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掌心里独舞》清慧

23、第二十一章 无名书信

　　油轮上的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都说美人乡英雄冢，周身美女环绕的范思源，立时觉得烦闷之心轻减了许多。在他的刻意遗忘之下，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自己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
　　午夜的黄浦江畔，衣香鬓影，美酒歌舞。范大公子不时地与身边的美女喁喁细语，令人好不羡煞。周涛邀请来的，除了美女之外，其余的也皆是上海滩有名的公子哥，或者二世祖。
　　男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的除了政治便是美女。不知是谁，忽然提到：“论起上海滩的名媛，我也算见识了不少。尤其是苏府的瑞玉小姐，那可真是国色天香。尤其是一双勾魂的眼睛，若是朝你看一眼，那滋味，啧啧。。。。。”
　　他的话虽然还未说完，可男人们各个都露出了色魂与授的模样，恨不得立即能够一睹芳容。
　　此话一落，坐在角落里的范思源突地心头微凛，苏瑞玉？那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么？“这位兄台莫非认识瑞玉小姐？”他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神色莫测地问道。
　　“嘿嘿，有幸有幸！”那人犹自不知死活地吹嘘道：“若论熟悉，鄙人与苏小姐也算是略有渊源。她本来就是圣玛利亚女子中学的校花，本人又喜爱跳舞。所以，我几次在蔡先生府上遇到她，都曾与她把酒言欢、相拥而舞。”他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好似还在细细回味。
　　“丝。。。。”旁边几个男人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范思源的脸瞬间铁青。这女子还未过门，便如此轻浮，难不成日后自己还得时刻提防着戴绿帽？想到此处，他的瞳孔骤缩，眼神里射出一种嗜血的光芒。
　　所以说，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可以允许自己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却决不允许妻子成为一朵交际花。即便开明如范思源，心头还是免不了产生了疙瘩。加之刚才众人一提，他的脑海里又开始不经意地闪现出下午那惊鸿一瞥。
　　至此，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烦躁起来。他举着酒杯优雅地来到那人面前，斜睨着他缓缓问道：“这位兄弟，既然你与苏小姐如此熟悉。不如改日替在下引见，引见？”
　　“好说，好说！”那人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同时伸出右手到他面前。开玩笑！京城第一大少，谁不想好好结交结交。
　　“彭”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光朗朗”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众人愕然转头，惊奇地发现地上躺着的，正是刚才一直吹嘘的某人。此刻，他捂着一张被揍得像猪头三样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范思源，你欺人太甚。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没什么，少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这样不以为然的语调，比打了人一巴掌还侮辱人。
　　那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紫，脸上的肥肉还频频颤动。“你，你等着瞧！”说完，他转身便愤愤地走了。
　　“哎，我说思源，你这是抽得哪门子疯？”周涛忧虑地望了他一眼，顺手夺过了还剩半杯的红酒。
　　大厅里突然一阵死一般地寂静，人人均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两。倒是那些小姐们，见了他这副拽拽的痞子样，反而心头窃喜，小鹿乱撞起来。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否真的如此？
　　范思源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神色淡然地回道：　“没什么。难得来趟上海，又有如许美女相伴，本是美事，又岂能让此等无耻小人毁了情致？”说完，又呵呵笑着想去抢过酒杯。他话虽讲得潇洒，可惜微醺的脸上始终掩饰不住淡淡的失落。
　　显然，周涛并不理会他的托词，继续用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好似要将他彻底看穿一般。
　　过了许久，范思源的笑脸终于一僵。无奈之下，只得指着台上的那位歌女，讪讪道：“你看，台上彩色绚烂的灯光，耳边近乎呢喃地演唱。今夜，是如此美妙。难道不值得浮一大白？”
　　“好了，你醉了。回去吧！”周涛讲完便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架着他送回了寓所。
　　路上，范思源的胃里不住翻腾。好不容易熬到家里，便开始大吐特吐。等到一切折腾好，已经接近凌晨。周涛被他强拉着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听了很久，可惜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是，反复听到一个字：“没（眉）？”什么东西没了？他只觉满头黑线。
　　第二日，天气阴沉沉的，外面正下着小雨。苏眉左思右想一夜后，已经决定彻底忘记范思源这个人。不是不在意，只是不强求。
　　她怔怔地坐在窗口，望着天空中如密密麻麻的丝线般成串落下的雨滴。丝丝缕缕，不经意间便浸湿了整个世界。窗下有一株一人多高的芭蕉树，宽大的叶子上雨滴一点点落下，再一点点汇聚到一起，直到重得承载不住时，便“啪”地一声落下了。
　　“这像不像生活中无形的伤痛？当有一天你再也承载不了时，是否便只有放弃？”思绪随风飘散，不知已到了何方。
　　“三小姐，三小姐。。。”楼梯口冬梅的呼喊声惊醒了正在胡思乱想的少女，她站起身轻轻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三小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冬梅神秘兮兮地自袖口中掏出信，然后问道：“是谁写来的？”
　　苏眉接过信一看，信封是最普通不过的土黄色包装。收信人地址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法新租界103号，苏公馆，苏眉小姐收。寄信人却无任何字眼。
　　“到底是谁寄来的？”这封信连她自己都诧异不已。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只寥寥写了数字：“安好，勿念。”
　　“冬梅，这封信谁送来的？”看这纸上连邮票都没有，显然不是邮差所送。“难道是他？肯定是的。”苏眉的心底忍不住一阵激动。
　　闻言，冬梅本能地一惊，略略高声问道：“怎么了？”
　　“嗷，没什么，只是我一个同学。本来，我还想见见她来着。”苏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目光低下头去。她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沉思片刻后追问道：“送信的人呢？”
　　“不知道，门口老张说已经走了。”
　　“什么？”苏眉顾不得再问，连忙汲着拖鞋跑了出去。
　　“三小姐，哎！”身后冬梅着急地大喊，“你的鞋子还没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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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思源睡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清醒后头痛欲裂。“哎，都说酒能误事，果然害人不浅。”他一边敲着头，一边准备洗漱。
　　“少爷，北京老夫人来电话了，问您到底有没有去苏府拜访？”林文忽然走进房间禀告。
　　范思源一时默然，林文瞅着他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给老夫人回个电话？”
　　“不必了，我明天就去苏府拜访。你帮我先准备好礼物和拜帖。到时，我会亲自上门。”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然间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好的，好的。”
　　林文刚一退下，范思源便拿起电话，迟疑片刻后，食指连播，：“喂，请问是苏府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娇嫩的声音：“喂，这里是苏公馆，请问你找谁？”
　　“嗯，那个，苏眉小姐在家吗？”他几乎憋着气问道。谁料电话里不悦地传来一声：“你到底找谁？”
　　“嗯，我找苏眉，苏三小姐。”
　　“苏府没有这个人。啪！”电话挂断了。范思源坐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想来，苏眉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难怪她对于别人有如此重地戒心。”他默想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林文，帮我备车！”
　　与其在这里胡猜，不如自己去看看。范思源决定自己到苏府看看，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庭。他开着车刚想直奔苏府，转念想到不知道她们姐妹几个到底喜欢什么呢？于是，又调转车头开往韩雪家。
　　一到她家，正好看到韩雪坐在沙发上和韩夫人聊天。他二话不说拉起韩雪就跑。
　　静安寺路（南京西路）上，两人兜兜转转。
　　“表哥，你今日这么好，居然想起给我买礼物来了？”韩雪挽着他的手，一脸甜蜜。
　　范思源微微一鄂，随即颔首笑道：“是啊，现在该开心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
　　等韩雪买了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后，范思源终于忍不住问道：“雪儿，你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什么东西？”
　　“哼，”韩雪头一撇，撅着嘴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为了苏家那些人买礼物的。原来，你都是骗我的。”说完，她便把手中的东西狠狠地砸向他。
　　“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范思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历来都是姑娘家哄着他，何时受过这等气？
　　韩雪一见他变了脸，也知道自己错了。扭扭捏捏地走到他面前道歉：“对不起嘛，表哥。只是人家不甘心嘛！”她在眼睫下偷看了下范思源的脸色，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明明我的家世比苏瑞玉好，人也长得比她漂亮。你却为何要去娶她？”
　　“哎！”范思源抚额轻叹，“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只是。。。。”
　　“谁说的？表哥你以前不是曾经说过，平生无憾事，唯一爱美女。么？”韩雪振振有词地反驳他。
　　“哦”范思源忽然想起以前和朋友开玩笑时说过的话，没想到这丫头都记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雪儿，你怎么知道我要娶苏瑞玉？”这事，似乎自己并未提起过。
　　“姨妈告诉我的。”韩雪一脸得意地说着，突然又想起表哥将来不会是自己的了，表情立刻僵硬起来。“表哥，你不要娶那个什么苏瑞玉嘛！那个女人出了名地风骚，老是惹得一群男人跟在她后头跑。哼！”
　　“咦？雪儿，你怎么知道的？”范思源知道表妹虽然喜欢自己，但应该不是会撒谎的人。难道那个苏瑞玉真的是朵交际花？他还想再问下去，韩雪儿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岔道：“表哥，你不要不相信我。我和她同样都是在圣玛利亚女中读书，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为了加强说服力，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你再不信，干脆去女中问问吧！”
　　“这，不好吧！”范思源稍带迟疑的话语无疑给了韩雪儿无限希望。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愤愤不平道：“这种女子还怕别人问么？”
　　范思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他心里想来，有些东西听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况且还是一个充满醋意的女孩子呢？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和她先交往看看。如果真是个交际花，那就最好了。他的心底反而生出这种荒唐的念头来。毕竟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如果贸然提出退婚，恐怕谁都不好收场。
　　韩雪显然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见他动摇了，心底倒是无限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