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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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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来,每逢初一,醉月阁的大门都几乎会被前赴后继的王孙公子们挤破。挤进门的,无不在这阁中大把的挥霍银票和金锭,还有些挤不进门的,更是想掏钱都找不找门路。
醉月阁的营生之所以如此火爆,只因为一个从不挂牌,仅在每月初一前来献艺的姑娘“非斓暮云”。不只十个八个人问过她的真名和身世,但无论是带来的丫头,还是这醉月阁的鸨母,要么是守口如瓶,要么是根本不知道。有心打探的几个人,则都在一个月内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让暮云姑娘的身世又增添了一抹神秘。
正逢初一,醉月阁的门前又是挤得人山人海,只为瞧一眼非斓暮云的绝技——清水拜月,停一曲天籁之音皆难比拟的《溢尘寒烟》,倘若要能买下一幅暮云姑娘的绣品,就更是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的事了。
一张直立的绣架。
一架古香古色的七弦琴。
一水晶缸的清水。
倘若没见过那“清水拜月”,没听过那《溢尘寒烟》,自然是不清楚这是什么排场,但是刚刚还喧闹着的看阁此刻却静下来了,因为非斓暮云紧接着出场了。
好一个玉颜若幽!温润的花容月貌浸入着对所有人的淡漠疏离,好像还融和着淡淡的忧郁。一袭白衣,不施粉脂,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清爽而苍白。
“如果事情不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晚将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醉月阁为大家献艺了,衷心感谢大家两年来对我非斓暮云的厚爱。”这是除了唱歌之外,暮云第一次发出其他的声音,语调是无比的温和,但是话中掺杂着一种傲气,从字里行间顶破文雅的外壳,倾泻而出。
“暮云姑娘!既然是最后一次献艺,就给我们一件纪念吧!”大家都很清楚,没有人能左右非斓暮云的来去,所以也只是想买件东西来,日后留个念想。
非斓暮云淡淡一笑,坐下来弹琴。绝俗之音从琴弦中手指间溢出,回旋在众人的耳边。香炉中的茉莉香片开始冒出浓淡不均的青烟,随着琴声翩然起舞。看阁上的人群如痴如醉,只有一双如炬的眼睛一直盯着暮云。
似乎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目光,微微的抬起头来,她竟然看到了一双烧灼的,而且怒火勃发的眼睛。
琴声瞬间停止,把痴迷的人们从梦中拉了出来。
“不知暮云姑娘除了这首《溢尘寒烟》,还将有什么节目?”玉色儒衫的男子仿佛在强压住怒火,平静的迎上非斓暮云好奇的双眸。
“不知是什么事让先生有如此大的怒气,不过希望奴家的‘清水拜月’能够浇灭您的一腔怒火”暮云并不看着他,却走向了盛满清水的水晶缸。一瓢一瓢的清水浇在白衣素颜上。寒冬腊月里,谁都不想让身体接触任何一个冰冷的物体,更别说是把冷水浇在本来就淡薄如斯的衣服上。不一会儿,披散的黑发也渐渐被水湿透了。
乐声响起。
白衣的暮云全身都被冷水湿透。
旋转起舞,飞速的旋转,一身影幻化出一轮明月。随着舞的加速,原先的冷水开始变成一阵阵水雾,萦绕在暮云的身边,像是月夜里明月旁的流云一般。
乐声陡然放缓,袖中射出几股丝线,在衣袖的操纵下飞往白色的绣绢。霎那间,数百根绣针在她的手中飞舞。缓慢的步子仍旧踏着节奏起舞,并未停下,快与慢之间,出奇的和谐。
“这是两年前她用来震惊京师的‘舞绣’,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亲眼目睹。不过这怕是最后一次了,刚刚也说了,今日是她最后一次登台。”俊美男子身边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叹惋道。
“嗯,果真是名不虚传,真正的‘飞针走线’怕也就是如此了。”玉衣的俊美男子品了一口上好的龙井,继续说,“不过,你一定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大哥此话怎讲?”年轻人丝毫不曾掩饰自己的好奇。
“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玉衣男子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子津你看,非斓即是白,暮云的全句如果是‘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呢?”
“暮云收尽就代表暮云消失,‘溢清寒’三个字去掉修饰词就是溢寒……”宗子津几乎失声大叫出来,但是被大哥的眼神制止住了。
“大哥的意思是,她就是……”宗子津立刻垂下了孔雀尾巴,从容貌和能力上来讲,他自是不必大哥差的,只不过大哥那种沉着冷静,怕是他这辈子也修不来了。
“她会成为你的嫂子。”玉衣男子平息了刚刚的怒火,反而含笑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暮云姑娘——白溢寒。
这不是很好吗?马上就要嫁人为妇了,居然还敢到烟花场所来献艺!太后说这白溢寒是个大家闺秀,温婉的不可思议,但是这样一看,似乎“事与愿违”啊!
一刻过去了,绣品已经完成。现在应该称白姑娘了,再见到他的第一刻,宗子烁便认准了。他就是白溢寒,他的妻。
白溢寒取出一包闪着银光的深海珍珠粉,手一挥把它撒了出去,一甩湿发,不多不少七滴水,把一部分珍珠粉粘在了荷花上,在花瓣上形成露水的样子。灯光下,熠熠生辉。
四周传来阵阵惊叹声,不仅经叹于完美的绣技,还惊叹于白溢寒骇人的功力,要多深的功力才能如此?无论是舞技还是武技,都没有任何不足可挑。
“暮云姑娘,出价吧,本公子买下这幅荷花图。”宗子烁拂了一下玉色的衣袖,轻摇手中折扇,笑问道。
“不管公子出价多少,暮云将如数赠与门前那些有大好前途却无法实现的少年。”白溢寒的目光停留在宗子烁发间的龙形玉饰上,目光闪烁了一下。
“好个热心的女子!就凭这句话,本公子出万两黄金买下这幅绣画。”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宗子烁摇了摇折扇,走出醉月阁的大门,临走说道,“暮云姑娘你记住,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小姐,两年来从没有人在醉月阁这样对您说过话,今日来了这么个冒失的人,让柔儿去帮您出出气吧。”丫环水柔问道。她陪了溢寒十多年了,小姐为人向来清高自傲,虽然对上温婉可人,对下呵护备至,但这种种表象却仍难掩那种侠女应有的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何必呢?他知道我是白溢寒。”一个轻柔的声音静静的答到,“还有,没人的时候叫我溢寒,或者师姐也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小姐了。”
“是,师姐。可是为什么会……”水柔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师姐布下的字谜高深莫测,那个玉衣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破解了出来。
“我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来点破我的字谜,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我未来的夫婿,造化弄人啊!潺儿,我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师傅,我今生不踏入皇宫半步,可是现在……这是天意吗?”两道白影皎洁如月光,白溢寒和水柔在一排排屋脊上飞跃,化为惊鸿,与夜色形成了光与影的绝妙对比。
潺儿,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只有师傅和师姐白溢寒这样叫过她吧?奚潺,多么遥远的名字啊!曾经身为大辽国奚族夷离堇的掌上明珠,奚族的楚潺郡主。她是天定要改变大辽命运,将为大辽带来好运的女人,但却在不到一岁的时候,被大漠中的女匪千面妖狐劫走,后来师傅杀掉了那个妖女,救下了自己,传授给她一身的武功,还把她和被白尚书的夫人认为义女的师姐一起送进了白府。
水柔笑着,飞身一跃,跟上师姐的脚步。
皇太子殿下,您一定要让师姐幸福啊!不能像您的九皇叔一样,丢下爱你的女子啊!如果不是九王爷的离开,师傅又怎会落到那部田地?小师弟又怎会被大辽的骑兵杀害?
十年了,远在大辽,亲人如何?仇家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