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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十五章 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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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过后,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来,一束强光照进来,射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地举枪瞄准。
“小邪,别拿你那玩意儿指着我。”我听到了小花的声音,然后感觉到灯光从我脸上挪开来,但我眼前依然一片白亮,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小邪,你玩够了就出来吧。”小花淡淡道,然后退到了一边,我逐渐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枪。
我咬着牙爬出洞口,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疼痛感再次潮水般涌上来,我痛得哆嗦,打着牙齿说不出一句话。
小花的衣服上全是血渍,漂亮的脸蛋上也有血污,但是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搜索,然后停留在了我的小腿上。
“天哪!小邪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小花突然掀起了我的裤腿,露出了已经高高肿起的小腿:“你,骨折了。”
我无力地笑了笑,当时撞到洞口边的时候,我的小腿应该只是骨裂,但是后来急速地奔跑,被蛇女重重地弹飞到石洞上,让裂纹加深,最后形成了骨折。
“张起灵呢?贺兰呢?”我紧紧咬住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张起灵去追纳漯吐了。”小花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措辞:“就是你看到的那种盲女。”
“那种?”我注意到小花用的不是“那个”而是“那种”。
“先不说这个。”小花去掏我的背包:“小邪,你得抗住了,接下来还得你自己走。”
我痛得冒冷汗,但是腿上的伤却像火烧一样。小花用手在上面按压检查伤情。我咬着背包带子不让自己叫出来。
“闭合性的,应该还只是骨裂。”小花顿了顿:“如果继续奔跑或者被撞击,就会骨折了。”
我点点头,这个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了很多。至少,固定好以后,我还可以继续前进。
“贺兰呢?”我问到,努力把注意力从疼痛上移开。
“她到那边去了,让我留在这先把你弄出来疗伤。”小花指了一下我们来的方向,然后继续熟练地给我清理外伤然后上夹板。
“刚才在那边,我们遇到了一条。。。一个。。。”我痛得思维都不连续了,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看到的东西。
“遇到了一条人蛇,是吧。”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我看到了胸前沾满血渍的贺兰。
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问她什么。
“吴邪,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问不出来,就听我讲。”贺兰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小花自觉地退开到一边。
“纳漯吐是什么?张起灵为什么要追她?”架上夹板以后,灼烧的疼痛感中夹杂了肿胀地感觉,变得更加难受,我倒抽着冷气,话也变得不连贯起来:“人蛇是。。。是什么。”
“部落的女祭司。张起灵要杀她们。”贺兰蹲下身按压着我的小腿骨,我痛得差点叫出来,但却被她最后一句话生生地噎了回去:“女娲。”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表情,但是我看到小花瞪大他那双桃花眼,头慢慢地扭过来望着贺兰的侧脸。我无意识地追随者小花的目光,也慢慢地望向了贺兰。大脑在飞快的运行中反复死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最后一个词。
“有点骨裂。”贺兰没理会我和小花的吃惊,专心地帮我检查着骨裂的情况,然后轻描淡写道:“我已经帮你你止痛,让你能继续行走,但是不能再撞到了。”
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腿已经不痛了,贺兰封住了我腿上的几处痛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麻木感,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觉得我的腿好像变成了两根木头。
“女娲?是传说中的那个女娲么?”小花先回过神来:“难道说,这个洞里还有伏羲?”
“准确地说,是被神话了的女娲和伏羲的原型。”贺兰淡淡道:“他们就在2号墓穴里。”
“人首蛇身?”小花有点不可置信。看样子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惊动这些人蛇。
“肚脐以上是人,以下是蛇。”贺兰的语气有了些变化,她的表情让我有些看不懂,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之为悲伤。但是,我并不觉得像贺兰这样的人,会有悲伤的情绪,还有什么样的事,她没有见过,还有什么样的事,能触动她的心呢?
“吴邪,你现在能走了吧?”贺兰站了起来,并不像在征询我的意见,我扶着墙,也站了起来,两条腿像两根木头,但至少不痛了。
隐约间,我又听到人的惨叫声,我并不担心那会是闷油瓶,这么衰的惨叫声,闷油瓶想学也学不出来。但毫无疑问,前面还有比蛇女更凶狠的活物或者死物。那个像拧干的毛巾的人,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我拉开了枪栓,小花则摸了摸他腰间那把弓形的匕首。
“如果遇到纳漯吐,由我来对付,其余你们自己必须搞定。”贺兰把头转向我道:“到了这个时候,就只有靠你自己了,即使张起灵在,他也不可能分神来帮你。”
我刚想问张起灵哪里去了,就听到贺兰在前面淡淡道:“如果你被它们抓住,我会立即杀死你,不让你有痛苦。”
说完这句话,贺兰已经走出去几步,小花立即跟了上去,我楞了楞,也跟了上去。
绝望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回荡在冰冷的陨玉通道里,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张起灵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和什么样的怪物战斗,但我连提出去帮他的资格都没有,我现在的状态自身难保,如果贸然冲进去,反而会拖累了他。我看不到小花的表情,但是看到他一直把匕首反握在手中。我们呆在离漆黑的洞口不到五米的地方已经快一刻钟,中间不时听到有人的惨叫声。
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让我作呕。我不知道贺兰和张起灵是怎样约定的,但是现在,我只能听从贺兰的指挥。
“里面那些人,他们是怎么到达这里的,难道地图已经被复制了?那些需要声音打开的机关,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打开么?”想到我们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被强行破坏了的机关:“难道还有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的其他道路?”
“他们是纳漯吐带进去的。”贺兰淡淡道:“没有其他可以活着进来的路了。”
“那些纳漯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带这些人进来。”现在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很早以前在老痒家看到的盲女是不是也是纳漯吐呢。
贺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竟然带了一丝笑意,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我的疑问在她看来幼稚到好笑。
小花一直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洞口,此时他终于忍不住道:“小邪,裘德考的那些人,还有你我,都是被纳漯吐带进来的饲料,不是喂给你说的的人蛇,就是喂给那个洞里的东西的,不知道那个洞里还有什么等着我们。”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贺兰听的。
远处的洞里又穿来男人的惨叫声,而且还伴随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撞击声,仿佛一些柔软的东西甩在洞壁上发出的啪啪声。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么继续等下去了。”我之前压抑着的不安伴随着再次响起的男人惨叫声涌了起来:“我们不能让张起灵一个人呆在里面,我们手里还有枪,能帮上他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在逞强,虽然我的小腿没有知觉,但是已经蔓延到大腿上又烫又刺的疼痛感让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现在即使一个普通人向我攻击,我也无法即使地闪避。
“他不会和纳漯吐正面交手,只是把她们赶到一边去,没有那些纳漯吐,洞里的孩子们就无法集中起来攻击我们。”贺兰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你现在进去,只是给他添乱。”
“孩。。。孩子。。。”我没有想到贺兰竟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洞里的那些东西,我的脑海里闪出了修成人型的昆仑巨胎,而且是一群。然后一股无名的寒气从脚底升起。
“能告诉我们“孩子”是什么意思么?”小花看上去比我冷静了很多:“如果没有冒犯到您的话。”
小花和我不一样,他早就失去了我那种旺盛而不必要的好奇心。他很懂得大家合作的分寸,在他和贺兰铭山单独相处的这几天,超出任务范围的事,他一件都不会去打听。毕竟,他对解密这种事,没有太大的兴趣。对他而言,进洞只要能达成他自己的目标就可以了,不管和谁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都没有关系。
“你们这些小子,从一年多前第一次闯进墓里,就在不断地冒犯我了。”贺兰突然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谈论自家的小孩干了件又可气又可笑的事。我和小花面面相觑,这次,连小花也无法再伪装出淡定和从容。贺兰这样的笑容,太不合时宜。
除了大多数时候波澜不惊的平静以及偶尔泛起的表面上淡淡的快乐,贺兰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不管是什么情况,什么环境,似乎对她而言都是司空见惯。不会生气,不会吃惊,不会害怕。甚至,连悲伤也消失了。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对话中,她依然在笑,一直在温和地笑着,连眼睛里都洋着笑意。但不知为何,望着她的笑脸,我却开始涌起一种莫名的悲伤,我从她的笑容里,感觉到的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情绪。三叔说得对,我他妈有颗娘们儿般纤细敏感的婆娘心,完全不适合当个土夫子。
“对不起,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做了五年多生意,我第一觉得如此手足无措,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小花也在旁边沉默着。脸上失去了平时那种惯看秋月春风的笑容。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和我的族人一直生活着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条路道,每一个洞穴,都是我和我的族人一起修建的,用了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贺兰借着微弱的灯光环照了周围的洞壁,借着微弱地灯光,我看到了高低起伏的阴影构成的图案:“你们这些人,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一次次地进入到我们的领地,偷走我们的东西,伤害我的族人。”说到后半句,贺兰的声音里,竟然似乎有了一些能被称作悲伤的情感,但是转瞬即逝,让我怀疑我又敏感过头。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是古蜀国的。。。”我谨慎地措着辞,我不知道应该是用“后裔”好,还是“先祖”好。
“你是古蜀国国母,望帝之妻。杜宇的妻子“利”?”小花也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小花口中的名字,激活了我的记忆,以前一些看上去毫无价值的旧闻,突然鲜活起来。
“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什么什么,然后还有个谁来着。。。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那个谁田于湔山,得仙。。。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我心里暗暗默道。
我是做古玩的,平时自然少不了要看些古籍。但是多与古董相关,像古蜀国这种从来都没活件在市场上流通的传说中的国家记录,一般也就是泛泛浏览,从未深究,此时回忆起来颇为困难,就连名字也不是太准确,更不要说是相关的考据信息了。
“蚕丛,柏什么什么。。。”我敲着头,努力回忆着《蜀王本纪》里的片段,心里暗自苦笑书到用时方恨少。
“吴邪,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进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抬起头,看到贺兰平静地望着我:“你一直都在猜测都在试探,但是从来没有认真问过我。”
“这。。。”我一时语塞,楞在那里。是呀,为什么我一直都在猜测都在判断都在试探,却从来不问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被骗怕了。
每次别人亲口告诉我的答案,最后却发现都是一个骗局。不管是三叔,是二叔,还是闷油瓶。他们总是用“为了我好”的借口而欺骗我,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无法再相信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所有事都要自己亲眼去看亲手去做。
小花,也是一样。他所经历的欺骗比我要更多,所付出的代价也更大。所以他连问的兴趣都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亲自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