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狐殇》风夜舞

7、第 7 章

　　硕大的霄云殿被十几盏宫灯照的亮如白昼，风夜舞缓缓的走进殿内，随身伺候的玉书慌忙迎了出来。
　　“主子，皇上他？”
　　风夜舞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到桌前坐下。
　　“主子，我刚才听宫女们说皇上跟着茹妃去了凤华殿，难不成撞见您了？”
　　灯火下，风夜舞的脸上尽是疲惫，玉书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风夜舞勉强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主子，您的脸色不好，连晚膳也没有吃好，要么我吩咐下去给您做点吃食。”
　　风夜舞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就算做好了我也吃不下，玉书，你去收拾一下行装，明个儿一早咱们就出宫回家。”
　　玉书心头一惊，心道难不成皇上真在凤华殿里撞见了主子，所以两个人闹起来了？有心想问，可看到风夜舞显得苍白的面容便将满心的疑问都埋于心底，随即按照风夜舞的吩咐去收拾行装去了。
　　风夜舞坐着愣了半天的神，玉书将东西收拾好便站到一边不安的看着他。过了足足两盏茶的时辰，风夜舞才似回过神来，看见一脸沉重的玉书，轻轻摆了摆手，“下去歇着吧，不用在这伺候了。”
　　玉书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垂首道：“那主子也请放宽心，早点歇着，皇上他今天恐怕会晚些回来。”
　　风夜舞不语，尽管玉书满心的担忧，也只得施礼退出去，他看的出自家主子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风夜舞缓缓起身，踱步来都窗前，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室内亮如白昼，更加衬得外面的夜黑沉沉的像是一个打洞，吞噬了所有的光明与希冀。
　　今夜无星，接近秋天的夜晚闷热的让人难受，连一丝风气儿都没有，一场暴风雨及将临近。风夜舞感受着这闷热的气息，一如自己现在的心境，压抑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样的黑夜，不知为何，风夜舞竟想到了初识赵辰的那个夜晚。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夜，和现在有些相似，那是沉烟阁开张满一年的时候，阁内大庆，来了很多的客人，他喝了很多的酒久未那么开心的自己在岚星、晨星他们的怂恿下竟登上沉烟阁里有名的朱雀台跳起了舞。
　　那一晚，他疯狂的舞着，头脑里不自觉的回想起曾经痛彻心扉的往事，为了将那彻骨的痛楚甩出去，他疯狂的旋转，旋转到几乎有飞天的感觉，他的头脑清晰的听到台下疯狂的叫好声，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只在不停地动着、舞着。
　　许是喝醉了酒，一个转身之后竟然一脚踩空，硬生生的从近三丈高的高台上摔了下来。他清楚的听见众人的惊呼声惨叫声，不过那一刻，他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他卸下了身体所有的力道。那一刻的自己竟存了求死的心。他一向自诩心性开阔，可那一刻他却知道所有所谓的放下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一切的过往是他始终无法忘却，那是他的梦魇，必将终生纠缠着他，至死方休！
　　那一瞬间，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身体坠落，他知道凭晨星岚星他们的功夫是来不及相救的。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却感觉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股温暖与记忆中的竟有一丝的相似，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赵辰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清亮的双眼中竟有着几丝心痛的哀伤。
　　风夜舞想笑，这个人竟为了一个开男馆的老鸨心痛，多么的可笑，可他却笑不出来，那几丝近乎熟悉的疼惜让自己无力沉沦。
　　那一夜，赵辰留宿在从未进过外人的天一阁，一住就是小半月。
　　后来，赵辰便坦陈了自己大德天子的身份，赵辰要接他入宫，风夜舞拒绝了，赵辰苦求不得，只得放弃，后又让风夜舞答应今后每年需相聚些时日。这之后的时光，赵辰和风夜舞便时常在皇宫和沉烟阁之间往来，这一纠缠居然就是五年。
　　赵辰和风夜舞心中都明白，彼此都不可能是对方唯一的情人，风夜舞顾念赵辰皇上的身份，所以尽管身处欢场之中，这五年来他的情人只有赵辰一个，自然这也是因为他本就没有心力去爱什么人。赵辰继续扩充着他的三宫六院，继续妃子、儿女成群，为了自己更为了朝政的稳固。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们彼此从未干扰过对方的生活。
　　不过，在他们相聚的时日里，赵辰身边仅有一个风夜舞，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宫里。对此，风夜舞是有些感动的，不过这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大。他愿意委身于赵辰，只为了那片刻的温存，温存过后，赵辰怎样他都不在乎。
　　不过，今晚的事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沉重。在凤华殿里，风夜舞虽有些不愿让赵辰发现自己的存在，不过那也仅仅是为了皇后李梦瑶的名声。后宫女子的名声是如此的重要，尤其是李梦瑶说不定还会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他进了内室之中。
　　在内室中，他想了一阵还是觉得依赵辰的脾性就算真的确定自己去了凤华殿也不会就这样贸贸然的抛下难得回京的六王爷和众位大臣，急匆匆的跑到凤华殿“捉奸”。自己只喜欢男子的事他早就知道，一定会在回去之后再细问此事的缘由。
　　想了很多，只觉得赵辰会这样做，怕只有一个原因，他虽然嘴上不说不过心里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这个皇后娘娘。想到此，风夜舞竟有些释然和欣喜。
　　这些年来，他看着赵辰如何辛苦的在后宫的各方势力之下痛苦的周旋，看着他对自己一直不变的宠爱和包容，风夜舞从心里希望赵辰可以找到一个真正喜爱的女子陪着他度过这后宫之中的每一个都夹杂着暴风雨的漫漫长夜。
　　也许，李梦瑶就是这个人，他封给她空置了近十年的后位，他因为不放心她竟从前殿的宴会上匆匆忙忙的赶来。这只能说明赵辰是真的爱上了她，这让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赵辰的风夜舞松了一口气。
　　听到赵辰要进内室查看，风夜舞甚至带着笑容站到了门的另一边，他已经想好了很多完美的说辞可以让最严苛的人都挑不出一丝的毛病。他甚至眨着眼想，若是赵辰实在不相信，他就说自己其实是和锦玉有私情，李梦瑶是为了他们做掩护。即使赵辰要治罪，他相信自己也能够顺利的带着锦玉逃出皇宫去。不管怎样，他都可以证明李梦瑶的清白，相信赵辰是不会迁怒到李梦瑶身上的。他做好了完全地准备，等待着赵辰推开那扇门。
　　可他等了很久，那扇门就是纹丝不动，他甚至可以感受的赵辰呼出的气息，风夜舞疑惑了，他不明白那么愤怒的赵辰为何在这种时候犹豫。
　　直到那一刻，赵辰近乎凄苦的声音清晰的穿透自己的耳膜传到他的心里。
　　“我，不能让舞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的声音级低，若不是他离的如此之近，若不是他的听力异常的敏锐，风夜舞根本不会听到。他相信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没有听到这近乎耳语的轻喃。
　　一瞬间，彷如天雷轰顶，呆立当场。
　　风夜舞喜欢和赵辰一同纵马畅游，喜欢同赵辰一起奏乐同舞，喜欢和赵辰近乎缠绵的纠缠，身体沉浸在欢愉之中，可头脑却一直十分的清楚，自己对赵辰只有至交之情，却无半点的爱意。他的所有爱恋、他的所有痴情都被埋在了过去，今生至死，再不动心！他一直认为赵辰和自己的心意相同，因此才一直放纵自己沉浸在那虚假的短暂的柔情之中，反正只是镜花水月，只要稍有变动便会消散于云深雾漫之中，最多只留些许的痕迹。
　　赵辰的一句话却打翻了他所有的设想，这五年的纠缠夹杂的甜蜜竟是赵辰的整个真心！已经忘情绝爱的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资格承受赵辰如此的深情，他，受不起。
　　一向清明的双眼不自觉的干涩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心绪翻腾之间，风夜舞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定下心，坚决的离开这里，彻底地离开赵辰，挥剑断情思！
　　自己既然给不了他所要的真情，就应该坚定的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在纠缠下去，自己对他只会越欠越多，这对赵辰不公平，对一个帝王来说，这种不在常理之中的真心早晚一天会祸害无穷。
　　他不能，也不可以继续留在赵辰身边，否则赵辰将早晚会同过去的自己一样，最终痛彻情绝！
　　风夜舞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闷热的空气之中似乎起了波动，几丝飘渺的风的气息变得一点点的清晰，逐渐的越来越强劲，只片刻的功夫就演变成了暴风，豆粒大的雨滴没有一丝预兆的在狂风的作用下打在风夜舞的脸上。
　　高大的殿门在极大的哐当声中被打开，风夜舞猛地转身。
　　两扇高大的殿门在狂风中摇摆，一阵狂风刮过，殿内的灯火闪动了许久，就在这暴风雨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殿前，透过大开的殿门痴痴地看着自己。
　　赵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