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如风》秦溱

4、第四章

　　暮合山庄，建于隆成二十五年，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其创建人乃是当时风华一时无二的木乘风，有趣的是木乘风并不会武功，乃是一介商人，家底丰厚，心肠却极为仁义。
　　当时其所处正是开国初期，民生多艰，即便国家粮仓已开，仍是有许多百姓三餐不继。而木乘风也是在这个时候为百姓所传扬，因为他将自己所赚的大部分钱财都用来救济灾民，在朝廷开设的施粥铺的旁边往往会有一家他摆的粥摊。绝不仅仅是如此，木乘风另外还开办了医馆和学堂，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却深谙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让人摆脱如此穷困的境地。
　　然而自古树大招风，木乘风的所作所为引起了朝廷的猜疑，但他却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在风头最健的时候选择了全身而退，建了这所暮合山庄和自己的妻儿隐居于此。有一位高人听说之后十分钦佩他的为人，便传授了他的后人几套足以自保的功夫免遭他人毒手，至于这偌大一个山庄，正是第一代天机宫宫主的手笔。
　　暮合山庄大布局其实非常简单，总共东南西北四个院子，中间是大厅，可是每个院子里面的排布就有点复杂了，风格也是相当迥异的。
　　东院是庄主，庄主夫人等人的居住地，精简大气，却也十分温馨，南院则是庄内弟子的住处，比较质朴，西院是留给宾客的，所以较为华丽，也极为舒适，北院则住着仆人，那里除了几个总管，都是几个人住一起，也有统一的饭堂。如果从上空俯瞰整个山庄，会发现其中的道路就如同蜘蛛网一样，不是熟悉的人在里面铁定迷路，再加上流传于江湖的暮合机关，暮合山庄几百年来从无人敢擅闯，一直异常平安，除了当年有一个极其偏激之人，仗着自己武功极高，一定要硬闯，不撞南墙心不死，见了南墙往上撞，于是一代武林奇才便消失在了传说之中。
　　一位小厮正领着两男一女，或者说从外表上看是两女一男往西院走去，正是风瑾言、苏墨辰和龙耀轩，不过目前已经成了风氏三兄妹。
　　其实当风瑾言告诉龙耀轩小墨就是苏墨辰时，他十分震惊，不是因为小墨是苏墨辰，而是风瑾言认识苏墨辰这件事让他接受不了，她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绑架，在出发前就告诉苏墨辰叫他在这段时间左右去连云山脉上找她，很可能是在某个山寨里面，才出现了那天的场面，不过看到了之后的事，他才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切都要放平常心去看待。因为风瑾言那个疯女人竟然将苏墨辰扮成一个女人，苏墨辰竟然没有反抗！…也不是没有反抗，只不过反抗无效罢了，于是他有幸见证了一个绝世清冷美男变为了一个绝世清冷美女的过程。当日他觉得曲琳琅可以被称为绝色，可是见了女版苏墨辰时，他才知道什么是绝色。
　　他们三人被安排到了西院的泊烟阁。泊烟阁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三面环水，地处偏僻，十分清幽，可能是安排住宿的冯总管见到了清清冷冷的苏墨辰，便不由自主地就定下了泊烟阁这个西院最为僻静的地方。唯一的遗憾就是实在是太偏僻了，除了几只飞鸟，基本上无人会去那里，所幸后来又有人被安排至此处，以至于我们的风瑾言不会无聊到发疯。
　　其中一人是艳名谱上排名第一的美人：沈伊人。谱上有言：“一清碧箫一殇曲，千般容颜缀伊人。冷傲似梅，气度如兰，是为冰雪倾城。”第一句暗含谱上排名二三的美人，林碧箫和曲琳琅，可是第二句又说她俩的绝色容颜不过是为了衬托沈伊人，由此可见其貌美程度。她一入住泊烟阁，其他人立刻成了男子羡煞不及的对象。
　　还有一人也备受瞩目，是四公子之一的藏锋公子慕容凌晨，令人颇为奇怪的是他为何不与其慕容家族的人同住，而要住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后来不知哪个聪明异常的人对大家如此这般一番解释，大家不由得再次感叹天下第一美人的魅力。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备受瞩目的沈伊人基本上都待在房里，就算出门也戴个面纱，难见其庐山真面目，慕容凌晨也不见其踪影，苏墨辰每天在湖边练剑，龙耀轩则是四处瞎逛，至于风瑾言么…她在无聊了三天之后决定唤一个小厮领她到西院别处去参观一下，一个人去要是迷路就不好了。
　　离泊烟阁最近的是清华轩，他的地儿可比泊烟阁大多了，就像一个客栈一样，所以在里面住的是一个家族，是韩家，韩家当家的一共取了十二房妻子，共育有十八位子女，其中八男十女，韩子卿正是儿子中排行第七，总排行第九的那个，也只有这客栈一般的清华轩住的下这一大家子人了。韩子卿在风瑾言溜达的时候看见了她，上前道：“风姑娘，不知是否还认得在下。”
　　风瑾言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不要叫我风姑娘，疯姑娘疯姑娘的，难听死了。”
　　“倒是在下失礼了，那不知该如何称呼？”韩子卿如玉石般的眼睛里有着很明显的笑意。
　　“随便，除了那个什么都行。”风瑾言无所谓似的摆摆手。
　　韩子卿想了一想，便道：“阿笑。”
　　被唤作“阿笑”的人身形一怔，接着赶紧弯弯嘴，问道：“怎么想了这么个名儿，我名字里又不带笑字。”说完就扭过头，不去看旁边的人。
　　“没什么，神来之笔罢了，只觉得阿笑你很爱笑。”韩子卿说了等于没说。
　　风瑾言“哼”了一声，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狡猾？”
　　“似乎阿笑你是第一个呢。”还叫上瘾了。
　　“好了好了，韩公子，小女子还想去别处逛逛呢，就不叨扰你了。”风瑾言说完抬步便走。
　　岂料韩子卿也跟了上来，理由充分：“正好我也想逛逛，不如一起。”
　　风瑾言不再理会他，径直跟着小厮前往下一处。
　　下一处离得较远，名字取得甚是有趣，叫瞬息居，从名字上不难猜出里面住的人，正是江湖有名的包打听，姓包，名打听，哪里有最新消息或最新八卦，哪里就有他，八卦楼就是他开的。包打听在入住时提出一条要求，要人最多，门派最多的地方，只有瞬息居，共住了十二路人，有些门派的人可能只来一人，那些就是俗称打酱油的小帮，而包打听每天在这些人里头周旋，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与瞬息居相邻的却是一处花园，那小厮转过身说：“两位，这花园中的路甚是复杂，之前几处你们可以自行走动，可是这花园请务必叫上我们。”
　　虽然道路是复杂了点，不过这花园中的景色倒是相当不错的，有不少人也在其中观景，道袍飘飘的是武当派的，一身玄色劲装的是玄衣门，慕容一家也在，不少人围在他们身边询问慕容四少何时能为他们或他们的朋友诊治，不过慕容氏的人扯皮功夫相当一流，半天也讲不到重点，以下是几段对话：
　　掌门一：“不知四少最近可好？：”
　　慕容老大：“不知前辈所说的最近是多近？”
　　掌门一：“当然是说最近这三四天的。”
　　慕容老大：“前辈，这就对不住了，我已经有三天没见着我们家老四了。”
　　解决一个。
　　掌门二：“上次曾和慕容公子提起为小儿医治的事…”
　　慕容老二：“有这么回事儿吗？”
　　掌门二：“老夫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人吧。”
　　慕容老二：“这是自然，不知您指的慕容公子是哪位？”
　　掌门二：“哈哈，二少你说笑了，老夫说的自然是藏锋公子了。”
　　慕容老二：“哦，您说的是老四啊，老四没和我说起过，这种事要找他本人谈比较好嘛。”
　　又解决一个。
　　在赶走这些人之后，老大和老二互相交流心得体会，老大说：“我的功夫又有长进了，三句话解决问题，老二你还欠点火候，浪费了这么多口水。”
　　老二不甘心，回嘴：“此言差矣，我这样更加委婉一些。”
　　听到这里，风瑾言撇撇嘴：“慕容家的人都是怪人。”
　　一旁的韩子卿听了，立刻问道：“阿笑你和慕容家的人很熟？”
　　某人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韩家也有人在，赶紧过去吧，我先回去了。”说着还挥挥手，像是在赶鸭子。
　　风瑾言回到泊烟阁，苏墨辰依然在练剑，虽然身着女装，甚至搽了少许胭脂使其更女性化，但是他武起剑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怎么看怎么…俊俏，可是今天竟然有两道白影，一个自然是苏墨辰，另外一个隐在一旁的林子中，在这泊烟阁中，除了苏墨辰，喜穿白衣的只有“冰雪佳人”沈伊人了。
　　沈伊人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美人，明眸皓齿，乌发松松地挽了个髻，两道柳叶长眉不浓不淡，眼里是冷冷的目光，五官精致得像个白瓷娃娃，玫瑰似的唇瓣紧紧闭着，果然是清冷如冰雪，看她的表情竟是有些痴迷，风瑾言心下奇怪，一个女人用一种痴迷的目光看着另一个女人…太不正常了吧！不过风瑾言对这种事也不想深思，想着还是回去睡个觉比较合算。
　　龙耀轩最近也很郁闷，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可是他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要是再不找个人一诉衷肠他一定会疯了。在整个泊烟阁里，想来想去也只有风瑾言那个疯女人可以接受这么疯狂的事情了，那个人的神经好像跟铁铸似的，强悍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装作很自然的走向了风瑾言的房间，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风瑾言在和谁争吵。
　　“你别管了行不行，跟你讲不可能。”是风瑾言。
　　“你不是不知道后果，有人！我先走了。”是一个男子，声音很是清朗。
　　“你别走，我们还没吵完呢…”
　　“我会看着你的。”
　　龙耀轩又听到一下窗户打开的声音，他赶紧去敲风瑾言的房门。
　　“吱呀”一声，风瑾言的表情很正常。
　　“刚刚那个是谁？”龙耀轩直切主题。
　　此时风瑾言却打起了太极：“谁？什么谁？”
　　“就是刚和你吵架的那个。”
　　“刚刚没有人啊。你肯定是听错了。”
　　“不可能，是个男的对吧。”龙耀轩坚信自己没听错。
　　风瑾言根本就不打算跟他折腾：“你还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对不对？”
　　“没错！”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
　　谁知道风瑾言手搭上了龙耀轩的脉门，嘴里念念有词：“果然啊，耀轩你果然患上了臆想症，窗户一直就没打开过，你让我怎么向你哥哥交待呀，哎呀，耀轩你怎么脸色发青，这就是臆想症的病症啊。”
　　龙耀轩闭上好看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才开口道：“算了，我找你是另一件事。”
　　风瑾言正想拒绝：“可是我很困唉，我…”突然看见了龙耀轩一脸要掐死她的表情，立刻改口，“不过我一看见耀轩你就突然精神一振啊，进来说话吧。”
　　龙耀轩走进屋子，还真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只好先说出憋在心里的事：“我连着好几天…”
　　“其实今天我也看见了。”风瑾言也学着龙大少爷用一种偷偷摸摸的口气讲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龙大少显然想进行深度分析。
　　“虽然两个女人之间相爱并不是太好，但是她们也不容易，我们就不要拆穿了。”
　　龙耀轩再次感到自己的青筋跳得厉害，骂道：“我说的才不是这个！我是说她和他很像，不论是从打扮上还是气质上，反正除了相貌和性别其他都像。”
　　“那你觉得是谁模仿谁呢？”
　　“这个还真说不好，我得想想。”
　　“那行，那你先回去慢慢想，有结论了再来找我。”风瑾言不止一次的打起哈欠。
　　龙耀轩边思考着边走出去，直到房门被毫不客气地“碰”一声关上，他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只能在心里将姓风的千刀万剐再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