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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

      当楼云嫒悠然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揉着自己胀胀的太阳穴,回想着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昨夜自己不耐几日奔波身上积尘,大半夜托那小二烧了水洗澡,洗着洗着自己似乎晕了过去。

      楼云嫒心下大惊,脸上已是泛白……身在江湖出门在外,怎能如此疏忽大意,居然被人用了迷香。她低头望见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明显是被人帮忙穿上的……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白衣女子伸了个懒腰,悠悠的从梦中醒来。她翻身下了床,准备下楼去吃些东西填肚子,经过楼云嫒房间之时,她顿了一会儿,随后推门而入。

      “淫贼!纳命来!”里面的人却娇喝着朝她冲了过来,长剑已出鞘,剑尖直指白衣女子的胸口。

      白衣女子见此情景,无奈的往门里边一闪,已然进入房间内。

      楼云嫒本来以为进来的人是那个将她迷晕的淫贼,心里一热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刺了过去,等她冷静下来,见是那个在客栈门口救了她的白衣女子,怔了一怔。

      白衣女子见楼云嫒怔住了的站在一边,轻笑道:“哪有采花贼采了花之后第二日清早亲自上门来被你刺一剑的?”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显而易见。楼云嫒闻言,手中握着的剑慢慢的松开,最后咚的一声坠落下地,连带着人也无力的瘫软在地。她的肩膀微微的颤抖,双手撑着地面。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上前了一步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

      楼云嫒闻言,抬起头来望着白衣女子,她的脸上已是泪痕遍布,仿若梨花带雨。

      白衣女子轻笑道:“那个采花贼已经送到衙门里去了,先前似乎有很多清白的姑娘都被他糟蹋了……如今被抓住送到衙门里也算是恶有恶报吧。”她慢慢的走到窗边,倚在了窗框上,一脸淡然。

      “原来是你……”楼云嫒先是喜上眉梢,至少知道自己没有被玷污……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道:“为何你三番四次来救我?你有何目的?”

      白衣女子伸手接住了从外头随风飘来的桃花花瓣,悠然道:“我救你……为何一定要有目的呢?难道在你们正派人士心里面,救人就一定要得到回报么?”

      楼云嫒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白衣女子竟会有如此说法,她垂下眼帘道:“倒是我错眼看低人了,但是侠女你两次救命之恩,楼云嫒是一定要报的。”说罢,她抬起头来望着白衣女子眼神里一派坚定。

      白衣女子浅笑,揉着手中的桃花花瓣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报恩?”

      楼云嫒这才想起,自己对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白衣女子一无所知,就连她的名字自己也不曾问过。楼云嫒便道:“侠女,你的名字是……”她惊见白衣女子跃上了窗栏。

      “现在我忽然有点事要去处理,不过放心,我们马上就会再见的……”白衣女子立于窗栏上浅浅笑道。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楼云嫒急道。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马上就会随风消逝似的。

      “……夕薄颜,”白衣女子的笑容淡淡的,飘洒在风中的桃花花瓣迷住了楼云嫒的双眼,她眼中的白衣女子的浅笑依稀,浅薄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淡却了似的。“不过报恩的话,你已经报了……昨夜我为你穿衣,出水美人,果然倾倒众生。”

      楼云嫒一张俏脸顿时红晕泛滥,她娇怒道:“淫贼!”她右手去拾那柄落地的长剑,再抬头时,哪见那白衣女子的踪影?

      风中的桃花花瓣打着旋儿落下地,破碎了一地的红衣倾城。

      一晃眼,已是正午。

      一个人的身影正穿梭于茫茫人海之中。白色的行装,与四周的人流格格不入。

      那人正是白日里的那个白衣女子,夕薄颜。

      此时她正抿紧嘴唇,神情颇似紧张。她使轻功走了一路,既比一些乘马的公子哥快了有多。路上的行人只道是一阵清风刮过,却见那风竟然有影,还是白色的,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许久,夕薄颜也疲了,跃上了一棵粗枝繁叶的大树上稍作歇息。她的额头蒙了一层薄汗,微微的喘着,双眼却是定定的看着她要去之地的方向。夕薄颜的下唇被咬得泛白,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指甲深陷入皮肉中。

      她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左手稍稍松开了,一枚桃花花瓣露了出来,却似是今早从窗外飘入的那枚花瓣。花瓣虽被微微揉皱,却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用墨水写着四个字,林村被屠。

      夕薄颜微微皱眉,将那枚花瓣用力的握在掌心,起身一跃。但见一团白色影子一闪,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夕薄颜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安璃国边境。她心下一喜,便要往记忆中熟悉的方向奔去。林村,这个自己曾住了许久的地方……一个安详宁静的小村庄。

      她正欲再使轻功,却见四周突然似的涌出了大量的人,他们面露饥色,身上的衣服已然破破烂烂。他们正向着安璃国边城的城门方向涌过去,似乎试图入城。

      早就听说北国大旱闹灾荒……既是这般惨状,夕薄颜愣了愣,前方的灾民更加多的涌了向夕薄颜身后的边城城门方向。灾民们哭喊着,大叫着,踩到别人也似乎不自知……只是一味的向前冲去,认为入了城就能得一顿饱,就能不用丢掉性命。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被身旁稍微健壮的男人挤到一旁摔倒在地,男人一脚踩在了男孩的肚子上,男孩的母亲瞪大眼睛哭喊着,大力摇动着失去了知觉的男孩……

      安璃国边城的城门大大的紧闭着,那些灾民们便敲打着门,叫骂着,乞求着,哭喊着。城门上的护城军士大声骂着赶着,一些人搬着石块往下扔……“不要让他们进来,会惹瘟疫的……”“滚你们的,我们的粮食都不够吃……”城门仍然紧紧的关闭着。

      夕薄颜有些怔然的看着,这一派人间地狱之象。

      “等一下,诸位,我们家主人有请!”忽然一声沉稳的声音镇住了慌乱的人群。

      灾民们纷纷回首,便见一个面相温和的中年儒雅男子站在后方向着他们大喊道:“诸位,我们家主人乃九境山庄二公子,他闻讯北国有难,便千里迢迢从玉江赶了过来,向你们释粥放粮,诸位请随我来。”

      灾民们面面相觑,随着那中年汉子的目光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只见他三千青丝若泼墨垂柳丝,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浓墨微染,那五官一笔一画晕染得恰到好处,细一看竟是胜于山水墨画的绝世容颜。他手中执着一柄折扇,跟前摆放着一大锅粥,竟是用大木桶装的,而他身后又有好几个人在忙活着熬粥。一个容貌姣好,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丫头正忙着拿碗盛粥。

      灾民们连忙一涌而上,那丫头见了,甜甜的一笑,脆生生的说:“各位,我家主人好心肠施粥,你们请排个队成吗?”那些灾民们一听,竟也连忙应声自觉的列了一个纵队,面露喜色的等着接粥。

      一时间,原先乱哄哄的场面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灾民们大口大口喝粥的声音和他们连声的道谢声。

      盛粥的丫头声音如出谷黄莺,娇声道:“下一位。”便见后位的人喜滋滋的上前接过粥,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白衣公子山水画般的脸上淡淡的抿起了笑,竟又是一派绝代风华。周围一片围着他喝粥的姑娘们羞红了脸,又低下头喝粥去了。

      夕薄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脸上淡淡的笑开,她缓缓的走上前去。队伍最末一位的人也拿了粥开始蹲在一旁喝,脸上也没有不满,只有淡淡的幸福之色。对于他们来说,能吃饱喝足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吧……这卑微而又容易满足的幸福。

      “我也来讨一碗粥喝。”夕薄颜朝着那丫头笑着说。

      “什么?可是你也不像灾民啊!”那个丫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夕薄颜,认为眼前的人就是个爱占便宜的主,连忙嘟着嘴想拒绝。

      “无妨,绵竹,你便给一碗粥她吧。”那个白衣公子轻笑着出口让那丫头应允。

      被唤作绵竹的丫头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盛了一碗粥递给夕薄颜,美眸一瞪,好似要把夕薄颜戳出个洞。夕薄颜心里好笑,但是嘴上还是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夕薄颜接过粥,转身向着方才那躺在地面的男孩和那悲哭的女人走去。她轻轻的蹲下,浅笑着将那碗粥递与那女人,出声道:“他只是饿晕了过去罢,没事的,给他喂一点粥吧。”哭花了一张脸的女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望着眼前淡然的笑着的白衣女子,她颤抖着手接过那碗粥,小心翼翼的递到自己儿子的嘴边。

      那男孩喝了几口粥,眼睫毛抖动着,睁开了眼睛。女人惊喜的又是大哭了一通,向着白衣女子连连说谢,看那女人像是只恨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不能跪地磕头了。

      夕薄颜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她轻轻摆了下手道:“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谢就去谢那个公子吧。”那女人连忙朝着那白衣公子的方向大声说着谢谢,怀里的男孩已经喝光了粥,那女人连忙拉着男孩要磕头。她再回头想要向夕薄颜道谢,却见夕薄颜已经转过身欲走,她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使得人有一种错觉,似乎那女人就似出尘仙子般。

      绵竹眼见这一幕,有些出其意料似的愣了一小会儿。她不解的望向自家主人,却见自家主人望着那白衣女子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浅笑着。她经常看见主人笑,但她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心的笑,但是她可以确定,这抹笑容却是真的,真真正正从心底里浮现出的笑意。就连他的眸子也流泻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清光,璀璨得犹如天上繁星。

      只一眼,便能让人窒了息,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绝对风华。真正的,出谷仙子。

      夕薄颜望着不远处熟悉的小路,古井无波的心竟然微微泛起了涟漪。

      终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自己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终究还是回来了。那里的一切是否依旧?那些自己无比熟悉的人是否安好?她望着路的尽头,鲜有的开始踌躇。

      握在手中的花瓣娇嫩的刺痛她掌心的肌肤,她咬了咬下唇,还是执意走了过去。

      村外孤零零站立着的柳树,她曾在那柳树下为离去的人折柳送别,最后终究自己也成为了接受折柳的人……从此离人孤身,独向天涯。她缓缓的走近了,近了些,仿佛可以闻到记忆中袅袅炊烟的余香。她伸出手摸了摸那细细的枝干,叶已枯黄,她才发现,柳树已死。

      心中的不安更加突兀,她慢慢的,走入了村子。

      村子里,一片荒芜。曾经那般繁华喧嚣,竟已成了海市蜃楼。

      来时,路上的人说,几日前一场大火烧尽了林村。

      他们说,火后无一人生还。

      他们说,村里一切已被烧成灰。

      夕薄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无力的垂下,五指松开间,一枚桃花花瓣掉落。打了几个旋儿,终究落地归根,这是花瓣上的四个字却依旧能刺得夕薄颜的心钝钝的痛。

      林村被屠,夕薄颜猛然睁开眼,林村被屠……说明那场大火是人为的。她愣愣的,一阵天旋地转简直让她站立不稳了,她身形不稳的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走了许久,夜幕已临。她抬头望了望天,无助的感觉一下子笼罩了她。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家已不成,天涯无家。

      夕薄颜苦笑着,忽然瞥见地面上有一个东西,完整无缺。她一愣,蹲下来拾起了。

      一块佩玉,却丝毫完整不缺,一点也不像火后余生的什物。她眼中眸色一沉,这玉佩是大火后才被人遗忘在这里的…这块佩玉是被刻意安放在这里的,还是被原主人无心遗忘在这里的呢?如果是前者,那这块玉佩的主人便是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夕薄颜冷笑,她怎么会忘记……那瓣桃花花瓣上写的字,明明就是那个人的手笔啊,他却连伪装一下也吝惜。

      那个人,无意闯入林村,在自己的万般阻拦下终究被村里人好心肠的挽留了下来,在村里谋了一个教书先生的位子……他曾经教过她写字,虽然她是极不情愿的,但是她又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字呢?那个人说他叫姬斯守,村里的人都喊他,姬先生。连夕薄颜自己也不得不尊尊敬敬的喊他一声先生。

      夕薄颜冷笑着将那块色泽完美的佩玉在掌心翻了一个身。

      佩玉的背面只刻着一个字。

      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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