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如云》落音凉眠

12、第 12 章

　　勘九郎一行人是在相遇后第二天清晨赶往砂的。
　　这是手鞠一再要求下的决定，结果是大家都屈服于那足以震慑人心的铁扇舞，开始在山间飞驰起来。说是飞驰，其实也不算，因为鹿丸刻意降低了速度，尽量减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奔驰中承受的压力。
　　一天后，大概完成了行程的三分之一。
　　而手鞠当然知道鹿丸的想法，也知道这是他同意自己继续前行的底线，所以只是和新竹跟随在自己的丈夫身后，听着他与勘九郎的对话。
　　“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我们所在的那个洞窟只是某个大型洞窟的一小部分，”鹿丸想起自己在洞窟中摸索的过程，“我在其中发现了人为的一些痕迹，一路追随过去，痕迹却嘎然而止，一堵墙很突兀斩断了所有的视线。
　　那堵墙很可能是一种术，但应该不是幻术，因为连上面生长的苔藓的滑腻都可以感受得到。
　　真是麻烦至极的东西。”

　　勘九郎不发一语的倾听着，忽然想起，在把西庭陌可的头发第三次错认成黑色长发的时候，他曾伸出手去确认。结果只触摸到她及肩的，尾部带着小卷的蜜色发丝，那时还被她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陌可....

　　他将鹿丸之前的描述连贯起来:

　　两周多以前，在找寻他至水国边境的时候，已是深夜。
　　鹿丸和手鞠于是决定停下休息，却看到，确切地说，是听到，被小心压低了的人声，有序的脚步声，以及忍者采用各种快速移动术时发出的破风之声。这些声音都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不仔细听，很难听到。
　　更奇怪的是，目之所及只有冷然的月光。
　　发出那些声音的地方，只有月光。
　　这样的声音几乎持续了半个晚上。偶尔露出的人声，也多是小孩子有些稚嫩的童音。
　　第二天早上，在声音已停止了很久很久以后，鹿丸和手鞠从隐藏的地方出来。到晚上发出声音的地方检查，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根据鹿丸的说法，不是没有痕迹，是几乎所有的痕迹都被人小心抹除了。然而，在鹿丸由遗留的抹除痕迹和方法推断之后，他们还是找到了那个奇怪的洞窟。
　　虽然就鹿丸刚才的说法来说，只是完整洞窟的一小部分。
　　但勘九郎还是不禁佩服起鹿丸的高智商来——在一般人认为完全没有线索的地方，发掘出线索，并加以有效的利用以达到预期目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到的。
　　勘九郎看向和自己并肩前行着的鹿丸，问道：
　　“虽然很可疑，但值得你们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吗？”
　　“我们之所以还要在那个洞窟停留，有两个原因，”鹿丸闻言道，“第一，那种景象很像一个月前发生在你们沙的吧，那个什么隐身军团...”
　　勘九郎一愣。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最后是我爱罗和绿一起施术才逼出他们行迹的隐身军团。
　　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足以让勘九郎立刻皱起眉来。
　　——从本质上来说确实很像。但是，这究竟是什么术造成的效果？...虽然他问过西庭陌可，但她说她不知道。
　　那时她的眼中没有丝毫可以令人起疑的闪躲或是其他什么。
　　他的眼前忽然又闪过西庭陌可那黑瀑似的长发。她所在的迷一样的光影国。

　　“第二，” 鹿丸的话打断了勘九郎的思路，他转头发现鹿丸的脸突然红了：“就是我骗手鞠说，我觉得你很可能在这里...否则她不肯停下来休息。对不起。”
　　勘九郎怔了一下，看了看身后已为人母的妹妹——幸好她没有听见鹿丸刚才的话。
　　也可能，她听见了。
　　最后勘九郎看着鹿丸笑：
　　“抱歉的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笑着的勘九郎并不知道，正是他们昨天早上出来的那个洞窟，那堵奇怪的墙的后面，此时忽然出现了一个瘦的吓人的身影。
　　长长的白发拖曳到地上，发出像风中快要折断的老树枝一样的声音：
　　“...真不愧是我最宠爱的三个孩子，做事做的这么干净利落啊...哈哈哈——”
　　他抬起头来，笑得几乎颤抖。
　　干枯的白发下露出一只红到滴血的眼睛，里面尽是狰狞的笑意。
　　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呼呼的声音，应合着他的笑声，山石随之不断碎裂而下，砸到地上的白骨和腐尸上，发出脆脆的或者闷闷的声响。

　　“你们把你们的弟弟妹妹们藏到哪里去了？光，殁，枭 ...我最宠爱的孩子们啊...”

　　远处的沙脊线上已淡淡泊出晨曦。
　　月亮和浅白的太阳在薄蓝的天空中安然相视。

　　我爱罗侧身躺在绿的旁边。
　　她正面向他睡着，呼吸平稳，微微弯着的身体落在他的怀里。
　　他伸开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边。
　　与自己相比，她的手很小。白皙而娇嫩，有浅浅的茶香。摸起来，是柔柔的暖意。
　　以后这两只手之间，会多出一只柔若无骨的，小到不可思议的手。
　　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耳根微微泛起红色，不自觉将视线扔到墙上的不知什么位置。
　　忽然指间被熟悉的柔软暖意充盈，他低下头，接到她满含着担心的目光：
　　“GAARA，你又没睡吗？”

　　醒了吗？
　　他将她的头揽入自己怀里，用手抚摸着她顺滑的银发，声音轻缓：
　　“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那双青眸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我一直不能原谅父亲，直到遇见你。”
　　虽然她还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却已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眼中多了明显的心疼。

　　你总是这样，在我还没有顾上为自己的遭遇感慨时，你的脸上就已经有了对应于那些感慨的表情。
　　你的笑容，你的泪水，总是温柔而坚定。
　　而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办公桌上形状可爱的水果拼盘；会议时各种清香的茶汤；家里自然点缀的绿色植物；衣服上小巧精致的爱字；战场上流畅默契地配合...
　　还有，从不提起任何关于哥哥的话题，甚至祭拜也是偷偷进行。
　　我都知道。
　　所以，你之所以要隐瞒孩子的事，原因是什么，我也大概猜得出来。

　　你用你全部的身心包容了我，那么，被你忘记的自己，就交由我来保护。
　　这就是爱了，我想。

　　“当初把守鹤放入我体内是元老院的决定。元老院当时有很大权力，所以他们的决议即使连他也无法违背。
　　我夺走了他最爱的妻子，他恨我恨到想杀了我，是很正常的。”
　　“GAARA——”
　　她想争辩，却终于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因为正是她夺去了自己的父亲，间接造成了母亲的自杀。
　　仿佛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他更紧地扣住她的手，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你不要因为任何人离开我身边，我也会恨到想杀了那个人的，即使那是我们的孩子。”
　　愣了一下，绿将额靠上他漂亮的锁骨，应道：“恩。”
　　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GAA..RA，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反问道。
　　“就是那个...我们的孩子？”她顾不得面红耳赤，拉住他确认道。
　　“是啊。”努力平静自己又立刻开始起伏的心绪，他尽量面无表情的回答她。
　　“谁，谁告诉你的？”
　　干什么，你想找那个人拼命吗？
　　他好笑地看她：
　　“你自己啊。”
　　“欧....啊！？？什，什么时候？”她傻傻看他，一副看见太阳从北边升起的表情。
　　“你昨晚说梦话的时候。”
　　“啊？？！”
　　梦话？！这下好，酝酿那么久的惊喜没有了。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惊到，但是....
　　看她一脸泄气似的表情，他拉过她：
　　“绿，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想离开我，好吗？”
　　不要让我再次失去我的爱。

　　“...恩！”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本身就是奇迹 ，它让我相信梦想。它让我知道无论命运以怎样可怖的面目出现，怀着希望直面它也远比因恐惧而过早投降好。
　　我终于明白。
　　即使最坏的情况出现——自己腹中这个孩子是女孩，又恰巧继承了夕颜之蕾的血脉，但作为成熟的夕颜之蕾，自己应该能够帮助女儿控制自己的能力。实在不行，就带着她先离开一段时间，直到她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毒时再回来。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原来我只是忽然又没有了自信。我只是怕会被你舍弃。
　　不幸的久了，就会害怕幸福。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虚幻。

　　而我的幸福明明就在眼前，真真切切。我要做的，只是紧紧抓住他而已。

　　我不害怕。

　　绿终于浅浅笑，注视着她红发的爱人：
　　“GAARA，你高兴吗？”
　　我们有了爱的结晶，爱的见证，你高兴吗？

　　他将她抱入怀中，笃定地吻她：
　　“当然。”

　　交流赛当天早上，当风影夫妇一同出现在忍术交流赛最高观礼台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瞬间的屏息。
　　仿佛看到了洪荒之初，天空亲吻大地般的无限柔情。
　　无懈可击的爱。
　　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