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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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陈七既是欣喜又是躁虑，心里的踌躇不安让她怎的都不得安心。
只因陈三带来了她朝思暮想的东西。
此物，无色无味，可淬之于暗器刀兵之上，亦可焚香于屋阁之内，更可碎之于吃食之中。
此物，唤作日日迟，乃是陈三独门奇毒，中毒者若不得解药，每出一招，便会被毒封锁筋脉，抽空一成内力，十招之内，自会内力全无，即便不用武功，功力亦会在半日内封存，全然使不出内力，纵使武功技艺再高，亦无半分施用的余力。
皮囊不过仅是器物，内里不足，便是一介破罐罢了。
这五年来，以陈三制毒之才，亦只制得两枚日日迟，且江湖人皆知此毒仅有陈三能制，仅有陈三能解，这日日迟重出江湖，兴许会给陈三带去不少纷扰，这般大恩，她陈七日后怎的也要报答的，虽说她义兄妹四人是过命的交情，可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陈七可不愿拖欠人情。
只是，真要……？
陈七乍一忆起曲寞声，不住抽紧了心，虽说这曲寞声昏了神智，可时至今日，武功竟高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恐怕能与青年时的催命阎罗一较上下，此次，若不成功，必会成仁，如此搏命，陈七怎会不怕？
陈七向来贪生怕死，在她看来，人若不往生处去，那亦算不得是为“人”。
也罢也罢，就拼这一回罢！这次再不拼一番，她和家里那小女子就都没有活路了！
陈七抚了抚袖中淬了毒了短箭，面无神色的紧随曲寞声而去，不过说是紧随，她仍旧离她五六十丈的模样，可是此刻她确实已然慌了心神，连连碰撞了数名路人亦不知不觉，被周遭人咒骂亦不闻不问。
只因她要加害的女子，是个同催命阎罗无异的煞神。
死或生，只看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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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锦有些嗔恼地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好奇地远远打量那名神色惶然的女子，看那女子身法气息，可谓是个中高手，能让一武功大家成这副模样，还真是难以想象，小锦恬淡地向后又望望那女子，继续缓步前行。
行至傍晚，小锦略略感到肚腹空空，在街角茶肆吃了一碗素馄饨过后，便愣愣的发起呆来。
她起先行走江湖，是为四处游历，顺带去柳姑姑家乡洛阳好生见识一番，遇上顾云城之后，一路行去亦无甚目的，只管不停填补顾云城捅出的窟窿，最后还几近丢去小命，令她后怕不已。
现今，洛阳也去了，顾云城也不在她身旁了，她现在究竟应当做些什么？继续在江湖上行走？似乎不甚有趣；回苗疆静待师父师叔归来？那更不有趣，但师父师叔若是回来见不着人，她定是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如此这般，还是回去罢，指不定她们下月就回苗疆了呢。
然至白眉挂枝条之时，夜渐寒，小锦纵有内功底子，也忍不住拉紧衣襟跺了跺脚。临行前，玉碧晴是塞了不少钱财给她，可是这般的血肉钱，她用着始终觉得不坦然，唏嘘之下，径直将之抛去乞丐窝，无财一身轻地行医维生，终究让她感到舒坦了许多。
只可惜她大多行走乡野之间，人烟稀少，病患更是少，至多一日进账十余铜板，每每夜半，只能露宿于荒郊野外，亦或像她现在这般，寻一间废弃破屋落脚。
好在贫苦村落，怎的都有几间被旧主弃下的废屋，小锦寻了小半刻，终在村落边角一间了无生气的废屋停下脚步。
现下世道大乱，虽不至十室九空，三两空还是有的，如此废屋，屋主自然是背井离乡去了，小锦尽管知晓这道理，依旧还是习惯性的轻叩房门，几息过后，她见屋内无半点声响，才轻轻推开房门。
只是她左掌甫一施力，她登时猛的一惊，原本虚掩的屋门此刻竟被抵得分毫不动，不待她惊奇更多，屋内传来一道苍老人声。
“姑娘，请去别处落脚吧，老身这处，着实不便待客。”
小锦秀眉微挑，极快察觉出了异样之处，只见她左掌纹丝不动，直直拍击在那门上，轻喝道：“你这老人家，此刻夜深，伸手不见五指，你如何知晓我是个姑娘？再者你这屋子里隐隐约约透出毒物气味，你定是在做些甚见不得人的事！”
“多管闲事，你若还是要命，就速速离去，老身不愿伤人！”小锦话音才落，从屋子的另一头竟传来一道雄浑掌力，猝不及防之下，小锦竟被震退数步，左臂还传来阵阵酸麻，赫然是对方在掌力之中掺了两分毒劲，好在小锦自小修习医术，每日与毒物为伍，区区小毒，她还不怎的放在眼里。
随即小锦神情俨然地并指封住了左臂的血脉，将毒血封堵在大穴之外，然蹙眉怒道：“不愿伤人还下手这般的毒辣，若我是个不通武艺之人，不就被你活活打死了么？”
“你武艺不弱，待你真被我打死了，你再说这番话罢。”屋内那人说到此处，忽的哈哈一笑，笑声中似有戏谑不屑之意，笑声才止，此人又道：“再者，你我无亲无故，你贸贸然闯到此处，更是你的不对，就算真死了，又于我何干？”
“真是好不讲……”小锦闻言微微一怔，眉目挑了挑，不了“道理”二字尚未道出，屋内又带出数道掌风，生生将房门撕个破碎，碎石木屑混杂在掌风之中，竟犹如刀兵般的杀气逼人。
此前两招，皆尽打得出其不意，小锦轻声惊呼一道，立即点足作了一个腾挪，才堪堪避过这一招，但也不免灰头土脸。
招式才收，屋内人又冷声说道，只是言语中隐约有些急躁，“老身有正事要办，这几招是让着你，你莫要不知好歹，速速离去呵！”
“你越是要我走，我越是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是要作甚见不得人的事。”
小锦说罢，即刻拔地而起，直直朝屋内冲去，左手作掌势，右手紧握红尘剑，只是红尘凶性太重，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轻易令其出鞘，因此红尘剑依旧被紧裹在剑鞘之内。
“乒！”只见一道暗光闪过，夜静中哗然爆开一道撞击声，这是兵刃两两交击发出的杀声，借着月光，小锦依稀瞅出屋内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人默不作声的倚坐在墙角，虽看不清其人面目身量，但亦能察觉她无半分气息生气，似乎大限已过，而另一人手握短兵，双眉怒竖，浑身尽带杀意。
尽管这人伪作老妇模样，但寻常农家老人怎会通晓武功，怎会有鬼神皆杀这般的天下神兵，嘿，这人分明正是陈七。
小锦从未见过陈七，自然认不出这人是谁，她只知眼前这满面凶光的老妇绝非善类，老妇手中的兵器亦绝非凡铁，如此，她亦绝不可轻敌。
果不其然，小锦适才运足十成功力，陈七那头已然攻袭而来，一出手就使出十方皆杀中的坎为水。
此招行险用险，是为攻九守一的快攻招数，只求能一招制敌，不求保全己身，陈七一向不行险招，若非情势逼人，同伤人相比，她更求存己，陈七使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招式，看来是想快攻速胜。
但小锦哪里是这般轻易被击败的？眼见辣招将至，小锦面目登时略显愕然之色，立马本能地抽出剑来应敌，却不料鬼神皆杀被陈七犹如天罗地网般，令得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意欲以红尘剑拨开鬼神皆杀，但无奈对方搏命如斯，她若不巧妙应对，最好的情势亦为两败俱伤矣！好在她应变不差，乍见势头不妙，立即跃起身来作疾旋之势，同时还以红尘护身，才勉强将坎为水的劲力卸除。
可尽管并未伤筋动骨，小锦还是受了不少皮肉伤势，双方招式皆老之时，小锦两肋被擦出数道伤口，陈七则不伤不劣，但不知为何，陈七眼中焦躁之意反倒还更甚了几分！她道。
“不知死活的无知小辈，莫要坏我好事，再不离去莫怪我下手无情！”
小锦听罢是有些来气，但见对方不是好惹的货色，再者这屋子里除了有具死尸之外，似乎亦无甚异样的地方，她不愿惹祸上身，瞥了一眼角落里那死人过后，便迟疑地将红尘剑收回鞘中，冷然地抱剑作礼道：“晚辈误入此地，多有得罪了。”
“管你得罪不得罪的，快滚！”陈七见小锦不再紧咬不放，亦不愿与她多作纠缠，没好气地拂袖骂了一句，亦将兵刃收回袖中，随即紧紧盯着小锦，大有慢走不送之意。
可事态哪有这般简单？原本二人已然偃旗息鼓，在这关键之时居然突生了变故——
角落里的死尸，竟蓦地发出一道低沉的呼吸声。
这道呼吸，在夜半时分，尤其的分明。
陈七甫一闻之，脸色大变，既是慌张，又是惊恐，她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小锦甫一闻之，面色大惊，角落里的那人，明明气息全无，在此之前，更无血脉流动，浑身的死气，怎的现下有了呼吸？
难不成这人仅是假死？
不等小锦多作思量，陈七那头又起了异动。
陈七从袖中抽出四五长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之朝“死尸”那儿掷去。
虽说不甚明显，小锦还是凭借着被师门长辈训出的嗅觉察觉出那长针淬有剧毒！
长针所向之处，那人不动不弹，没有半分躲避的意思，亦或没有丝毫闪避之力。
小锦心善，见到这番场景，即刻本能地御起轻功挡在角落那人身前，长针势头太疾，令她也顾不得暴露了师门的武功，极快地将长剑一拨一挑，使出无量剑法，撩出一层密不透风的剑网，剑光闪烁，密布青白寒光，红尘剑被小锦巧使一道劲力，竟将飞驰而来的长针击回原处，亦就是陈七所立之处。
陈七还道小锦之前吃了些许苦头，会就此乖乖离去，哪里料得出她竟会斜里插上这么一手？再且她适才心神大乱，乱了自家阵脚，直到胸口撕心裂肺的一疼，她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她知晓日日迟的厉害，心中怨恼的大骂自己糊涂之余，立刻双足使了个巧劲，瞬时闪身而去，也就眨眼的功夫，陈七的身影已湮没在昏黑之中。
小锦见陈七脱走，也不向前追赶，而是转身行至角落那人身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似有似无，再探她脉象，清虚无力。
虽不死，似乎也离死不远。
小锦将前额的头发撩开，蹙眉抚向这人脖颈，意欲探她颈间血脉，想查看这人面色，苦恼于此刻正值夜深时分，天色如漆如墨，只得又拔出红尘剑，试图以剑身反射屋外照进来的些许月光。
只见那道如剑身竖长的月光，一点点的向上移去，颈，白如细雪，刻着两三剑痕；颚，柔而不弱，隐隐含有几分坚毅之气；目，闭而不见，却也能猜出此乃一双星目；眉，既浓且墨，最具英气。
小锦这时才发现，这似死非生的人，竟是数月前在城郊破屋处几近杀害她同顾云城的可怖女子！
她顿时震悚不已，几乎忘了逃命，待反应开来意欲起身就跑之际，这黑袍女子猛地睁开了双眼，怔怔地望着她。
“你是……小锦？”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章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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