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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沉默 ...

  •   冬日的午后原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辰,但此时水御天的心中却是一分分地冷下来,适才大夫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在耳边回响:
      “教主的身子老夫实在不敢妄下断言,老夫之前一共只替教主诊过两次病,一次是大概四年前,还有一次是在两年前。”
      “老夫因与前教主颇有交情,所以也算从小看着教主长大了。四年前的那次,教主只身前往老夫的医馆,让老夫大感意外,因为若是教主有需,必定是派人招老夫入星曜宫诊断的。”
      “那一次教主的脉象很是奇特,经络里有团团沉重郁气不断冲击脏腑,但又每每在临界点时停滞并减少力度自行化开,周而复始,所以一时除了感觉紊乱外别无其他……教主也只是说受了点内伤,无大碍,抓了些药引便回去了,老夫想星曜宫里本身就有许多珍贵药材,加以调养不日就能见效,所以也没当回事了。”
      “之后一晃便是两年。第二次教主又只身来老夫的医馆,但那次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向老夫询问有关世间传说中的一味药材——雪葩。不过既然教主来到老夫这里,老夫自然坚持要把一把脉了。”
      “那时教主的气息很稳,脸色也很好,但是老夫总觉得教主看似平稳的的脉络里存有一丝异相,据老夫多年的经验看,教主的内脏必定受过伤,而且不轻,只是怎么将这伤抑制得这样好,老夫实在不解。”
      “至于雪葩,素来相闻是世间的奇物,不知它跟这事是否有关,只是这样一件传说中的东西不定真的存在,即使存在,功效真正如何也是无人知道的。”
      “不过教主吉人天相,老夫相信即使有事也定会逢凶化吉……”
      送走大夫之后,水御天反复斟酌着他的一言一语,眉尖紧蹙,日头西沉浑不觉,直到思绪被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少主,萧护法带来口信:幸不辱使命,翌日返抵。” 前日遣派出去联络的人在窗外回报。
      “好!下去吧。”
      听到此消息,眉头稍稍展开了一点,水御天轻舒了一口气。虽说萧云办事一向令人放心,但近来外界动荡,总也有些挂念他的安全,还有,在他身边同去的天骄。水御天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立于廊下,深深吸一口气,冬天清冷的空气霎时窜入体内,头脑中的充涨感随之缓解不少,慢慢吐出气息,视线不自觉地投向水辰衍厢房的方向。自己所不清楚的谜团,或许那个人会清楚,虽然他对自己仍怀有敌意,但水辰衍有他的照顾和陪伴,多少会让人心安些。如此想着,眼神转而移向了暮色四合的天空,明天,天骄便要回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那么久离开自己的身边……
      自从水御天越来越多地接管星曜宫事务后,超出年龄的睿智与沉着逐渐让众人信服并倚靠,但生性内敛的他素来寡言少语,除了教中事务外几乎不与他人有过多接触,面对日益沉重的负担和众人的希冀,只是将之视为自己的责任安静承受全力以赴,而只有和月天骄,这个一同长大的小厮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卸下所有的重荷,无比放松。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成了年轻少主心中的一种寄托。想到叛逆不羁的小天骄习惯性的臭脸表情,还有那时不时冒出的口头禅,水御天的嘴角不觉勾起柔和的弧线,他不在身边,自己竟然有了一丝寂寞。望着天空有些怔怔,丝毫没有感觉到不远处注视他良久的目光。

      冷清诀的双眼一直暗中涂有膏药,没有人见过也无人知道那层黑色薄纱下的瞳孔原是极浅的棕色。此时的他正站在暮色投下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看着那个独自冥想出神的清秀少年以及他脸上稍纵即逝轻微变化的表情。从多年前进入星曜宫直至成为第二护法至今,一切都在计划中且进行得很顺利,唯一超出预想掌控的便是这个令人既敬佩又有些琢磨不透的年轻少主。冷清诀愈来愈觉得这个单薄少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忍不住多加关注起来。

      翌日,傍晚,轻云薄雾。星曜宫的花园里是冬日特有的清寂,只有梅花隐于枝上含苞待放,水御天信步走在其间,行行停停。独自在园中散步休憩,观赏四季交替呼吸静谧清幽的空气已成了他的习惯,也是他极爱的一件事。行至片刻,在小亭中坐下,水御天想起怀中揣着的笛子,取出来轻抚细看,这支笛是水辰衍心爱之物,这上面不知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他如此想着,调整握姿,举到唇下,吹奏起来,不同于水辰衍的纯净笛声自亭中穿过花园缓缓散开去。
      “我回来了!”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低而清脆的嗓音,笛声止住,水御天蓦地回头,一张略显疲惫的小脸映入眼帘,不过那脸上黑亮的双瞳里却闪着一丝兴奋。
      “天骄!” 水御天站起,满面惊喜。
      月天骄恍若未闻,目光反而落在他手中的笛子上,一副奇怪的表情,“你什么时候会吹笛子了?”
      水御天没有说话,伸出手搭在月天骄的肩上,将他揽近,上上下下地看。
      “干吗?” 月天骄收回视线,小脸被看得皱起,撇着嘴,“看什么!” 不过说归说,身体倒是没动,任凭水御天打量。
      听着这熟悉的口气,看重这熟悉的表情,水御天从心底里泛出笑容,对上那双眸子,“一切还好么?”
      “切,当然!” 像是要被眼前清秀精致脸庞上投射出的视线深深吸入进去,月天骄的脸竟不觉一红,瞥开视线,嗫嚅一声,“那,那你呢?”
      看到天骄露出这么一个反差极大又不符合性格的表情,水御天笑意更浓,嘴角上扬的弧度大大增加,粲然露出一排贝齿,“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像小时候一样牵起月天骄的手,向园外走去,全然无视天骄再度微红而别扭的脸。
      “我不是小孩子了!”月天骄顺从地被牵走,一路嘟哝,声音弱不可闻。
      屋外暮色沉沉,屋内人声不断。
      水御天静静地听着月天骄叙述外出这段时期里的所见所闻,在天骄细致的描述和配合的表情下时而微笑,时而抿唇,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在路上我们遇到过很多长相装束奇怪的蛮人,他们善于骑射,行动迅速,常常一队一队地出现在城镇中,听萧护法说,这在以前是不多见的。”
      “恩。”
      “平时那些人看起来闲散,但聚集起来的时候却是训练有素,他们与官府好像有什么关系,官府对他们的行径视而不见也不加干涉。”
      “恩。”
      “他们是什么人,从哪来的?” 月天骄看向只听不言的水御天。
      “应该是突厥人。”
      “突厥?”
      “恩,北方的异族,近年来势力强大后怕是对中原有所觊觎。” 水御天口气平静。
      “哦。”月天骄虽然对此不甚了解,但隐隐地还是觉得事情也许不那么简单。
      “不过目前还相安无事。” 水御天抚了一下天骄面露疑惑的脸庞。
      “恩,” 听水御天如此一说,月天骄也便不再多想,于是之前的一个问题再度冒出来,“对了,你怎么会吹笛子?”
      “前几日爹教我的,这笛子也是爹的。” 水御天掏出笛子,双手轻托着。
      “教主的笛子?” 天骄不禁睁大眼睛,细细端详起曾是水辰衍随身不离之物的碧绿笛子。
      “爹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我问过大夫,怕是曾经受过的内伤压制不住了。”水御天说着,脸上渐渐笼上一层阴霾。
      “什么,教主他?” 这样的消息对任何一个不明内情的人而言都无异于平地惊雷。
      “前因后果我也不清楚,虽然爹一再说不会有事,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水御天平日里在心中抑制着的担忧情绪在月天骄面前自然地显露出来。
      年少的天骄眉头蹙起,望着一脸担忧的水御天,片刻后,坚定地像是对他也像是对自己吐出一言,“不会有事的!”
      “恩。” 知道天骄不擅长安慰人,但这句话却足以让自己扫开阴霾,水御天重新露出微笑。
      水辰衍如此令人信赖,既然他说不会有事,那么,就相信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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