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强人意》希秋

40、赤锦如玉

　　一路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东边边刚刚挂上点亮，月亮还淡淡高高的悬在西头，马车便渐行渐慢，不多一会儿，莫达只听见外面“吱呀”一声，掀帘一看，已然到了一处小巧雅人的院子。
　　门房显然对这般造访轻车熟路，又“吱呀”一声掩上厚重的木门，拴好门闩，回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莫达便抱着睡得迷糊的瞳瞳下了车。脚刚一落地，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下人，不声不响的把马儿牵走了。
　　打量一下四周，这院子虽说小巧，每个细节都可谓精雕细琢，房檐上波光琉璃，竟是埋了细细的金丝。青石板上皆雕有花卉，朵朵不同，半浮于地面之上，几乎让人以为是真花一般能招蜂引蝶。
　　秦非是军旅出身，凡是务实，对浮夸的东西向来有成见，不痛不痒的恭维道：“不愧是鬼斧，就连暗桩都是这般堂皇。”
　　“秦堂主客气。比起彤馨堂一年聚敛的金银货物，这里不过是九牛一毛。”莫天冷冷回敬道，显然也看不起彤馨堂打劫商旅的做法。
　　莫达自坐进车里，就听二人一路是不是的唇枪舌剑一番，不免有些窝火，轻嗑道：“二位还真是英雄惜英雄啊。”
　　“不敢当。”
　　“哪里。”
　　按脚程算来，这大半个时辰还不足走出润齐，只是待四人跟随领路者顺着曲折绵长的廊道，七拐八绕有一盏茶的光景之后，出现在莫达眼前的却是一片不同于润齐，乃至润阳境内任何一处的奇异的风景。
　　薄薄晨霭下，一大片火红色的竹林在渐强的日光下，犹如被缓缓点燃一般，烧红了众人的眼睛。
　　细细看来，那赤红色的竹节上还有丝丝银色的细线如水纹一般缓缓流动。
　　“这片竹林……”他惊叹道。
　　“如何？”莫天笑道：“全是北方的赤锦团和润阳的如玉杂交而成，比普通竹子坚韧，虽然秀丽，毒性却十分强劲，长势也极为茂盛。”
　　“似乎玄妙不仅如此啊。”秦非在一边略作沉思道。
　　“不错。”莫天勾了勾嘴角：“从南边来看，这便是一个九玄云垂阵，完全凭借这赤锦如玉便可使得任何身处其中的人的视听混淆，茫然不知所往。而从东西两边介入的话，又分别是罗凤阵和地煞阵。这阵法玄机重重，加之赤锦如玉本身便是剧毒，用这片竹林围防，可谓万无一失。”
　　莫达漠然无语。
　　这一片秀色可人的风景居然如此玄奥，不用多想，也晓得是出自谁手。只是，那样一个风轻云淡菩萨心肠的人，如何能在一面是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兄长，一面又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食人阵呢？
　　他其实并不介意听到莫孝便是“鬼斧神工”里的那个一骑当千的男子，也不在意莫天继承了那个令人闻之胆寒的“鬼斧”名号，只是无论从小到大，凡是发生什么要事，自己永远是需要保护的那个，是“不能让他知道真相”的那个。亲生父母是这样，养父大哥也是这样，以关心他的名义，把他隔离在众人之外。
　　果然，自己到头来，还是最笨的那个，最软弱的那个吗？
　　莫天似乎没有在意到莫达的低落，牵着他一路走马观花，恨不得把所有的地方都跟他逛上一遍。
　　秦非跟在后面直觉越来越冷，只有讪讪抱过瞳瞳，笑道：“旅途劳顿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让这孩子躺下休息休息吧。”
　　四人均是一夜未眠，瞳瞳即没武功，又没力气，早就在莫达怀里瘫成一堆软肉，挪到秦非宽厚的胸膛上，更是睡得脖子都歪了，小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似乎晚上受了凉气，有些鼻塞。
　　莫达看着怜惜，当然随声赞同。
　　莫天虽也是心疼儿子，却因为被秦非抢了先筹，直到众人随着下人从那岔路到了偏厅还有点冷脸。
　　一边是自己儿时的大哥，一边是自己少年开始的弟弟，算起来也成的上弟兄，可偏偏这二人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
　　毕竟多年弟兄，莫天眉毛一挑莫达便晓得他心里赌气，只是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微妙，说是均无恶意该是不甚妥当。
　　不过，转念一想，又似乎并不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