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灰原

6、第六章

　　隔了两日，我真的看见了张无忌。其实就算殷野王不点我的穴道，我也不会上去的。我一定要知道张无忌上峨眉的目的。来到峨眉山，我们站在峨眉派的大厅等候周芷若出来。
　　“张教主，今日你带领贵教众多高手上峨眉来所为何事？”周芷若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清楚楚送到每个人的耳边。
　　“周掌门，”我一听见张无忌的声音，心里沉了沉，“当日我在濠州因为义父的事情没有和你成完亲，今日特来致歉。”
　　难道他真的要重续前缘不成？我心里直发胀。
　　“在少林寺的时候，张教主已经向我说明此事。芷若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张教主既是为了谢逊的安危，芷若也很理解。此事不必再提了。”周芷若言行款款，掌门风度尽显无遗。
　　“芷若，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和你私下谈谈。”张无忌言辞恳切，我几乎晕倒在地。他真的要求亲？
　　“我和张教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不妥。况且，芷若觉得自己和张教主并无不可当众言明之事。请张教主就在众人面前说吧。”周芷若一拂袍袖，岿然不动。
　　“好吧，”张无忌叹口气，“芷若，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和我重新成亲，完成我们的婚约。”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一片，感觉到有人扶着我的胳膊，转头一看，是蛛儿。
　　“张教主，当日成亲既然无法完成，也无须再重新举行。况且，”周芷若顿了顿，“我现在是峨眉掌门。按峨眉派的规矩，掌门须处子之身方能担任。张教主的美意，周芷若心领了。张教主请回吧。”
　　“芷若。”张无忌情绪仿佛激动，我心里却好像事不关己般平静下来，“芷若，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你解释。”
　　“好吧，”周芷若停了一会，说，“你随我来。”
　　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周芷若忽然停住。我一惊，她认出我了？周芷若又继续走出去了。我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去，
　　其实也轮不到我来决定，我的穴道还没有解开。心里正想着，穴道便被解开了，苦大师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跟着过来。”
　　听到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才知道我们在张无忌和周芷若房间的隔壁。不知道苦大师是如何绕过峨眉弟子的。不知道，周芷若会不会答应张无忌的求亲。其实，无论她答不答应，我也是不能再和张无忌在一起了。这个人，怎么能对我如此绝情。
　　“你不要再解释了。”周芷若好像打断了张无忌的话，“我知道你是怕婚礼上的其他门派听见谢逊的消息在你前面找到他。当时我说出那番话是我欠考虑。你不必请求我原谅。”
　　“芷若，你肯原谅我，我真心感谢你。我今日上峨眉山来请求你和我重续婚约。上次在濠州婚礼上，我半途而去，虽然有苦衷，但终究对你不住。我这次在婚礼上一定在所有宾客面前向你陪个不是，”张无忌。我心里暗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不知该如何作想。
　　“张无忌，在少林寺的时候，你亲口对我说你对赵敏才是刻骨铭心的爱，你现在又来向我提亲。你到底怎么回事？”
　　“敏妹，”张无忌的声音有点低，“敏妹她从小在王府里长大，过惯了好日子。明教里的人都和我一般，都是些粗人，时日一久，敏妹受不了了便离开了。我知道这也不怪她，毕竟汝阳王府和明教差别太大。敏妹年纪小，不知道其中利害，直到真的跟我来了明教，才发现处处不惯。”
　　“张无忌，你真的认为赵敏她是因为舍不得荣华富贵才离开你的？”周芷若的声音仿佛在生气。我心里稍觉安慰，无论我和张无忌怎样，和周芷若是真的成为朋友了。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张无忌继续说：“明教组织义军与蒙古人为敌，到处与蒙古人打仗，杀了很多蒙古人。敏妹虽然说和她爹爹哥哥断绝关系，跟着我做汉人，可她又怎能不想她的爹爹和哥哥。她每天在明教听我们谈论杀了多少蒙古人，她心里又岂能不难过。敏妹在我身边，一日比一日不开心。我想，离开我对于她是件好事。”
　　“张无忌，”周芷若又说，“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不喜欢做这个教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辞掉教主之位，带着赵敏离开。”
　　“这个教主，我确实不想当。可目前是辞不掉的。明教高手如云，各个智谋百出。大家心高气傲，谁也不服气谁。只是因为我恰好当日在光明顶帮了明教一个小忙，他们才愿意听我。如果我现在辞去教主之位，只怕大家又会四分五裂。如今明教义军的抗元大业如火如荼，赶走蒙古人指日可待，我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让抗元大业功亏一篑呢？芷若，峨眉派也以将蒙古人赶出中原为己任，而且你聪明过人，武功高强。我们联手一定能让抗元大业如虎添翼。”
　　“张无忌，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为收复汉人江山不计自己得失。可周芷若不过是个小女子，不能为了抗元就和你成亲。我知你对我并无情意，我不会和一个对我无情意的人成亲的。”
　　“不是。芷若，我对你并非无情。你我从小相识，汉水的喂食赠帕之情，我终身难忘。还有我们在灵蛇岛上的日子，我也没有忘记。只是敏妹为我和父兄断绝关系，无处可去，我岂能坐视不理。现下她回到父兄身边，我也放心了。芷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对你一心一意。”一心一意，若不是我被点了哑穴，我真的要笑出来了。
　　“你真的能忘记赵敏？”我想，周芷若应该是动心了。不过她先前能替我问一句已经很好了。
　　“我和敏妹终是有缘无分。”张无忌叹了口气。
　　“张无忌，你回去吧。婚约一事，以后休提。”周芷若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芷若。”张无忌声音焦急。
　　“张无忌，恩师仙逝之日确嘱咐芷若以收复汉人江山为己任，但芷若自知材质有限，不能担此大任。幸好明教能人甚多，收复中原指日可待。虽然峨眉无法一手促成此事，但只要江山回到汉人手中，九泉之下，师父也可瞑目了。至于婚约一事，你待我一心一意也好，三心二意也好，都和我无关。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芷若。”张无忌声音无奈，我忍不住又想笑。
　　“峨眉都是些女弟子，也不方便留男客。你们今日便离开吧。”
　　后来便是开房门的声音和脚步声。苦大师把我带到后山的林子里，解开了我的穴道。
　　“苦大师，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张无忌了。”我朝他笑笑。
　　“我知道。郡主，你以后多保重。”苦大师说完便离开了。

　　忽忽然，我又来到断崖前。不知道为何，心中并没有预料中的巨痛，只是一片茫然。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我，原来可以输的这般彻底。我抛弃了一切，换来两手空空。从下山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现在大局已定，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待我醒来，发现已经夕阳西下。阵阵凉风吹来，遍体生寒。站起来走到断崖边，风更大，头发乱飞。也许是着凉了，头痛。如果跳下去。。忽然听人大喊我的名字，还未回头，便被人扣住肩膀甩到了地上。忍痛抬头，是周芷若。
　　时隔两日，我又回到了峨眉山。我们还真是有缘。
　　“为了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你居然要寻死？”周芷若声音中充满怒气。
　　“只是随便站站而已，我什么时候说要跳下去。我以前也经常站在那里的。”我忍痛站起来。周芷若刚才将我甩在地上碰到了石头，肩膀隐隐生疼。
　　“实在喜欢他，去找他便是了。以前都敢去婚礼上抢人，现在居然只敢躲起来寻死。赵敏，你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
　　周芷若还真是不客气啊。“不喜欢，已经不喜欢了。”我笑起来，“我已经勉强了人家一次，难不成再勉强第二次？有什么意思？”
　　“跟我回去。”周芷若伸出手。我握住。没想到，安慰我的人会是我一直认为的情敌。我果然并无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张无忌不过是对你有误会，以为你贪图富贵。解释清楚了不就没事了。还有，他将来是铁定要辞了教主之位的，你想法子让他尽早辞了便是。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跑到这里来寻死觅活。”周芷若一边走一边说。
　　“周姐姐，”我叹口气，“我。。。”我忽然再也说不下去，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周芷若将我搂在怀中，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我终于平静下来。抬头看看她，她还是一脸沉静。
　　周芷若看我抬起头，为我拂了拂头发，开口道：“现在好点了？”
　　我点点头，觉得有点尴尬。周芷若又说：“我陪你去看你娘吧。”
　　“啊？”我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周芷若叹口气：“张无忌和他的属下纠缠不清，说不通道理。他们要参加张真人的寿辰，还要在这里耽搁很久。我还是避开好了。”原来如此。
　　“可是，你放心离开峨眉么？”我问她。
　　周芷若笑笑：“如果有人想要九阴真经，我呆在峨眉反倒对峨眉不利。如果有人想要对峨眉不利，相信他们在屠狮大会上也见识过峨眉的霹雳雷火弹了，不怕死的尽管来。”
　　“你是担心我会寻短见么？”我恍然，“即使有那个念头，被你往地上一甩，现下也没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我以后自会过我的。”
　　周芷若沉默半晌，方说道：“一半是怕你出事，一半也是为了避开明教那些人。”
　　周芷若居然会担心我出事。真是世事难料。虽然心中难过无比，我还是感到一丝安慰：“好。那你便陪我好了。”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直接下山。”周芷若站起来。
　　“要这么急么？”我惊讶。
　　“蛛儿还在山上呢。我实在不想再纠缠这件事情。”周芷若说完便拉了我的手往山下走。
　　“周姐姐，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张无忌了？”我忍不住问她。
　　“他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周芷若忽然生气：“枉费你这么聪明，挑郎君的眼光却这么差劲。还几乎为这么个人赔上性命。”
　　“周姐姐，你也喜欢过他的呀。我肩上的五个手指头印现在还清晰着呢。”这个人，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当初宁可显露九阴真经的功夫也要留住张无忌，现在却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我现在想明白了，行不行？”周芷若脚下一顿，然后开口，语气甚是不耐。
　　我心里叹口气，不再说话，跟着她往山下走。路过寒潭，忽然想起自己在断崖边吹了一天的风，停了下来。
　　“怎么了？”周芷若发觉我停下了，转过头问我。
　　“我先去寒潭边洗一下脸，头发也一定乱了。”这时天日已经暗了下来，看见她点了点头。我便朝寒潭走过去。
　　寒潭的水很凉，更何况是现在。冰了一下脸，我觉得头脑清明许多，长长出了一口气。和周芷若要了梳子梳了一下头发。
　　“给我胭脂用一下。”我把手伸向她。
　　“什么？”周芷若好像一愣。我立刻反应过来，峨眉派的人怎么会有胭脂。笑了笑，把手缩了回来。
　　“我们走吧。”我站起来，周芷若一动不动。我只好俯下身看她，“周姐姐，你怎么了？”
　　周芷若仿佛刚刚在发呆，“啊，没什么。你好了？”
　　她站起身，侧过头去：“咱们走吧。”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事情，左不过是峨眉和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