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香如海》繁华梦烬

3、第二章 前尘往事

　　小土墩说，瞅见美男的我当场傻愣在了那里，甚是没面子。我唯有讪讪一笑，随手塞给他一个红色的小果子哄着他去闹梧桐老兄去了。
　　那一日，和天鹅妖她们的那场子架终是没能掐成。那时的我犹不知道那一抹素白竟是个凡人。
　　说来也奇怪，当日我甫到天湖畔时，便随手掐了一个诀，布下了一道结界来。按理说，但凡凡人是察觉不出丝毫的异样的。因着妖是不能让人随便识破真身的，是以那一刹，天鹅、小花蛇还有那朵大喇叭花都作鸟兽散，化作真身四处逃窜了去。
　　独独只有我，怔怔然的看着那个男人，好似有一抹说不清的情愫在心内翻滚。即便只是远远的一眼，我竟有种莫名的熟悉。
　　只是未等我弄明白心里的纠结，便被一道风顺了走，风里的温柔是这几百年来一直包容着我的那个人。
　　原来是那小土墩眼瞅着形势不对，向他干爹土地老儿通风报信了去。我那梧桐老兄对这个干儿子确是很疼爱的，就连曾经从不舍得给我的传声叶也施施然的赠给了小家伙，弄的我着实羡慕嫉妒恨。
　　诚然，回去后梧桐老兄对我俩进行了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特特是我，被数落着不该带着小家伙四处闯祸。
　　我低着头，两手难得温顺的揣在了腹前，只敢偷偷抬眼瞥着。只见梧桐老兄端着身子，一脸郁卒且语重心长的说“要知道这年头，跟着人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是一件几多郁闷的事情。”
　　小土墩一脸委屈无辜的将全部责任推到了我的头上，还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绝对以后不会再去凑这种热闹，我对于小土墩此等没义气的行为很是无奈。要知道这些年来，梧桐老兄为着那七品芝麻官的事团团转，小家伙成日屁颠屁颠的是跟在我的身后。
　　想当初，小土墩初来那会，我不过刚从百八十年的懒觉中醒来，正打算串串门子，和睦一番邻里关系，却不曾想生生瞅见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来。
　　那一幕甚是渗人，如今想来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当时是，我那梧桐老兄正和一穿着赤色长袍的男人抱在一块，隐约间还抹了一把眼泪星子。后来却见那赤色长袍的男人甩开了梧桐老兄的手，驾着云上了天去，梧桐老兄则楞是忒着造型看着天际半晌去。
　　彼时的我捂着心口小心翼翼的靠近，却被一旁忽然钻出的小脑袋唬了一跳。
　　那便是小土墩了。后来我一琢磨，那赤袍男人想必是来找我梧桐兄托孤的，而梧桐兄和那男人之间势必是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情深的。
　　“你是谁？”小家伙从梧桐身后探出脑袋，眼珠子咕噜转着，白嫩白嫩，堪堪能看出些帅哥模子的小脸，想来是像了那不是谁的娘亲去。
　　我板起脸孔来，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你又是谁？”
　　谁知那小家伙好似水捏的团子，两眼睛包着眼泪花子楚楚可怜的拉扯这梧桐，生生叫人心疼。天晓得，我不过问了一句最家常的话罢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小家伙低下头百般委屈地说，白胖青葱的小爪拽着衣摆打圈儿。当时的我一琢磨，原来这天底下竟也有同我一般自打出生便没有瞅见过爹娘的可怜娃儿。顿时一种同情油然而生，本来墨色衣裳罩着下的小大人，越看越发的可爱的紧起来，特别是那肉包子一般的小脸蛋，馋的人忍不住上前掐上一把。
　　可我这厢魔爪子还没来得及伸出，却被小土墩恶人先告状了去。只见那不过半人高的墨色团子眼巴巴的瞅着一旁今个难得穿着花哨的土地老儿，可怜至极。
　　怔怔然盯着无影无踪天际半晌的近邻老兄终被我俩甚是无聊的对话惊醒，转身蹲了下来，看着小土墩却冲着我用那颇为低沉地说道：“十九，从今日起他便同我们一块吧。”
　　土地老儿发话，我断是没有说不的胆子。倒不是近邻老兄长的有多凶神恶煞，只是我好歹是一朵倚在人树下乘凉的懒花，决计不会傻到和靠山大人唱反调去。
　　说来又是一段陈年旧事，那时候我因着老花妖的逝去百般感伤，索性蒙在自个那巴掌大青瓦砌成的琼华台里呼呼大睡。待我三百年后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人便是土地老儿。
　　彼时的他还不过是一千五百年道行的梧桐树妖，却在五百年前因缘际会间飞升成了散仙，还得了这金陵皇城土地的七品芝麻官来做。据闻当年梧桐飞升一夜成仙还引起妖界的一翻浪打浪起来，委实这样的机会和踩狗屎天上掉馅饼子差不了多少。
　　也是从近邻老兄当上土地老儿开始，我便开始了一段狐假虎威、肆意撒欢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坦。就连原先总是仗势欺人的天鹅妖白娘也不得不收敛几分，看着叫我好生欢乐。
　　只是不曾料想的是，那只小土墩的到来，却堪堪将我的清秋美梦打个粉碎。
　　却说那白娘始终咽不下那口气，前一日那般匆匆的落花流水她想必是牙痒痒的恨了，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便又送来了一根硕大的鹅毛来。我愁眉苦脸的揣着鹅毛，一把摇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土墩。
　　小家伙睡眼惺忪的横了我一眼，然后嘟着嘴道“姑姑，真坏，不让我好生睡一觉。”
　　我嘿嘿一笑，一把搂过他来，抵在了下巴尖尖上，连哄带骗的道“这不姑姑需要咱们小土墩给出出主意么！再说了，你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家伙成日里睡懒觉甚是不像话，也不知道像了谁去！”
　　小土墩颇为淡定了瞅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打算继续呼呼大睡。我赶忙酝酿了一把心酸，将情况说了一遭。谁知这小白眼狼小嘴一嘟，颇为不耐的道“姑姑不是神仙么，怎生还要我来教？”
　　神仙？！我唬了一跳，这小家伙说话起来越发没有边，要是叫梧桐老兄听见，指不准怎么嘲笑我去，他损我的话中，私以为最中要害的莫过于白日做梦了，真真那叫一个镜花水月，恍然若梦。
　　我毫不客气地掐了一把他的小肥脸，怒吼道：“谁说我是神仙了？我是妖！千年的琼花妖！”
　　小家伙似乎对妖的理解有些困难，因着他干爹是散仙，便以为我也必然是一个什么劳子的神仙。只见他眨巴着眼睛生生的瞅着我半晌，然后嘟囔道“原来他们真的不要我了……”说着说着，眼泪花子眼看着又要掉了下来。
　　要知道，我们草木一族的，虽是最容易修为受损，伤个五六七的，却不轻易掉眼泪。也不知道这小土墩究竟真身是何物来着，竟这般容易抹眼泪，也不知道将来有哪家的小妖精愿意嫁给这个爱哭鬼。
　　我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没多少日子，我竟对小土墩的事情上心到如此地步，委实想不透。这话说回来，我也不过是看在梧桐老兄的几分面子上才对小土墩好生相待的，凭着我几百年来观察的蛛丝马迹，这小土墩子十有八九还真如那口无遮拦的喇叭花说的那般，是梧桐老兄从前惹下的风流债。
　　“他们？他们是谁？是你爹娘么？话说，小家伙，你娘是谁你知道么？”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心里琢磨着他爹就在我隔壁几百年如一日的住着了，唯有这娘亲神秘了些。
　　“我娘？”小土墩迷离着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后，低下小脸做委屈状，一把揪起我的衣摆，一把扑进了我的怀中带着哭腔道“我没有娘！我娘不要我了……”
　　呜呼哀哉，果又是一个可怜娃。不知怎的，这小家伙一抹眼泪花子，我竟看着揪心的很。赶忙一把抱起他，亲了他的小脸颊一记，连哄带骗的带着他出了琼华台。
　　很多年后，我曾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当时我不曾带着哭闹着没娘疼的小土墩出那琼华台，不曾到天湖边和白娘掐架的话，会不会就不会遇见他，会不会就不会有后面所有所有的故事，会不会就不得而知那些我本想忘掉的过去，会不会……
　　然，这世间本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