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灵异四篇》月·莲

6、夺命公交车(下)

　　三、夜行记

　　唐若的身体没有大碍，也就不再耗在医院里面了。公交公司这边负责了她所有的医药费用，车队的领导们也多次过来慰问安抚。唐若从他们口中得知，那晚的司机姓王，今年才23岁，第一次上夜班就出车祸去世了，这样的现实让他们整个家庭都崩溃了。家里人也都能理解这次意外事情的发生，所以也没有想过就此事没完没了，所以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唐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跑到38路的总站，但是在看见那个两鬓斑白的大妈目光呆滞地在门口游荡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之前从车队的领导那边了解到司机小王师傅的母亲死活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去世，天天到车站门口接他的时候，便引得唐若一阵唏嘘感叹，此刻亲眼看到更是难掩内心的同情与难过——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一种痛能比得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怀。

　　“大妈……”唐若上前，欲言又止。是啊，说什么呢？安慰还是劝导，这些恐怕都不是老人想见到的，“您儿子还没下班？”

　　这句话出口后，老人游离的视线定格在了这个纤瘦的女孩子身上。有些松弛的唇角微微上扬，老人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等着接他下班呢。他上夜班，我怕他害怕。你看看，”她过来拉住了唐若，展开自己的手心，“这孩子没戴手表，估计是忘了时间了……”

　　是一块旧款的海鸥手表，这个牌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重要的是——这只手表根本就没有走着，它停留的时间是10点40分！唐若身子一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是他！难道是他在求助，他想让我帮他什么呢？

　　“季师傅，季师傅，”看见迎面从车站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老人放开了唐若。

　　那个中年人停下脚步，面露同情地看着她：“大姐，你先回去吧，小王他会回来的。”

　　“你看见他了是吗？”老人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季师傅，你跟他说，开慢点，晚点没什么，平平安安才是福气……”

　　“大姐，他那天……他真是想回家啊！我知道，我知道……”

　　唐若站在一边直到季师傅离开，她跟了上去。

　　“季师傅您好。”她叫住了他。

　　“你是……”季师傅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唐若自我介绍道：“我是唐若，这次事故的幸存者。”

　　“哦！我想起来了，我还跟着领导们去过一次医院呢！你有什么事吗？”他觉得奇怪，不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请您回忆一下，出事的那天晚上有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听完他和王师傅母亲的对话，唐若隐隐觉得眼前的人知道些什么。

　　“小姑娘，你是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呢？”季师傅的警惕性很高。

　　唐若心里明白他大概是怀疑她此行是想收集一些对车队不利的证据，所以决定先全盘说出自己的事情，至于能不能让对方打开心门，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听完唐若的讲述后，季师傅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抬起头来，苦笑着说：“其实那晚小王到过对面总站，而且偏巧我值班。看见他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一些问题，但是我不敢那么想。我让他开4747那辆车回去，可是等到他走了之后，我发现4747依然停在院子里，而他开回来的那辆撞坏的车却不见了。”

　　“照您说的时间来看，当时的王师傅其实就已经……”唐若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死了，还是想要到车站把车开回去，支撑他这么做的应该就是回家的信念吧？！只是可惜他还是选择了那辆坏车，如果他开的是那辆4747又会怎么样呢？

　　“开夜车总是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想当初4747的司机也是，回不了家总是在出事的那条路上转悠。唉，何止是司机呢，那些乘客……”季师傅唠叨着。

　　“季师傅，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唐若突然说，“把4747借给我行不行？”

　　“啊？姑娘你……”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他猜到了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要做什么，但是他实在是搞不懂是什么支撑着她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我……不……不行，这太危险了……”

　　“您不借也没什么，我去车队租，公交车队不是有这种出租的业务吗？”唐若十分坚决地说，
　　“只不过我不想自己出面，毕竟38路车队现在上上下下都认识我，而且如果我此行的目的被他们知道，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季师傅的心理斗争也很激烈，他也很想帮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痛苦经常值夜班的他十分清楚，可是万一这女孩子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更是无辜的人去送命吗？

　　“季师傅，你就答应我吧，你放心我是个命大的人，这一点从上次的车祸就能看出来，而且我车开得不错，别看我年纪不大，可真的已经是四五年的老司机了。不信，我下次带驾驶证来给您看看。”唐若看出了他的犹豫，更能感受到他想要帮助他们的强烈愿望。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季师傅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唐若有些迟疑，但是抬头看见老师傅眼睛里的坚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这件事情算是达成了共识。

　　唐若的驾驶执照拿下来的确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可是真正开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她觉得自己也不想开得多快，只要是平平安安的跑上这一趟车还是足够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再跟任何人讲，因为平时周一到周五都是住校的，所以家里面也不会有所怀疑。

　　38路最后一辆末班车发出一小时后，唐若开着4747，季师傅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子，缓缓地从总站出发了。午夜时分，路上的车很少了，车子平稳地前行着，经过一个个车站，不时的有一两个人上车，有的还好奇地问着为什么这么晚还能有车。季师傅回答说是堵车晚点了，这也是一开始就编好的说辞。

　　“姑娘，咱们不急啊，慢慢来……”季师傅四下看着，上来的人自己刷卡就刷卡了，没有刷的话也不敢问买不买票，“很快就能到对面。”

　　说着，就来到了出事地点，丁字路口。在车站靠边时，一大堆人蜂拥而上，车上马上就挤得水泄不通。唐若深吸口气，她似乎是闻到了那种非属于人间的腐朽味道，他们来了。

　　季师傅同样感觉到了这样的压力，他起身站到驾驶室旁边，用身体隔开了唐若和那些较近的乘客。唐若抬头冲他笑笑，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季师傅，你怎么在车上？”突然有人说话，唐若和季师傅同时一惊。

　　“小王？！”季师傅的声音带着惊恐。

　　小王？！海鸥手表的主人，也就是上次死于车祸的司机！唐若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踩在油门上的脚也有些发麻。慢一些，再慢一些，过了这个路口就好了，她心里默念着。

　　“那个……我跟着新司机出来看看，那个你……回家啊？”季师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啊，得回家了，前面好几辆车，挤都挤不上去，终于等到一辆。瞧瞧，我们这群人，都等了半天了！不是……不是半天，有一天了吧？一天也不是好几天了……哎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怎么了？我干嘛来了？我怎么没上报呢……”小王司机突然像是疯了一样，他抱着自己头无比痛苦扭动着身体。一双苍白的手开始往下撕扯自己的头发，一缕、两缕，带着头皮整块地往下扯。

　　唐若轻撇一眼，胃里开始翻腾起来，她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开车，赶紧靠边停了下来，然后无助地看着季师傅。

　　突然停下的车子引起了车上其他人的不满，加之小王司机痛苦情绪的带动，整个车厢里一片鬼哭狼嚎，那些“人们”疯狂地自虐着，瞬间变成了地狱一般可怕。

　　此刻的唐若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也许自己变成他们中的一员的感觉也会比现在舒服很多。眼泪从眼眶滚落，从脸颊滑到嘴角，咸咸的。她抹了一把，却感觉手上有些粘稠，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血。

　　“丫头，丫头，别愣着，这些都是幻觉，你千万别被骗了，快点咱们回去，回到那一边，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就过去了。你别看他们，别看后面，我给你挡着，啊。”季师傅拍拍她的后背，让她从自己的幻象中清醒过来，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再一次启动了车子。

　　好吧，与其在这里被吓死还不如冲出去碰碰运气。这样下定了决心后，唐若反而镇定了许多，车子也跟心情一样越发平稳起来。陆续地，开始有人下车，车上的“人”，越来越少起来，直到对面的总站。

　　“儿子，儿子你回来了！”满头银丝的老人迎了上来。

　　小王师傅下来车，拉着母亲地手，一老一小两个背影相互搀扶着消失在夜幕中……

　　尾声

　　一大早唐若就起床了，太阳真好，心情更好。她请了半天假到买了点水果，还特意买上了一条烟，乘车去了38路总站找季师傅。昨天晚上要不是季师傅，说不定她就真的回不来了，这可是救命之恩，一定要答谢的。

　　“季师傅？！你不知道他刚刚走了吗？”说明来意后，那人瞪大双眼惊讶地反问她。

　　“去哪里了？”唐若一脸懵懂。

　　“他昨晚在家多喝了几杯，在院子里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风吹了还是怎么了，刚站起来就昏倒了。他爱人送他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

　　“不可能？！是昨天吗？几点？”唐若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拿这个开玩笑啊！昨天晚上11点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