　　怡然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继续开问：“红孩儿？”

　　小将全身抽搐，手中长剑抖得几乎脱手，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那个光屁股的小屁孩会是本宫？”

　　怡然点点头：“也是，你没穿红肚兜，没扎小辫子，的确不是。”

　　话音刚落，“扑通扑通”一片大响，身前身后无数天兵蛟蛇定力不够，纷纷落水。

　　小将牙齿咬的“咯咯”响，强压着怒气道：“本宫乃紫薇宫世子，歌空是也。”

　　“唔，原来是紫微大帝的爱子，”怡然点头，“那个让一万天兵全军覆没的毛头小子。”

　　歌空双腿一抖，一个没站稳，差点跌进海里，幸好怡然一伸手扶住了他，笑吟吟道：“世子殿下要小心些。”

　　而空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蹬着怡然：“玉帝向如来求助，结果只来了你一个，你们西方极乐世界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战场，岂容你们儿戏！”

　　“呵呵，世子殿下，如此这般地挑拨仙界与佛界的关系，可是要不得的。”怡然一脸温柔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歌空生生打了个哆嗦，挑拨仙界和佛界的友好和谐关系，这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小罪。

　　歌空身份尊贵，又天资过人，是自小被夸赞长大，脾性骄横也在清理之中，不过身为紫薇宫的世子他也绝非一般人，自知失言，他虽觉万分窘迫，却并未死要面子，而是转了个话题，道：“蛟蛇畲田行彪悍噬血，你有把握么？”

　　“呵呵，这个么，试试看罢。”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东海之上，破晓时分，元圣随意地挥挥手，登时风云变色，蛟蛇族凡成年者全部断去四肢翅膀，几乎将东海染成血色。

　　但是，却无一例死亡。恩，是怡然的风格。

　　歌空早已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怡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飘到自己面前，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

　　怡然依旧笑吟吟地：“哦，我法号元圣。”

　　元圣，这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传说中佛祖最喜爱的的关门小弟子，拥有九世佛心，会承佛祖衣钵的十一菩萨。

　　竟不是个光头！而且，还生了这一副风流模样~

　　歌空握了握手里的饮雪剑，由衷道：“你的法术很厉害，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更厉害。”

　　怡然挑挑眉：“小子，你可知道，为何你会让你的将士全军覆没？”

　　歌空有些忿忿，更多的却是羞愧，毕竟吃败仗，那是事实。

　　怡然望着被染了血色的海面，淡淡道：“不是因为你的法力不济，将士不够勇猛，而是因为，你的杀戮激怒了他们，他们要为死去的族类报仇雪恨，所以，其实你是在鼓舞他们的士气。即使这次你胜了，仇恨也会让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卷土重来。”他顿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我不杀他们，不是因为仁慈。杀了他们，能激起其他人的士气，但如果他们活着，便会永远记得今天的痛。生者是懦弱的，在经历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后，想要再泰然赴死，恐怕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歌空震撼了，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认识到，这个生的风流倜傥，没有半分出家人模样的男子，丝毫不比那些挂着大念珠的秃驴们差，他并非一味普度众生，他的慈悲是广博的，是在天地之间，将伤害尽可能降到最低的慈悲。

　　紫薇宫的世子，歌空是高傲的，不过对怡然，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佩服的。

　　怡然临走前笑得一脸奸诈地对歌空说：“世子殿下，你这次的错可犯得不小，紫微大帝和玉帝一定会惩罚你，打发你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清修，”他好笑地看着歌空变得铁青的脸色，继续闲闲地往下说，“碧水寒潭底，不周山顶，啧啧啧，听着便枯燥的紧，还是我的佛界好玩些，满眼满眼的光头，瞧着多喜感。”话一说完，他云淡风轻地理了理那层层叠叠的纱衣，不顾歌空黑的有如锅底一般的脸色，御着风飞了。

　　歌空瘦弱的小身板在微凉的海风抖啊抖的，那叫一个飘零。

　　虽然战况惨烈，但仙界成功镇压反贼蛟蛇族，还是值得好好庆祝一番。仙界一向没什么娱乐项目，难得有个机会能吃吃喝喝，各路神仙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前往参加。

　　虽说西方极乐世界的一众菩萨大佛们清心寡欲，不理尘事，但元圣菩萨是此次大捷的第一功臣，仙界自是说破了嘴皮，将怡然邀了来。

　　怡然是佛祖的关门弟子，虽声名在外，却极少出外，所以许多神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不瞧不打紧，一瞧便叫那娇滴滴水灵灵的一众仙子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怡然一路走来，仙子们眼里的桃色小心心飞了个漫天漫地，他一贯是个温和又知情趣的人，美人们笑，他便也笑。

　　登时，瑶池春意盎然，连那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叫暧昧的香气~

　　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仙子娇滴滴水灵灵地走到怡然面前，红了娇滴滴水灵灵的小脸颊，娇滴滴水灵灵地道：“菩萨，王母娘娘有情。”

　　怡然含笑点头：“仙子请带路。”

　　娇滴滴水灵灵的小仙子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无比诱人。

　　怡然笑得倾国倾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生生将小仙子的一片芳心当做了瑶池那飘荡荡的空气，不过尽管如此，小仙子能与他如此近距离地呆在一起，已经是别无所求终生无憾了。

　　仙子们再如何貌美如花、摇曳生姿，也是及不上仙界第一的女人，王母，只见她一袭黄色凤袍，由金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衬得她尊贵不凡。

　　高高的露台上，王母正襟危坐，遥遥便望见一袭莲白色缓缓而来，待怡然走得近了，便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菩萨果真好风采。”

　　怡然略略低头，双手合十，施了个礼：“王母娘娘。”

　　“菩萨怎的这般多礼？”王母挥挥手，示意仙子们看座，又缓缓地开口：“本宫一向敬仰西方诸佛的佛法精深，但凡有法会，本宫总想着去瞧一瞧，只是这瑶池事务繁琐，本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今日有幸能一睹菩萨风采，本宫心中实是十分欢喜。”

　　“佛自在心中，王母娘娘不必拘泥于形式。”

　　王母低头沉吟，复抬头笑道：“菩萨果然字字珠玑。”

　　怡然但笑不语，这王母自他一来，便不停地夸赞他，几乎要将有的没的好话说尽，他心里清楚，王母肯定还有最重点的要说，他便也不再与她客套，想来她必会自己将事情说出来。

　　果然，王母见怡然带着些许笑意低头品茗，一脸闲适，却不再说话，不由地便有些急，再也按耐不住，开了口：“菩萨此次立了大功，玉帝必然会予以嘉赏，不知菩萨心中可有甚么想要的？”

　　怡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元圣受佛祖之命相助仙界，乃是分内之事，怎敢求什么奖赏，而且元圣深入简出，实在不曾短缺甚么。”

　　“菩萨过谦了，佛祖与菩萨慷慨相助，我仙界又怎能失了礼数？菩萨莫要再推辞。”

　　怡然淡淡笑了笑：“如此，元圣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元圣常年避世，不懂甚么奇珍异宝，还请王母娘娘略加指点，免得仙会上闹了笑话。”

　　王母心下一喜，这个元圣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只旁敲侧击了几句，他竟已知晓了她的心意，不动声色地应了她的意。当然了，身为王母，仪态还是要的，故而她心中虽然暗喜，面上还是十二分的端庄：“据本宫所知，今日仙会上诸仙将送贺礼与玉帝，以庆贺此次大捷，届时玉帝会请菩萨从中挑选一件。诸仙送的大约都是些金银财宝，菩萨风雅之人，想是看不入眼的。唯有百花仙子会呈三十六花，这三十六株花皆是百花仙子从百花中搜罗的上品。”王母顿了顿，看了眼怡然，发现他并无异样，只是含笑听着，便接着往下说：“仙界常年百花盛开，三十六花乃上上之品，藏匿于百花之间，反倒辱没了。本宫见菩萨的风采，想是会喜欢这件礼物。”

　　怡然静静地听她说完，点头笑道：“王母实在是说到元圣心里去了。”

　　此事便就此应承了下来，怡然也不再久留，辞了王母出来，走了一段便“偶遇”了玉帝，怡然心中暗笑，止了脚步与他低语了几句，便与喜形于色的玉帝辞别。

　　他微微摇头叹息，这仙界的一对夫妻，倒也有趣。

　　仙会之时果真如王母所言，玉帝请怡然从诸仙送的礼物中挑选一件，怡然微微眯了眯凤目，看了一眼捧着三十六花的百花仙子，施了一礼道：“元圣素来爱花，想讨百花仙子的三十六花种在往生池边。”

　　瑶池一时间寂静一片，自此，西方极乐世界的元圣菩萨乃是个好色之徒这一传闻不胫而走，风靡三界，谁不知道百花仙子的三十六花再过一阵子便会化成人形，成为三十六花仙子，他一个出家人，竟出口讨三十六个娇滴滴的美人，可不是六根不净，好色之极？

　　玉帝“呵呵”笑着，大手一挥：“元圣菩萨既然喜欢，便送与菩萨了，不过朕想为王母向菩萨讨样东西。”

　　“玉帝请讲。”

　　“王母素来爱花，朕见着三十六花中有一朵十分艳丽，想与菩萨讨来送与王母。”

　　玉帝亲手取出一朵最漂亮的花，送给了王母。

　　百花仙子道：“回玉帝，王母，此乃玫瑰，小仙越过四海寻觅得来，非中土之物，有热爱之意。”

　　王母没想到玉帝来了这么一招，留下了花仙子中最漂亮的一个，不过他说是要送给自己，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笑吟吟地接了。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招其实便是刚刚还和她一个战线的怡然出的主意。

　　三十六缺了一，便不吉利了，于是百花仙子便从七十二草中选了一株含羞草，填了玫瑰的空。

　　百花仙子乃百花之魁，是仙界的第一美人，她捧着花篮款款走到怡然面前，娇颜带了微微一丝绯色，艳丽非常，她将花篮递给怡然之时，似是无意地触了一下怡然的手，随即展颜一笑，施施行了一礼，真可谓仪态万方。

　　怡然微微一笑：“多谢仙子。”

　　百花仙子面上红晕更甚，娇羞万分，浅笑着回礼：“菩萨客气了。”

　　另外，仙会上还出了一件大事，紫微大帝的世子歌空殿下因惭愧自己的出师不利，负荆请罪，自请到西方极乐世界潜心修行。

　　玉帝原本便是要等仙会了了，罚歌空去不周山顶坐枯禅去，如今他自己来请罪，歌空天资聪颖，就是为人太过急躁，想想佛界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怡然也无异议，便也允了。

　　如此，前世的情缘，今生的纠葛，都从这一刻拉开了帷幕。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