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岱妾》千秋尺

11、红鸾节1

　　岱妾很茫然，瞪眼。

　　红雪郁闷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你来了这么久，连红鸾节都不知道？”

　　岱妾挨着兔子坐下来，将包袱放在膝盖上，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望着红雪：“红鸾节我是知道的，就是那个节日嘛。”作为鄞山脚下清平村的第一美村姑，岱妾在村子里头自然受欢迎的，但凡红鸾节，小到挂着鼻涕的小屁孩，大到可以做她老爹的猥琐大叔，都会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在她平日出没的地方拦截她，惹来白眼无数道，小到还会尿裤子的小姑娘，大到一脸菜色满脸雀斑的大妈，皆视岱妾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这般，红鸾节对岱妾来说，是带了阴影的。

　　红雪盯着双眼发直的岱妾半晌，伸出爪子扒拉了两下那放在膝盖上的包袱。活结被弄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掉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红雪奇道。

　　岱妾回神，看到地上的鞋底，“啊”的呼了一声，连忙捡起来塞回包袱，并嗔怪地瞪了兔子一眼，自顾自把包袱的结打了一个又一个。

　　红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破玩意儿，稀罕什么！”

　　岱妾瞟了红雪的爪子一眼，忍不住抿嘴笑：“反正是你用不上的破烂玩意儿。”

　　“切，我以为你从外面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这般宝贝。”

　　岱妾有些心虚，大眼睛忽闪忽闪，半晌笑眯眯道：“红雪姐姐，你还没有和我说红鸾节狂欢的意思呢，那是什么？”

　　红雪一听便来了劲，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璨璨发光，被长毛遮住的兔子脸上也闪耀着异样的神彩：“红鸾节，是鄞山一等一的大节日，我们平时一般都呆在各自窝里潜心修炼，并不常外出，故而鄞山中虽然生活着许多妖精，但平时是很少见面的。可到了红鸾节便不同了，这一天大家都会精心打扮，参加假面相亲大会！”

　　假面相亲大会？什么玩意儿，岱妾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你这个丫头真真的木鱼脑袋，”红雪气得直拿爪子拍岱妾，“得了得了，你明天跟着我便是了，反正你一个凡人，也不会有人要你，姐姐带你去见世面。啊，对了。今晚那个臭丫头要来，我得先走了，不然月湄那只骚狐狸又该骂我。”

　　红雪嘴里说着，后腿一蹬，便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哪个~”岱妾吞回还没说完的话，慢慢低下了头，红雪说话一向没大没小，月湄都能给她说成骚狐狸，想来她口中的臭丫头便是那位贵客了。红雪认识她，看来她是常来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那儿痴痴想了一阵，岱妾低叹一声，提着包袱回了屋。

　　整理了一会屋子，将怡然的换洗衣服放好，岱妾坐到慧蝉院花园的池子边，盯着里面的鱼儿看了半天，喂了一回食。又蹲在地上看了半日的含羞草，见它着手指一碰，便会收拢叶子，是名副其实的“害羞”，便觉得十分有趣，尝试了许多番，又浇了一次水，再做了两次饭，吃了两次，洗了两次碗筷，天终于黑了，这慧蝉院还是冷冷清清。

　　岱妾盯着桌子上的蜡烛看了半日，搓了两回手，终于推门奔了出去。

　　外面灯火辉煌，岱妾想了想，往知信院走去。知信院平日一向只点几盏宫灯，显得静谧幽静，但眼前的知信院，却挂着水蓝色的水晶灯，天青色的轻纱飘摇，如梦境一般，岱妾愣愣站在那里，听那幽远的琴声遥遥传来。

　　远处的高亭之上，雾气缭绕，恍若仙境，一墨衣男子正低头抚琴，姿态优雅，琴声清越，绕梁三尺。在他身边，坐着一女子，一袭水蓝广袖流苏长裙，长到膝间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肤白胜雪，美目流转，正含笑望着身边的男子，一片浓情蜜意。

　　一切皆如画般美好。

　　月影月湄在亭子下候着上面的两位主子，正无聊间，便见岱妾提着裙子跑过来，一看到这里的情形便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了。月湄掩口低笑：“哎呦，这可糟了，这不是撞到了一处。”

　　月影斜睨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休要胡说，总爱嚼舌根。”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的很，公子待这丫头不一般，你我都瞧在眼里，你看那丫头那眼神，可不是掉进去了！”

　　“公子那样的人物，换了是谁都会一般倾慕。”

　　“影儿，你总算承认了，你心中也有公子罢。”

　　月湄低低叹气：“湄儿，总是这般不分轻重，公子是什么人，岂能被情爱牵绊？不然亭子上的那位便是绑也会将公子绑了去。”

　　月湄笑：“你说的是，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将那丫头撵走。”

　　直到月湄使劲拧着岱妾的脸蛋，小村姑才勉强回过神来，伸手捂住自己被拧红的脸，退了两步：“月湄姐姐。”

　　月湄点头：“你在这里作甚，不怕被妖怪吃了么，还不快回去。”

　　岱妾却捂着脸又发起了呆，对月湄的话充耳不闻。

　　“她是西海公主敖雪妍，开罪了她鄞山便得沉了，你现在知道了想知道的，还不快回去！”月湄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岱妾给唬了一跳，低低“啊”了一声，迅速回神，低头，道“是”，转身离去。

　　月影看了一眼亭子，不禁暗骂，月湄肯定是故意的，自己和公子都说了她许多次，她还是死性不改，瞧她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果然，该上当的便上当了，坐在怡然身边的美人敖雪妍将花园中的一切看在眼里，见月湄一面不停看这里一面呵斥身边的丫头，而那看起来姿色平庸的小丫头双目似含着泪光，正深情凝视这里（殊不知，含泪是疼得，至于深情，也许可以解释为发呆），她俏丽的脸一冷，语气却温柔地要滴出水来：“怡然哥哥，那是谁呀？瞧着甚是面生。”

　　怡然琴声未停，只是微笑道：“鄞山这么大，雪妍有面生的也在情理之中啊，怎么，难道一众牛鬼蛇神，雪妍都想结识一番？”

　　“怡然哥哥可莫要睁眼说瞎话，鄞山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这丫头可是个凡人。”敖雪妍崛起朱唇，一脸的不高兴。

　　“呵呵，她是我的一个小丫鬟。”

　　敖雪妍美目流转，看向站在下面的月影：“影姐姐，劳烦你将她叫上来。”

　　月影抬头看了怡然一眼，见他没什么动作，诺了一声便朝岱妾处走去。狠狠瞪了月湄一眼，将正呆呆向外走的岱妾带回了亭子。

　　敖雪妍盯着眼前的女子，碧色的裙子，月白袄子，头上梳着光秃秃一个圆髻，眼睛倒是挺大，却流露着恐惧惊慌，小脸瘦瘦的，鼻子不够挺，嘴巴不够饱满，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敖雪妍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便漫不经心地开口：“怡然哥哥，你的眼光可是差了许多，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及月影月湄半分。”

　　岱妾闻言一愣，抬头看怡然。

　　他正一曲弹完，修长的手缓缓按在琴面，听得敖雪妍的话，却并未瞧岱妾一眼，只是看着身边的美人道：“雪妍可是嫌弃我了？”

　　敖雪妍展颜一笑，赛过皓月的光辉，百花皆似失了颜色一般：“咯咯，雪妍可不敢。”

　　怡然声音低柔，却没带什么感情，只是淡淡道：“岱妾，你下去罢，记得自己的本分。”

　　“是。”岱妾声音微微有些哑，转身离去。

　　慧蝉院，主屋，外间，岱妾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爬上床盖好被子，刚躺下又爬了起来，看了看外面暗沉的天色，走到桌边点了蜡烛，才回去躺下。

　　天这般黑，自己也睡着了，摸黑会不大方便罢，点支蜡烛好了。

　　只是小村姑一夜未眠，那个会不方便的人也彻夜未归。

　　第二日，红鸾节，当红雪和岱妾彼此相见的时候，都被对方吓了个半死，岱妾颤抖着手指点着红雪道：“红，红，红，雪，你不是兔子么，怎，怎，怎么变成熊了？”

　　红雪得意地用硕大的熊掌抚了抚自己雪白的长毛，顺便扭了扭放大无数倍的屁股道：“我看上黑熊精的小儿子，今儿要去将那正太小熊钓来。倒是你，你你你，不会是瞧上了池子里的哪条鱼了罢？”红雪盯着岱妾金鱼泡泡眼，眼皮肿胀得极夸张，眼底还有一圈青黑，委实滑稽。

　　岱妾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我是挺喜欢那鱼的，可是我又不能住到水里去。”

　　“竟是这样，来来来，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先给你上个金鱼妆，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说。”

　　“不了，”岱妾躲过红雪的大熊掌，站到一边道：“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了，我想回清平村看看。”

　　红雪收起熊掌，正色道：“你要下山？公子知道么？”

　　岱妾咬咬嘴唇，不语。

　　“你私自下山，就不怕公子责罚？”

　　岱妾听她一口一个公子，鼻头又开始发酸。别开眼努力吸溜了两下鼻涕，她闷声道：“那里是我家，我回去看看也不成么？”

　　屋里沉默了半晌，红雪才开口道：“去和月影说一下罢，眼下有外人在，不要给别人寻了麻烦。”

　　岱妾转眼看红雪，咧嘴笑：“谢谢你，红雪姐姐。”

　　宅子里很热闹，岱妾寻了许久，才在含露院的一条回廊上找到她。

　　月影盯着岱妾的眼睛看了半晌，伸手虚点了一点，点头道：“去罢，自己小心些，天黑前回来。”

　　岱妾摸了摸清清凉凉的眼睛，低头道：“是，谢谢月影姐姐。”

　　月影望着那瘦小的身影远去，心下暗暗叹气。

　　今天的外山显得很安静，平日叽叽喳喳的鸟妖都赶去山主大人的府邸了，便是地上的树，都似乎少了几棵。

　　快乐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岱妾漫无目的地走着，独自感受一个人寂静的感觉。

　　看到眼前有些破败的茅草屋时，岱妾有些发愣，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回了家，两月不见，这里似乎变得更加萧条了，想想以前四面透风的日子，自己现在该知足才是，吃得饱穿的暖，自己还在奢望什么？

　　邻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伛偻着身子，满脸树皮一般的人。岱妾一愣，失声道：“婆婆！”

　　张婆子一出门便听见有人唤她，抬起昏花眼一瞧，竟是个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再一瞧，好生面善。

　　“哎呦，这不是岱妾丫头么？”

　　“是，婆婆，是我。”

　　张婆子颤颤巍巍地拉住岱妾，上上下下看了几路，道：“哎，岱妾丫头，你没事便好，两月不见，变得更加俏了，老婆子我都快不认识了！那些妖怪没有为难你罢？”

　　岱妾摇头：“不曾，他们并不随意害人的，今日红鸾节，他们还让我回来瞧瞧。”

　　张婆子闻言脸色一顿，不再说话。

　　“婆婆怎么了？”岱妾看出张婆子的不对劲，连忙关心道。

　　“丫头，刘勇今日成亲。”

　　岱妾愣了半晌，才笑道：“刘大哥和红丫早定了亲，成亲也是应该的。”

　　“丫头，你不难过么？你为他独身犯险，差点丢了性命，他却要娶别的女子。”

　　岱妾又是一愣，随即想了想，真真奇怪，她竟然真的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反而觉得事情本该如此，于是便释然地笑了笑：“婆婆，我不难过，我祝福他们。”

　　岱妾是真心实意，但这一切看在张婆子眼里却变了味，在她看来，岱妾是心地善良又软弱，心里再难过也要一个人憋着，想到此处，张婆子心里便生出一股无名的气概来，怎么说，这没爹疼没娘养的丫头都是自己的邻居，她张婆子不给她讨公道，还有谁能向着她？如此这般想，她便一把拉起岱妾，迈开两条腿，撒丫子往刘勇家奔去，并吼道：“蠢丫头，老婆子我给你出口恶气去！”

　　岱妾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拉扯，生生地脚底生风，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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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会稳定起来，，偶会加油努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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