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灵异四篇》月·莲

9、婴骨怨(下)

　　（五）

　　此人正是小吃店的苏老板，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用脚熄灭了前面的香火，抹抹眼睛很不自然地冲着他们笑笑。

　　“你在给谁烧纸？”杜薇指着地上还冒着烟的灰烬问。

　　“没……没谁……”看得出他很紧张。

　　楚雄注意到在他们眼前的突起是一座新坟，小小的，没有墓碑，只是在那土包前立着一块简单的木板，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这里面是谁？”倪思阳接着问。

　　“这个……就是……就是一个……旧相识……”所有人都是知道这是谎话。

　　“这里面是一个婴儿，正确的说是一个未出世的女婴。”楚雄肯定地说。

　　苏老板的面色瞬时毫无血色：“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是就是为了这个婴儿来的！”唐思云知道苏老板的心理防线已经攻破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加一把火，“因为你顽固的重男轻女思想，导致了这个小生命无法出世，她带着那么多的怨恨被埋进坟墓，你于心何安？”

　　“我错了，我知道……”苏老板双膝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家里五代单传，我娘就盼着抱孙子，可是……偏偏是个女娃娃……”

　　原来那次杜薇给老板娘看过之后，苏老板就托人去找来了堕胎的药给老婆。老板娘虽是老大的不愿意但是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老公，服了药。傍晚时分，剧烈的腹痛折磨得她临近死亡，最后的阵痛结束时她也跟着昏死过去，当时她心里很清楚，那孩子——死了。

　　夜深后，苏老板将血盆里那个已经成形的婴儿拎起来，就在他想放进塑料袋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不可能生还的婴儿突然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灯光下，苏老板竟然读懂了那眼神中的怨恨！一霎那，他意识到自己杀死的是自己的孩子，悔恨、怜悯同时涌上心头。

　　他没有随意地将孩子遗弃，而是带进了这个平时里很少有人涉足的树林里埋了起来。从那之后，他几乎每晚都能梦见那个孩子，梦见她血淋淋的小身子，梦见她令人心悸的眼神……

　　“她不甘心……我知道她不甘心……”泪水在苏老板脸上四溢，“她不仅仅是折磨我，她同样去找我老婆。她现在几乎已经崩溃了，坐在床上整天发呆，什么也干不下去。想到这些，我不禁怨恨起当时给我们看男女的杜薇来，若不是因为她……我们肯定会把孩子生下来，虽然算不上是得偿所愿，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倍受折磨……”

　　“你……”杜薇气得发抖，“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人，若我早知道才不会帮你们看呢！”
　　楚雄审视着苏老板，彷佛洞察一切般问道：“恐怕事情不止如此吧？！说说看，你还做了什么？”

　　“还……没……没什么了？”苏老板目光躲闪。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知道吗？那孩子她现在就在看着你呢，你还说谎！”倪思阳说得半真半假。

　　苏老板身子一抖，四下看了看：“我说……我以为把怨恨转移了，我和老婆就能解脱出来，所以……我……我把那孩子的手指切了下来，放进了煮酸辣粉的锅里……就是……就是那天给杜同学吃的那碗。”

　　“哇”杜薇手扶着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六）

　　杜薇觉得自己把胃都要吐出来了，停下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嘴巴里一阵苦味。身边的那些人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是好像离她很远很远。恍惚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步履蹒跚、面目狰狞。杜薇好像是定住了，根本就动不了，恐惧在心头无限放大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孩子的脸慢慢地凑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尽在眼前，她都感觉到了她的寒冷，她的怨气。危机近在眼前，已经顾不得恐惧，杜薇跟自己说，这就是她，那个可怜的，来不及出生的孩子。那张狰狞的脸，本来可以有妈妈来抚慰，冰冷的身子可以由爸爸来温暖，但是现在因为自己，她什么都得不到。

　　心里挣扎着，她向那孩子伸出了双手，温热的手掌触碰到的一如寒冰，她忍不住摩挲着想把这冰暖化。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那么在自己身上结束也算是死得其所。她将孩子抱了起来，揽进怀里，用体温温暖着这个眼神哀怨的“孩子”。渐渐地，那目光发生了变化，趋于柔和，然后是无尽的悲伤。

　　“啪嗒、啪嗒”，两滴眼泪从杜薇的眼角滑落，掉在那“孩子”的脸上，然后神奇般的逆重力流向了对方的眼中。悲伤至极的双眼一时间像是受到滋润一般，眨动了几下，最后安详地闭上了。

　　“杜薇，杜薇！”旁边的唐思云发现了神情诡异的杜薇，焦急地推搡着她，“你怎么了？答应我啊！”

　　杜薇的意识回到了树林中，她慌忙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哪里有什么孩子。她求助般的看向楚雄，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她走了，但是如果你还是有所担心的话，我可以帮你收了她。”楚雄看着眼前的这个有些狼狈的女孩子。

　　杜薇摇摇头，“不用了，不是因为我知道她放下了怨恨，而是因为我觉得我有必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哪怕承担的后果是失去性命，我也愿意接受。”

　　周围的四人看着她，若有所思。突然，那个饭馆老板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连一个女娃娃都不如，自己做的事情还在东怪西怪。丫头啊，是我的错！因为你奶奶一直想要抱个孙子，我才……不怪你妈，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的债……”

　　“走了，散了……”倪思阳不咸不淡地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那个小丫头还有怨念，大熊才不会放过她呢！”

　　几个人的目光又一齐转向楚雄，直到他微微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尾声）

　　“杜薇啊，我嫂子怀孕了，特别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帮她看一下呗！”对面寝室的同学吴晓左手拿着几张照片，右手拿着一盒巧克力跑进来。

　　“啊？哦！”杜薇看着巧克力眼冒绿光，伸手就要把那几张照片拿过来。

　　“嗯哼”，旁边传来一声轻咳，杜薇手一颤，又缩回手来。

　　“那个……咳，我早就不看了，那个我看得不准……那个……是吧，思云？”她实在无话可说了，又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唐思云。

　　唐思云笑笑，“不好意思啊，她就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骗吃骗喝的。你还不快点把吃的拿走，不然她可就抢了啊！”

　　吴晓将信将疑地拿着东西离开，杜薇开始哼哼：“我的面子啊，就被你给毁了……”

　　“那好吧，我让她回来。不过，再出什么事的话，我可不管啊！”

　　“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