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一锤定音 ...

  •   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
      司寇夙砂虽然没有了援军,可往日训军有方,众将士都无退路,只能死士一般决定拼死一战。
      倘若人罔顾了生死,又还有什么能够牵绊他们呢?所以双方比的不再是武器和人数,而是勇,是关于勇者的决斗!
      倾巢而出的拼杀,尖锐的利器刺入盔甲和血肉,狠狠地刺进去,决绝的拔出来,迸溅的血染红了敲宇岛的土地。人仰马翻,骏马尖利的嘶叫和人的痛号如同炼狱传来的呼声,直冲云霄。兵刃相接,刀光剑影中亡魂之生,血流成河。熙展在奋力厮杀中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战争只带来了死亡而非胜利。
      “噗!”身畔传来沉闷的□□刺破声,夹杂着几个将士的惊呼。
      那是鸿述一员猛将,长长的箭羽贯穿他的肩胛骨,后背带着血迹的尖起,还微微晃动。
      “噗!”又是一箭,却射向了另一边的肩胛骨,同样是力透背脊。
      身受两箭的痛楚已经无法用嘶吼来宣泄,铮铮汉子咬紧牙关却仍旧是挥剑杀敌!
      “噗!噗!”又是连续几箭分别射向几员大将的关节,不致死,只是生生的折磨。
      “住手——”熙展大声吼叫,敏锐的朝箭羽射来的方向奔去。山上红影微闪。司寇夙砂!
      将士在山下拼杀,而他作为主将却隐藏在山林之间,百步穿杨的箭术箭箭精准,不杀敌将,却用这样的方法折辱他们,同时又涣散鸿述的军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司寇夙砂望着愈战愈勇的熙展,他似乎能想象熙展脸上那种年轻的怒火。他不得不钦佩,勇猛的熙展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也能如此快速的杀开一条血路,直奔而来。
      越来越近,那马蹄声似乎也是饱含着惩戒的怒意。马蹄之下都是熙展刀下斩杀的敌军尸首。横七竖八。司寇夙砂微叹了一口气,拉弓搭箭,朝那个方向,手指一松,利箭刺破长空而出。狠狠的射向熙展身边的唯一一位未受利箭挫伤的大将。贯穿他的咽喉,迅捷而了无声息,竟然没有迸出泉涌般的鲜血,便已致命。
      熙展大吼一声,张目欲裂,顺手抓起身边死去的战士手中的一根长矛用力一掷,穿叶打林。
      司寇夙砂微抿着嘴,面无表情,闭上了眼睛。空手入矛,他尚有这点自信。
      耳边似乎能清晰的传来长矛夹带着风声而来的响动。
      没有其他声音,格外的宁静。唯有银器于空中滑翔如同撕裂锦帛的脆响。
      “叮!”重重的碰撞声。司寇夙砂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脚边传来猛的一震。
      熙展顺着适才意外的白光处望去,那是山谷的顶端,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霜色衣裳的人。他的身影犹如和青色的天空融为一体。逆着光。分辨不清容颜。
      眼角精芒一动。举起弓箭。
      耳边依稀听见了簌簌的声音,似乎是自下而上的山风吹得那人的衣袖猎猎作响。恍惚间,胸腔突然传来剧烈的阵痛。熙展似乎能感觉到鲜血流出来的汩汩之声,还有利箭造成的骨肉分离,支离破碎的血肉撕裂的声音。自胸腔而起,清晰了然。
      日光眩晕。模糊间,色彩斑斓的瞳孔之光却只能依稀捕捉到那一红一白的轮廓。在山头。在日中。
      他重重的从马上摔下,泥土里似乎还掺着血腥之气。伤口不断喷涌出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土地。贯穿胸口的剧烈疼痛让他只能摒住呼吸,意识却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眼前逐渐模糊成光和影的交替,依稀还有呐喊的声音。他尽力睁大眼睛想瞧瞧清楚,是谁的呼喊依旧留在耳畔。
      然而却只有黑暗。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那是人的终结,光的终结。

      慢慢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有鸿述的将士拼了命的冲过来,想要扶起他们的将军。然而照琮的将士则是士气大涨,双方厮杀得更为惨烈,一时间竟无一人能靠近熙展身畔。
      他们的主心骨倒在了不远的山脚。手中还支着利剑。那雪白的长箭穿过他高大的背脊。血已经染红了他银色的战甲。那是他们沉稳而勇敢的将军。却这样不甘的倒在敌人的脚下。
      照琮的士气大涨,不仅仅因为敌军的将帅已死,他们扭转了战局。更因为——站在山顶,那个背光而立的人。是他们为之战斗不息的人。
      照琮帝国的帝君。
      鸯廷!
       
      谁都不会想到,鸿述阻隔了照琮的水军,挡住了过海而来的援军。却忽视了这样一只小船。重重船阵只是为了这只小船。阻隔了浩荡大军却漏过了这样一只从边界绕过的不起眼的船。的确,和茫茫大海上的巨船相比,只是渺渺沧海一叶。
      然而人生往往因为细微之处而变化,命运也往往因为细枝末节而扭转。
      风水轮流转,只是人们没有看到那风起云涌前的微末变化。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微不足道的。它们所能产生的作用谁也无法估料。而疏忽和懈怠只能带来最终的失败。
      鸿述输了。输得惨烈而彻底。输得不甘心。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背靠着他们的国家。
       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敲宇岛上的风声比往日更呼啸。那是悲壮之后满含不甘之意的挽歌,带着冰凉的泪,吹拂如同利刃,撕裂了所有人的心。战场上总是一方得意,一方失意。便是这样永远不厌诈的战场,总是让人满目苍凉。胜利的一方不见得能得意多久,失败的一方也不见得能萎靡多久。 结束永远是另一个开始。然而这样的开始确实如此的血腥和残忍。
       天边青云密布。天色苍青,大丧。
       
      “熙展这般死于战场,确实是对战神之名的侮辱。”司寇夙砂修长的手指撩着剑鞘的流苏。挑起几丝,便顺着指尖滑下去。他不去接,任流苏冰凉的触感游滑。
       “他若不死,我等便亡。”鸯廷不动声色,坐在船舱内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好酒,颜色澄明味道清冽,只是路途遥了,不如新取的冰醇。
       司寇夙砂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看来你也很看得起他。”
       “他若是再多几分决绝和强硬,或许今日便不是这样的局面。只可惜他还只是个血气方刚的战士。”妇人之仁,何成大事?鸯廷挑起嘴角,眯起眼睛。
       “他的确和你相差太多。”司寇夙砂轻轻放下手中的剑,直视着鸯廷,“把每个同他作战的士兵都当作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会为他们愤怒,为他们不顾一切。只是这样的奋不顾身有时却能激得起千百倍士气,让人欢欣而感动。”怒与哀,战士必须存在的两种心情。
       “你居然会觉得感动?真不容易。为了这个干一杯如何?”鸯廷也不等他举杯,仰头喝尽杯中醇酒。
       “是么。”司寇夙砂微侧过脸,发丝从俊美的容颜上轻轻滑过,眼神敛下来,似是而非地落在自己的佩剑上。冷钢锻造的兵器,泛着暗青色的寒光,嗜血者的玩物。“真不知道有你这样冷血的君王是好是坏。”
       “我们彼此彼此。”
      一时间二人都未再说些什么,只是各自静静地坐在方桌旁。船身微晃,海风习习,有些怅辽。
       “哎。”司寇夙砂还是先开了口。
       鸯廷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如果当时我军与熙展的情况互换,你会如何?”他声音沉沉问道。
      鸯廷不经意的一笑,放下了酒盏,声音清晰可闻:
       “我哪里会如他那般冲动莽撞。”
       司寇夙砂眼睛微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唇抿成了一条细线,眼神也忽然一冷。
       “若有把握便救你,若无把握便转而杀敌。杀来千百为你复仇,你说可好?”鸯廷头一仰,斜过狭长的凤眼看他。
      司寇夙砂的一怔,望着眼前面带笑意的鸯廷,他一下子笑开。
      “是,这才是你鸯廷啊。你鸯廷做事总是周到,死了人都惦记着报仇,生怕我化鬼夜夜去哭了扰你。”
       “我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鸯廷留下一个背影,站起来走到窗前。“何况你就算化了鬼,也是骄傲得很,又怎么会回来哭?”
       相视一笑。司寇夙砂侧头望向窗外,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清风吹来,拂过耳旁长长的鬓发。
      海上一片平静,蔚蓝与血红的交界处是照琮扬起旌旗的战船,远远的排成一字形,护卫着主船和主船上的帝君。
      死寂的敲宇岛慢慢隐没在身后的视线。而不远处鸿述水军的船帆却已若隐若现了。
      然而。已经无所畏惧。一切都已经牢牢掌控在鸯廷的股掌之间。

      鸿述帝国。樊阴城。
      临着沸海的樊阴城总是笼着山雨欲来的的气息。今日更甚。
      樊阴城迎来了一位客人。他此刻正坐在樊阴城依海而建的得月台上。凤眼微眯。脸上散着淡淡的风霜。他以茶盖轻轻推开茶汤,递至唇边,吹扬热烟,浅浅尝了一口又放回原位。不禁一笑,苦中带涩,虽是上等的夷兰茶,却不免让人嗅出东道主的不善。
      他只带了一名侍卫,是司寇夙砂留给他的四人之一,其余三个都留在宫中守卫。他便这样只身简装乘着摇晃的小船驶入鸿述的海域。
      果然不出他所料。鸿述的水军阵势令人叹为观止,纵然他早有准备却也觉得芒刺在背。若是他将船头飘扬的旌旗上的‘使’字换作‘降’字,可能会舒坦些。巨大的船阵已退回沸海临疆土的区域,肃阵以待。没有一艘船出来接待,一片安静。
      可是他没有一丝不快。相反地,他很欣慰。欣慰鸿述此刻的谨慎,欣慰鸿述的自傲。他撑船而来,不紧不慢,为的便是拖延时间,鸿述不派人来接正合他意。
      足足二日。他才到樊阴城的港口。

      “端木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鸿述的军师冯润序凝视着他喝茶、执扇而笑的一系列动作后,平静地开口询问。
      “敲宇岛。”端木俍放下羽扇,字字清晰。
      “敲宇岛又如何?”冯润序执茶盏一抿,不甚介意状。
      “冯大人应该知道双方帝君就敲宇岛之事交涉多次却无法达成一致……”
      “若是替贵国发动战争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则端木大人可不必多费唇舌。”冯润序抬头,目光清冽,毫不闪躲。
      “冯大人此言差矣。我上也不愿意大动干戈坏了双方和气。”
      “事到如今,这些面上的话多说无益。”冯润序语气微微不耐。
      “好。”端木俍轻轻一顿,“俍孤身而来,轻装简从只带了两份薄礼。”
      “嗯?”润序眼里闪过一丝疑窦。
      端木俍抬手,身后的随侍立即递上一个红漆木盒。他挑开落扣,内有一卷素宣。他将木盒从面前推至冯润序那边,润序盯着这个木盒片刻,伸手取出盒内的素宣,摊开。
      是一份文书。敲宇岛协定。
      冯润序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书内罗列的条款,如同在品读上古书卷。
      “看来端木大人是在调笑冯某。”
      “俍不敢。”
      “敲宇岛本是鸿述领土,照琮无故来犯已是碍乎正义,又妄图霸占此岛,岂有此理?”冯润序语气骤然转烈,手掌用劲地按在扶手处。
      “鸿述虽有百年基业,但百年之前依旧还是诸侯夺利一方胜而已。哪一个国家的领土不是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何况敲宇岛也是五十年前从配庭帝国的手中夺来,如今照琮仅是在重复当时贵国的举动。”端木俍敛起笑容,语气铿锵。
      “荒谬!鸿述先祖清内贼,顺应民意为王。熙氏皇族一心护国至今,岂是你等篡位之流口中那般不堪?”冯润序身旁的武将不顾先前禁言的命令,脱口而出。
      “连大人。”冯润序皱眉制止。连姓武将自知失言,脸上却依旧满是愤懑之色。
      “端木大人所言属实。只是冯某以为,今不同往,五十年前敲宇岛尚未归属,临近的配庭帝国与我鸿述分而管之,后双方签订协议以武决归属权。一切在史册中皆有据可寻。”冯润序娓娓而言。
      “当年配庭和鸿述签条约的确有史可寻,但如冯大人所言,今不同往。照琮并非执意开战,而是和贵国帝君无法洽谈而不得已为之。俍之前就说过,只是诸位无意听俍之言。”端木俍似笑非笑。
      “觊觎我国土之人岂可平而待之?”冯润序冷冷回答。
      “如今这份文书便如同当初鸿述、配庭之协定。”
      “先兵后礼,岂有此理?”
      “理不过也都是人定的。”端木俍淡淡道。
      冯润序看着坐在对面的端木俍,略一沉吟。他知道鸯廷派端木俍只身而来必有十足把握,只是而今二人仅纠缠于口舌之争,并没有其他转机。到底端木俍此行的王牌是什么呢?
      对了。还有第二份礼物。难道那才是真正的王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