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走壁》云光泽

2、Chapter 2

　　释言前脚踏进大院，后脚赶紧后撤，顺带往边上一闪，躲过了迎面泼来的红油漆。

　　多年老练的经验不争的表明一个事实，从事高利贷职业的人群似乎对象征血腥的红色有着特殊的执念，以至于出没之处必然追随着这些红色的字迹。望着满墙“再不还钱，杀你全家”的红色大字，释言有些麻木的想。而释老头正吭哧吭哧的用油漆泼墙，试图掩盖掉原来的痕迹。

　　见着释言皱着眉打量自己，释老头心虚的笑：“言言回来了！师傅给你热饭去！”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立刻被释言揪住衣领。

　　“师傅，你又去赌！”本来祖孙俩相依为命倒也能勉强度日，奈何释老头一身烂赌瘾，赔尽了多年的积蓄不说，还借了一屁股债。大院里的邻居看到祖孙俩都是要绕道走的，生怕沾惹上什么霉运。

　　“言言，师傅年纪大了，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玩个牌九……”释老头低眉顺眼的赔小心。

　　释言这几年最受不了释老头这副模样，每次都是痛心疾首起誓发愿的要痛改前非，下次筹码照玩、高利贷照借。骂他他不听，打、要打释言也下不去手。

　　释江南二十年前或许可以在□□风光一时，而如今六十多岁得了风湿病腿脚也不甚利索，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偏偏要整日躲着放高利贷的小混混。按释老头自己的话说就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

　　“欠了多少钱？”释言觉得头一跳一跳的疼，今儿下手拿到的钱包里银卡金卡的倒是不少，现金只有几千块，怪只怪万恶的高科技。

　　释老头迟疑的报了个数。

　　“什么！”释言大叫，疑心自己受得刺激太多，耳朵不灵光了。

　　“小点声。就是两百万嘛！”

　　“释江南你不要命了，借这么多……你看我值两百万吗？”释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表情狰狞得似乎下一秒就能从厨房顺出菜刀，在释老头面前切腹自杀。

　　而又一次刷新释言底线、成功使某些自以为习惯的少女破功的释老头，此时扭捏的像个做错事等着家长宣判的小男孩儿，“言言，师傅是被人黑了。那小子存心诈赌啊，最后一局我明明揣起来那张牌他怎么可能抓到呢？”

　　“够了！我不想听。”释言捏着额角道，“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说起来祖孙俩都是混黑的，□□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

　　空气里有片刻的冷凝，仿佛一瞬间预见残酷的未来。

　　释老头叹了口气，“言言，师傅不想连累你。”

　　就这么一句，释言本来已经练就得无比冷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跟师傅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那年发洪水，释江南在河堤捡到一个命大的孩子，她的父母或许已经不在，而篮子里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

　　恰好释江南那时正在寻一个接班人，本来释家的衣钵是传男不传女的，无儿无女的释江南都动了要拐一个娃娃的心了。偏巧让他遇到这么个孩子，只是不巧是个女娃娃。释江南望着向他咧开嘴笑的小婴儿，叹了口气，认命的把她抚养至今。

　　人什么都可以选择，只有出身、无能为力。

　　“我会想办法！”

　　“言言……”

　　“我会解决的！”释言咬着拳头道。

　　要说释言有什么习惯的话，烦心时咬拳头是一样。释老头从小把丫抚养成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那点下意识动作。所以虽然释言的态度很笃定，释江南还是跑掉了。

　　释言早上去买油条豆浆，回来时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不符合释老头邋遢的个人风格。桌子擦得光可鉴人，一封信躺在上面。释江南留下信说他先出去躲躲，躲个三五年风头不那么紧了他就回来。

　　释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当放高利贷的都是吃干饭的，躲得了一时他能躲得了一世嘛！再说老爷子都六十多岁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一个人在外漂泊叫做徒弟的如何能放心？总结起来还是那两百万惹得祸。

　　家里有个不成器的长辈，从侧面也逼迫了晚辈的迅速成长。在屋子里咬着拳头转了十数圈之后，释言跺跺脚，还得先把着两百万搞定了才能指望释老头回家。

　　往日帮释老头还多了债，释言也知道释老头去哪里赌在哪里借债。她戴上棒球帽，宽边眼镜，黑色卫衣，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混黑混多了，已经习惯如同过街老鼠般低调行事，漂不漂亮的，那是有钱人家小姐才会考虑的事。

　　地下赌场的老板肥哥爱莫能助的向释言一摊手，“释江南惹得可是大人物。我劝你还是赶紧筹钱去吧，免得你师傅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扔到江里喂鱼！”

　　“不过两百万可真不是小数目，要不……”肥哥动动眼珠子，爪子就照着释言的脸蛋一抓，“要不跟了哥，吃香的喝辣的啥都好说呀！”周围顿时一阵不正经的哄笑。

　　释言几不可查的一侧身，躲开肥哥的狼爪子。她知道对方也就那么一说，沾沾嘴上便宜，不动声色的讨好：“还得肥哥指点指点小妹，我师傅到底是惹了哪座山头？”

　　肥哥一撇嘴，“B城的展家知道不？就是给展家做事的霹雳哥，谁叫释江南好死不活的去跟霹雳哥叫板，没当场废了手就偷着乐吧！”

　　释言在心里骂两句出气：展家？狗仗人势的！

　　肥哥又说：“霹雳哥说了，他尊老，叫释江南一个月之内筹满钱这事就拉倒，要不就拿命来还吧！”

　　释言扯出一丝冷笑，还能说什么？“好！有肥哥和霹雳哥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个月后，还是这里，两百万一毛钱都不会少！”说着装模作样昂首扩胸的走出地下赌场。

　　旁边看了许久热闹的小弟愣头愣脑搞不清状况，偷偷问大哥：“肥哥，这小妮子口气倒不小，两百万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啊！”

　　肥哥立马在小弟的头上敲了个爆栗：“傻缺！你当霹雳哥真是缺那两百万？”

　　小弟百思不得其解，“那霹雳哥不去伺候展老大，这折腾得什么劲儿啊？”

　　肥哥到底是混久了江湖的，胜在经验老道：“还真别说，兴许这妮子真能把自己卖上两百万！看什么看，还不去招呼生意，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