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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流言风波(下) ...

  •   期末考试后,爸爸拿到我的成绩单,只说了一句话——“换班吧”。简而言之,就是要我换到理科班。全校高二统共七个班,三个文科班,四个理科班。如果我去申请换班的话,被分到苏景和裴南的班上的可能性为四分之一。
      当初何仙姑内定了自己班级人员的名单,其中就有裴南和纪连远。而苏景则是因为她爸爸的关系,也被何仙姑给抢走了,为了她,何仙姑和另外一个老师还险些打起来,这在学生当中早已经成为一件饭后谈资。
      我犹豫了很久,仍旧拿不定主意。面对着自己的成绩单的时候,心里面有无数只猫在抓。可是在看见裴南和苏景的时候,却又立即打消了先前蠢蠢欲动的念头。
      寒假前一天,高老头将我叫到了办公室,又开始了对我的一番语重心长。其实,对于他将我发配边疆这件事,我很是感激。不过,对于他将我发配边疆后,仍旧对我关怀备至的态度,我就有些诚惶诚恐了。
      自我进了办公室以后,我就四处打量。兴许是因为要放假了,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忙着聊寒假计划,这边刚说完不打算看春晚,那边又说要在过年前去上海玩一趟。地上到处都是废纸,里头或许还夹着一两张哪个学生的不及格卷子,一个化着妆的女老师正在慢慢地从办公室那头扫向这头,边扫还边不时地往窗外望,好像是在等谁。
      高老头突然将手往桌上一拍,我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立即转过头来,看见高老头用十分鄙弃的目光看着我,我也不怕,就这样瞪视回去。
      “你好像不怕我嘛!”高老头左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边刚想要拿打火机点上火,我忙阻止。
      “吸烟有害健康,高老师。”
      他看着我,嘿嘿一笑,一口参差的牙在空气里显得尤为凌厉。我也附和着笑了一下,笑得特别婉约。
      他只好收了烟,又说:“听说你谈恋爱啦?”
      我赶忙道:“没有的事。”
      他摇头:“你不用骗我,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谈恋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拖长了声音,转而说:“裴南呢,估计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你看看人家成绩多少,你自己成绩又是多少?”
      说完,再看我一眼,于是我就笑得更加婉约了。
      他再说:“当初为什么要选文科?”
      我不答。
      “算了,谅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你现在要改选理科也来不及了。”说完他又是一笑。
      我这时才开口:“改选理科需要办什么手续?”
      他瞪大眼睛盯了我两秒,最后大笑起来:“怎么,顾明橙,你要追到理科班去啊?别做梦了,落下整整一学期的功课,你能赶得上么?”
      我咬咬牙:“如果我赶上了,怎么说?”
      “我向学校申请,留一个保送名额给你。”高老头在学校也算有威望,此话说得倒也是轻巧。
      我沉吟良久:“说到做到!”
      “那顾明橙,下学期末如果你能考到全校前十名,这话就完全作数。”他两手一拍,好像此事就能作准了。
      “好!”我狠狠地说道。
      这件事我捂得极好,只有爸爸妈妈还有纪连远知道。纪连远一整个寒假都在帮我补习前面的知识,我因为学习态度不够端正,学得也不够上心,完全没有当初纪连远补习时候的学习韧劲。再加上新年气氛的浓烈,我更是学不知味。开学前一周,分班的消息传来了,我竟然那么不幸地被分在了何仙姑班上,我痛呼一声,最后只好认命。
      纪连远将前辈的架势一摆,好似从今往后都要罩着我。我伸长手臂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是算了吧,我会自求多福的。”
      早上我让纪连远先走,自己在出门前做了一遍完整的“青春的活力”,然后飞快地踏上脚踏车,去往我的新班级。虽然我做足了准备,但是当我走到新班级门口的时候,我还是紧张得好像随时都会窒息到死掉一般。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新学期开始后的嘻嘻哈哈,一瞬间就静止了。不知是哪个人贼贼地笑了一声,整个班级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尽量迫使自己不去看向任何人,身后紧跟着的何仙姑,将我用力一推,我整个人便进了教室,再无退后的余地。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何仙姑说得颇为理所当然,然后将手一指:“你就坐那个位置吧。”
      我往她手指的地方略略看了下。不错,何仙姑得了高老头的真传,也给我排了最后排的单个座,不过这样的好处就在于谁也看不到我,我也不用看其他人的眼光。于是我很欢快地拎着书包,踏着全班人的目光,走向那个即将专属于我的空座位。
      如果要用一个几何图形,来形容我、纪连远、裴南还有苏景的座位联系的话,那就是个不等腰直角三角形。我和纪连远都在最后排,我在最里头,他在最外头。裴南坐在纪连远的前面,苏景则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最前排。其实这样也好,离得远,至少我可以多看看窗外的风景,而不是看他们。
      然而,一下课苏景就跑了过来。苏景嘴巴甜,在班上很是吃得开,一路小跑过来,被周围的男生捉弄了好几回,她咯咯咯地笑着,满面通红。
      “阿橙,你怎么换班也不同我们说,害我吓了好大一跳。”苏景拍着胸口说道。
      我拍掉她使劲扒着我领口的手,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
      苏景拖着我:“那我们以后就又可以一起吃饭了,还可以一起上课下课,晚自习一起回家,还可以给你传纸条。”
      我听着,只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总觉得苏景在勉强着自己去做这些事情,我便开口:“你当我是来参观的啊?我可是来好好学习的!”
      “那我也可以陪你好好学习啊。”苏景笑得欢。
      我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窗外开始飘起了雨。
      萧鹿对于我的换班毫不诧异,她说:“你这样追求爱的方式很是独特。”
      我推她:“你乱说,我早就死心了。”
      萧鹿摇摇头,笑起来。
      然后我看着她问:“你呢?”
      “什么?”萧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转而便笑意加深,“究竟谁告诉过你,我喜欢裴南的?”
      “你自己啊……”我看着她笑得更欢,不由得更加纳闷了。
      萧鹿笑完以后,仍旧忍不住又笑起来,等到最后她终于笑累了,慢慢停下来,说:“我喜欢的人,才不是裴南,我没兴趣去追万人迷。”
      “那是,你本身就是万人迷嘛。”我耸肩,然后又凑过去问:“那你到底喜欢谁?”
      萧鹿收敛了笑意,然后极为严肃地看着我。我心中一凛,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僵直着,静静等候着她的答案。就在她表情越来越严肃,而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她突然露出一丝妩媚的笑意。
      她说:“不告诉你。”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告诉拉倒,不稀罕知道!”
      她拍拍手,从楼梯台阶上站起身来,高高地昂起头,宣布道:“顾明橙,如果有一天你开窍了,我就立马告诉你。”
      我听得迷茫:“什么叫开窍?”
      萧鹿低头看我,狡黠一笑:“这样就是没开窍,所以不能告诉你。”
      我无奈,只好拉住她的手,借助她的气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
      “你最近学习跟得上吗?”萧鹿问。
      我想起月考的几张卷子分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将我吞没。于是,我只好摇了摇头,不过我转而又说:“不过你放心吧,为了高老头那个承诺,我也会拼命的。”
      萧鹿却颇为担忧地望着我。
      萧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上课心不在焉眼神不自觉地往裴南那边飘,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一堂课都已经结束了。有一回,甚至目光同裴南撞了个正着,当下便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糊弄过去了。自从我到了新的班级,裴南还没有同我说过话,而且自从那回生日会以后,只要是我在的场合,他必定缺席。我知道,自己真的是碰上了人生路上的头一道大坎。不过,我情愿看他的侧影、背影,也绝不愿意看他冷漠的眼神。我并不想被他讨厌,不想被自己喜欢了那么长时间的人讨厌。
      后来,我试图凝神让自己认真听课,可是思绪却飘在很远的地方。春天的柳絮飘在风里,还总是从窗外飘进教室,伸手去抓,揉到手心,便几乎成了一片虚无。课本上的知识,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习题做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在同一类型的题目上摔跟头。有一回,物理老师忍无可忍,最后终于呵斥道:“顾明橙,如果你没有学理科的天分,还是趁早给我回文科班!别在这里拖班级后腿!”当时是晚自习时间,物理老师当值,我被叫上讲台,全校都静谧无比,这一声呵斥不断地回荡在我的耳际,我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好让自己能够真切感受到这般的委屈。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纪连远对我说:“姐,你别放在心上,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我转头望他,付以一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十三岁以前你怎么过的?”
      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启齿:“我都快要想不起来了,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被我爸爸打,那次我打破了他的一只茶杯,他将我倒拎在手里,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他最大的仇人。他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头,然后将香烟头烫在我的手腕上,那是我身上的第一道伤疤。”说着,他撩起袖子,我看见了那枚褪色的伤疤,小小的,带着岁月最古老的痕迹,我好像能透过伤疤看见他曾经所受的所有屈辱。
      “我觉得那一刻自己像是要死掉了,然而他却只是烫了那么一下,便将我放了下来,他将我的袖子放下来,警告我说不许告诉妈妈,不然他就连妈妈一起打,于是我就真的没有告诉。”说到这里,纪连远笑了一下,然后他看着我又继续道:“可是他没有遵守承诺,妈妈帮我洗澡的时候发现了我的伤疤,于是便同爸爸争吵,爸爸心虚便开始打妈妈,并且也开始持续不断地打我。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七年多。后来,他被警察带走了,警察说他在外省杀了人,我和妈妈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杀人犯,而我竟然是个杀人犯的儿子。”
      我听得一阵心惊胆战,虽然我知道纪连远的爸爸不是个好人,可是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一个杀人犯。
      纪连远看我如此,笑起来,他问:“姐,你会怕吗?”
      我本能地摇摇头。
      他又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怕,遇到你简直是我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事情,我被打被欺负,从来都不会反抗,是你告诉我该怎么做的。”
      我骑着车,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地方,只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所以……”纪连远又说:“姐,这一个坎虽然过得比较艰难,但是一定一定会过去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心里面有些许迷茫在一点一点消弭。
      时间是随着一次次的考试慢慢过去的,在此期间,我再没有同裴南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像苏景所说再与她同进同出。我埋头学习,心里将纪连远说的那番话反复拿来督促自己,成绩竟也慢慢有了起色。
      原本理科便是我的强项,像是思维的隧道被打通,将所有的心思花在课本上之后,功课竟渐渐地跟了上来。然而遗憾的是,期末考试我并没能够考入全校前十,因此高老头见到我的时候得意极了。我却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慢慢地摆脱人生当中的一个阴影,通俗点讲就是,我就快要走出失恋的伤痛啦。而且,因为学习了喜欢且擅长的科目,连生活都过得阳光明媚起来。
      在新班级里,我还交到了一些朋友,他们纷纷表示对我曾经的壮举十分钦佩,还表示很想再亲眼目睹一回。我却赶忙摇了摇头,打死我都不会轻易去做那样冒险的事情了。这一袭的流言风波,到这里便止息了,然而我却仍旧觉得有许多东西都已经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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