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徒有言

21、二十章

　　二十章
　　夏夜天气多变，山林里刚才还是清明一片，现在却从脚底，生发出一股淡紫色的雾气来。谢渐青与言七弃料想这雾气是为了他们来的，心道不好，便要赶紧离开。
　　这夜，他们来到山林里的一个小村庄，心想终于能找个地方借个宿了，却没想到，刚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便发觉脚底下渗透出一层雾气来。
　　谢渐青刚还摆出一张笑脸想借宿，此时却与言七弃对望一眼后，便对面前的大婶子说声“叨扰”，与言七弃往来路的荒野之地奔跑。
　　果然，紫雾是随着他们蒸腾的。
　　他们为了不祸及村民，想让战场离村落越远越好，终于行至一处密林之地，四野荒凉，山脚下一座小破庙静静立着，谢渐青与言七弃背立而战，凤旒与落尘已然出鞘。
　　紫雾渐渐升腾汇集到一处，眨眼之间，雾气又散开，雾气之中，只见有一人手持铁链做成的缰绳，缰绳之上绑着一些符咒，骑在一头狼兽之上，手持一把长枪，那狼兽身材矫健，通体灰白，一双眼睛呈蓝紫色，目露精光，漂亮又骄矜。这狼兽身旁，还用铁链牵着一头狼兽，通体圆滚，长着软软的白色绒毛，后背长着双翼，可能因为天热的缘故，吐出一条粉红色的舌头，翅膀不停扇动着，想给自己降温似的。白狼兽脖子上，绑着一个木球，它的头一动，脖子上的木球便跟着动，那白狼兽便低下头想去咬木球，但终因身材太过肥胖或是脖子太短的缘故，总是咬不到，急得它嗷嗷直叫。
　　狼兽之上的人，定睛看了言七弃一眼，便飞身一枪向她刺来。扎刺扑拿点，招招狠准稳，不动如山，动如雷霆。言七弃只能奋力应战。
　　谢渐青一旁观战，却无暇助手。战局之中，只见长枪突然一挑，将言七弃袖口处一个香帕挑了出来，来者将香帕挑到灰白狼兽鼻尖，狼兽骄矜地凑鼻嗅了一嗅，嗷呜了一声。
　　来者便问：“错花容在哪里？”
　　这香帕原本是错花容硬塞给言七弃留念的，没想到，却招来了祸事。
　　自是不能说出错花容在白玉京，将白叔叔与错花容一并卖了。但是，因为错花容，这一路上吃的无妄灾，还真是不少，谢渐青的胳膊还好呢。
　　言七弃咬牙切齿：“真是应该给他脸上多划几刀。”
　　言七弃此番主动进攻，二人又争斗起来。这时，那头白色的狼兽突然嗷地叫了一声，谢渐青顺着它的行动一看，原来，破庙前面，还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十五六年纪，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盯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场争斗，吓得瘫坐一旁。
　　谢渐青脚步一移，面前的灰白狼兽便冲他露出了雪白的尖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谢渐青向那小姑娘那方道一声：“快走！”
　　那小姑娘只顾得上瑟瑟发抖，根本动不了。此时一头狼兽与自己对峙，另外那头雪白狼兽，却已经扭着肥肥的屁股向女孩走去。
　　谢渐青跃到白兽身旁，可那灰白兽却依依不饶，眼看着白兽就要到女孩身边，那姑娘哭喊出来，突然，她身边的竹篮向白兽的脑袋砸来，谢渐青也没看清是谁砸的。那白兽看上去身材十分臃肿，谁想身手倒还不错，一低头偏过了篮子，谢渐青手一伸，接住篮子，那白兽追着篮子，与灰白兽一同对峙谢渐青。
　　谢渐青手摸到竹篮里，篮子里，原来竟是·····馒头吗？
　　谢渐青一人对两兽，心里思量不好对付，只能先甩开一个打一个。于是，他身形移动，与灰白兽纠缠，再看准时机，将馒头狠狠打向白兽的头，白兽挨了揍，呲牙咧嘴刚想生气，却终于思考过来砸的自己的是吃的，便离开战局，低头吃了起来。
　　谢渐青专心与异兽打斗，却一直没有用剑，他并不是轻敌，而是总觉得，作为一个人类，是不能太欺负动物的，更何况，这灰白兽挨了谢渐青几下，面上却始终不改傲然骄矜之色，谢渐青喜欢地很。
　　白兽三两口吃完了馒头，满眼红心地向谢渐青手中的竹篮扑来，尖利的爪子扯破了他的袖子，却没有扑倒篮子，局势又变成了两兽合击，谢渐青无法，只能又甩出一个馒头，专心对付灰白兽。
　　正跟言七弃缠斗的那一位，看到宠物受伤，大吼一声，便要奔过来帮忙，战局终于变成了二对二。只是，战情的发展却大出谢渐青的预料，因为，主人似乎很中意跟言七弃分出个输赢，而宠物也是个非常忠心忠意的，于是便随着主人，二对一对上了言七弃，将拉出迎战姿势的谢渐青晾到了一边。
　　谢渐青眨了眨眼睛，迅速跑去对付白兽。
　　白兽见了谢渐青，特别是他手中的篮子，嗷地一声扑了过来，谢渐青辗转跳跃，那白兽也尾随，谢渐青有意试它身上的翅膀是否只有扇风用，于是一跃上了古木枝丫上，谁想那白兽也扑扇着翅膀追上来了，谢渐青心里惊喜，往更高的地方跃去，那白兽追着篮子，一路不停。
　　谢渐青看准时机，往白兽的身上一扑，那白兽开始扭动挣扎起来，谢渐青便将篮子挂在凤旒剑上，放置白兽脑袋上方，那白兽便向刚才捉脖子上得木球一样，开始捉头顶的竹篮。
　　谢渐青向树下喊一声：“阿弃，快上来！”
　　树下两人一兽均向上抬头，主人大惊失色，呼喊一声，灰白兽目露一个“你这白痴”的恨铁不成钢眼光，便要上树。
　　言七弃提剑便挡，但挡得住灰白兽，却将空门露给了兽主人。
　　谢渐青在树上高喊：“小心······”
　　话音还未落，便只听一听金石铿然之声，言七弃还未及反应，便被人轻轻一掌送到树上。
　　大树之下，又有一人加入了战局。只见这人一头灰白长发，头上戴着道家发饰，一身灰白千层袍，背对着众人，一手执长剑，一手刚刚放下，如千风吹过，衣袂飘扬。
　　道者回转过头来，一张微微皱着眉头的脸，一把长剑拦住主人和宠物，也不抬头，对树上的二人道：“渐青，阿弃，快走。”
　　言七弃自打下山以来，再也没有见过杨书璟。本以为可以常回老家看看，没想到却总是无端被些名利缚，无端被些情耽搁，于是风流总闲却。磨蹭了，耽搁了，或是自己不好意思回去。总之，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杨书璟了。
　　此刻的言七弃趴在树干上，声泪俱下：“师父？师父······师父！”
　　叫了三声师父，三个调子，到最后一声，已经泪如雨下。
　　谢渐青一把将言七弃捞到白兽的背上，言七弃继续趴在白兽上哭，对谢渐青道：“师兄，你让我下去，我要见师父，我要见师父。”
　　树下的兽主人自杨书璟到来之后，便感觉到一股厉害角色特有的气场，一手执长枪，一手将灰白兽身上的铁链解开，符咒掉落，霎时间，蓝紫色光动天地。
　　此时便是谢渐青也想下去帮忙了，却听杨书璟道：“快走，去繁京与长生汇合。”
　　杨书璟太初归离剑在手，谢渐青听他声音传入耳膜：“为师自会去和你们汇合。”
　　谢渐青当下便不再迟疑，将竹篮子往前一送，白兽纵身一跃，腾空而起，身体因重力作用下降，白兽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扑扇着翅膀，抖动了几下，终于还是稳当当地飞走了。

　　路上，当言七弃哭够了，看着坐在前面的谢渐青，支愣着凤旒剑，挂着竹篮，对他说：“师兄，竹篮里还有几个馒头？我饿了。”
　　谢渐青道：“一个都没有了。”
　　言七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连动物都骗，真是畜生都不如。”
　　谢渐青低头看看白兽仍是一脸憧憬的表情，道：“给它留个好念想也好。”
　　言七弃又问：“师兄，你说师父他打得赢吗？”
　　谢渐青摸着白兽柔软的皮毛：“都说物似主人形，宠物这么笨，主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师父他，一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