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灵异四篇》月·莲

10、我在你左右（封印）

　　封印

　　最近，蓉蓉迷上了拍照，才刚刚开始，所以实在不能把她所拍的那些东西称为摄影。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喜欢那些平凡的景物定格在瞬间的感觉，就是那样的平凡成就了多彩的生活。于是，她用自己百万像素的手机随时随地的拍摄，用最朴实的画面记录着平凡生活的喜怒哀乐。因为仅仅是兴趣而已，她并没有把那些照片冲洗出来。只是在自己的电脑里建立了一个名为《alive》的文件夹，然后下面的条目又细分成各种各样的主题。闲下来的时候，她就把它们一一点开，细细地翻看，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图片所记载那个时刻，就像现在。

　　“蓉蓉，姥姥的忌日，你和妈妈一起回老家上坟吧！”妈妈突然出现在身后。

　　蓉蓉懒洋洋地抬头，“上坟？！看姥姥？！不去！”

　　妈妈没说话，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十年过去了，这孩子还在记恨着去世的姥姥。手轻轻地落在蓉蓉纤细的肩头，对方像被扎到般的闪开。妈妈轻叹，那伤疤不止落在身上还在心里。
　　后面妈妈的脚步声渐远，蓉蓉微微转头，依稀发现已过不惑之年的妈妈的背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笔直，也不由得心软。

　　“妈妈，这个周六吗？我跟您一起去！”

　　笑容绽放在妈妈脸上，或许这孩子和她姥姥的心结就此解开了。所谓的血脉相连，缺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虽是初冬，但是在出发的前一晚，下了一夜的雪。路滑带来的不便，使得这母女俩没时间到舅舅家停留一下，便直接去了坟场。妈妈把车子停在路旁，带上需要的一些贡品和纸钱，“蓉蓉，醒醒，下车了。我们得走着上去！”

　　后坐闭着眼睛的蓉蓉其实并没有入睡，莫名的紧张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姥姥就是个怪人，葬在这荒郊野外的，吓唬人！”她撅着嘴嘟囔着。裹裹身上的大衣，拿好自己的手机，蹭下了车。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衬得天空都是暗沉沉的，两人走出几十米的时候，蓉蓉转身拍摄白雪中的那辆红色轿车，然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她的手机，妈妈的汽车，这些现代科技的产物把她带出了那些不可名状的不安。

　　“妈妈，你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啊！”

　　“这里从你小的时候就是坟场吗？”

　　“是啊！”

　　“那这里得埋着多少死人啊？！”

　　“那是先人，在这里说话注意点。我们得尊重先人不是？”
　　蓉蓉觉得这应该是个笑话，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可无法笑出来。她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几片白色的纸钱闯进了她的视线。

　　“有人来过了，您看！”

　　“或许是你舅舅他们呢！我们快点，也许还能碰上他们。”妈妈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几十米的样子，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她们的右手旁的不远处，“妈妈，是那里吗？”

　　“不是，那是别人家的，姥姥在前面呢！”
　　蓉蓉好奇地看着那边的几个人，他们都穿着有点特别的衣服，在一座不太高的坟前围成了一个圈，手里还拿着类似铃铛的东西，有规律的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声音。完全下意识地，她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你干什么呢？”妈妈听见后面的拍照音，转了过来。

　　“没……没什么，我拍的雪景。”看着妈妈一脸的严肃，蓉蓉撒了谎。

　　“这种地方不能乱照的，记住了。”

　　蓉蓉低下头，接着往前走。

　　“三姐，你来了！”前面是舅舅和其他的几个姨妈。他们和妈妈打完招呼后，都很意外地盯住了蓉蓉，“她也来了？！这孩子，我们得有十年都没见了。”“是啊！大姑娘了。”

　　人声一片，蓉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来看妈的，别看孩子了。”知道她不喜欢热闹，更讨厌被人围观，妈妈连忙岔开话题。
　　蓉蓉径自走到了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几个汉字，姥姥那张布满皱纹和麻坑的脸，突然浮现在了眼前，她吓得往后退去，谁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手更是下意识的按下了手机的拍照键。

　　“蓉蓉！”妈妈赶紧过来把她扶起。

　　蓉蓉起身拍拍身上的雪，眼泪夺眶而出，“我都说了不来的，非要我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本来就对地形不熟悉，再加上四下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竟然在这个坟场迷路了。她不住地往后看着，希望能有人追过来，可是就是这转眼的功夫，妈妈他们全都不见了踪影。她沮丧地走着，不时地四下张望着。耳边传来了刚才听到的那有节拍的敲击声，紧接着刚刚那一群人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看个清楚了，原来这些人在那座坟前举行着某种仪式，那几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围坐着，口里念念有词，旁边还有几个站着看的人。她又仔细的观察了那座坟，其实很普通的，只是在墓碑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看到那个印记的时候，她身子一抖，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右肩。

　　“请问，这里埋的是什么人？”蓉蓉凑到前面，拉住了一个观看的人问道。

　　“小姑娘别东问西问的，该干嘛干嘛去！”对方翻了个白眼。
　　蓉蓉撇撇嘴，又望向那墓碑----爱妻刘彩云之墓，生于1973，卒于1998。很年轻的一个女人，这样算来去世也有十几年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蓉蓉吓了一跳，“妈！”
　　妈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往外走，可是蓉蓉的这一声还是招来了这些人的注意。

　　“三姑！”其中的一个男人叫了一声。

　　妈妈有些尴尬地笑笑。

　　“来给奶奶上坟的吧？！一会我们这边完事了，也要过去看看的，当初彩云的事情，奶奶也没少操心。”

　　“我们还急着赶路呢，就先走了，你们忙。”妈妈打断了他，拉起蓉蓉匆匆忙忙地走了。
　　回到车上，蓉蓉一语不发，闷闷地坐着。妈妈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在后视镜中观察着后面的女儿。很明显，对方察觉到了，所以干脆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全无睡意，蓉蓉的脑子里仿佛过电影般的浮现着十年前的那一幕。

　　“妈，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床上十岁的小蓉蓉，被妈妈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姐姐丛丛嘟着小嘴，睡得正香。

　　“我今天就带她回老家，你们都不要跟着了，七天之后我让你弟弟把她送回来。”姥姥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见姥姥的话，蓉蓉有点害怕，她不喜欢姥姥，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老太太总是神秘兮兮，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麻坑。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每次目光和她相撞的时候，蓉蓉总能发现，这个老太太正在用一种研究、观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次她要带她回老家吗？才不要！

　　可是上天似乎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不愿意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了她身上。那天，姥姥把她带回了老家，用那只冰凉的，粗糙的手牵着她。然后就是那件令她终生难忘的事情，十年间她一直回避着那件事，而且真正的起因是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她清楚地记得火红的烙铁落在她肩头的疼痛，皮肤被烧焦的味道至今还弥漫在空气中，

　　“停车！”她突然大叫。一个急刹车后，蓉蓉冲下车子，在路旁呕吐了起来。

　　那是封印，封住了她所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