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强人意》希秋

2、不明就里

　　胖乎乎的魏达没有乞丐的卖相，却很有做出气筒的天赋。
　　一身肥肥的肉，不就是用来挨打的么？
　　一个施舍了小叫花子们几块碎银，便打算带走其中最小两个的阔爷，在被魏达拦住的时候，拿扇子遮住口鼻以一种奇怪的腔调说。
　　于是拳头便铺天盖地的招呼了下来，耳朵里一阵尖锐的杂音，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变了色。
　　这个世界，也许在很久以前，便在达达的眼里变了色了。金光霍霍的都城宝地，不过是个阴气逼人的坟场，爹妈暖暖的笑容背后，是焦黑发臭的尸体。这白花花的碎银子后面藏着的，也不会是见得了人的东西。唯有那些小叫花子，那些像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有了的小叫花子……
　　达达咬紧了牙，朝那阔爷猛扑过去。
　　擒贼先擒王，魏爸爸教的。
　　当然，如果魏爸爸还在的话，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教达达另一招：打不过就跑。
　　四个男人，在魏达摸到阔爷的衣角以前，将他掀翻在地，拳打脚踢。达达挥出两拳后就尽量的蜷缩起身体，偷偷从腋下示意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小叫花子们从另一边门溜走。小家伙们哭着跑了，魏达龇牙咧嘴的笑了。
　　声东击西，魏爸爸教的。
　　反正自己肉多，被打，也不疼。
　　不疼。

　　魏达再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迷糊之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边关，做着那个吃饱了就睡，睡足了再吃的胖小子。
　　懒懒散散地想翻个身，却引来浑身的抽痛。
　　昨天的那一顿爆揍还真是够呛啊。达达勉强笑了笑。还没笑出声来，旁边倒有人惊叫起来。
　　“啊！”
　　莫天不过是想出来逛逛街，身边也没有带什么侍从，猛然间发现街角一堆破布里露出一张一抽一抽又十分丑恶的嘴脸，不由大叫一声。
　　真的吓着他了。
　　莫天快满十一了，多少有了些男人争面子的冲动，顺了顺气，他抬起脚来就踢了魏达两脚：“想吓人么，你！”
　　魏达四肢不利索，被他踢了个满怀，一口气上不来，也骂不回去，只有狠狠瞪着，胸口却突然掉出个东西来。
　　那是一只木头做的小鸟，细腻红润的桃木手感很好，莫天抢先一步捡起来，托在手中把玩。
　　“还给我。”鼻青脸肿的胖子恶狠狠的说。
　　莫天又赏了他两脚，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抚摸小鸟的脑袋，不一会儿，那木头鸟儿居然啾啾的鸣叫起来。
　　“小偷！”莫天冲过去给了胖子两个巴掌。
　　“你才是！”达达也不甘落后，伸手揪住莫天的耳朵，两人扭打起来。
　　“这鸟是我哥的。”
　　“去你的，是我娘给我的。”
　　“你个骗子。”
　　“你丫强盗。”
　　“臭要饭的。”
　　“小王八蛋。”达达仗着够重，骑着莫天一通乱揍，恨不能把这个漂亮风光的小阔少爷揍得哭爹喊娘。
　　……
　　好在两人肇事的地点离莫天家并不远，侍从们闻声赶到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重大的伤亡事故发生。
　　两个被拉开还不忘拳打脚踢的小家伙就这么被拎到了莫府二当家的面前。
　　“哥！”
　　达达被揪着领子吊在一个侍从的手臂上，目光凶恶地盯着那个已经被他拽的披头散发的小鬼扑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怀里。
　　“哥。他偷你东西。”
　　“别乱说话。”青年柔声喝道，“一来就给我惹事生非的。”
　　“是真的！”莫天急忙掏出那只小鸟递过去，“可不就是哥做的么？”
　　青年有些惊讶，接过东西细细看了看，复笑着敲了莫天一脑门：“哥做了，人家就不兴买了去么？”说罢，抬头冲着达达歉意的一笑，“家弟多有得罪，这位小哥，对不住啊。”
　　他一抬头，魏达便有些恍惚，青年的眉宇淡薄柔和，瞳色稍浅，那一双眼里光华流转，笑笑的望着他。一时间，达达觉得他和自己很熟悉。又听他这个年长的叫自己一个十来岁的人作小哥，显然是大大的赔礼，不禁慌忙道：“没，没什么。”一开口，又觉得胸口一阵抽痛，不由低声哼哼。
　　莫天却不乐意了：“哥！看他那样，哪有钱买呢？”
　　达达被他一说，又恼火起来，正要发作，就见青年又敲了莫天一顶子，“哥可没教过你这么以貌取人啊，难道是爹教的？”这语气显然是要告状。
　　莫天这才老实了，白了魏达一眼，嘟着嘴气呼呼的去了。
　　青年又冲达达一笑，示意侍从放开他。
　　魏达本来就是浑身疼痛，硬撑着跟莫天斗那一口气才勉强靠着侍从站直，身后的手一松，他反而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后面的人也没料到他要栽跟头，一个晃神，魏达的脑袋就磕在青石路上。
　　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