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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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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 克 巴旦 木
雪莲和巴旦木(上)
银子和金子的家,位于远离哈密城和周边小镇的一小片绿洲里。没有别的邻居。
到了夜晚,总是让金子感到特别冷。
自从银子带了老虎列托的皮回来,金子就将虎皮铺在垫了几层羊毛毯子的土床上。
睡上去很柔软,也很温暖。
“银子,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杀了它的。”金子轻轻抚着身下的虎皮,问着躺在身边搂着自己的男人。
“嗯……”银子用自己生长着卷发的脑颅,爱昵地蹭蹭金子胸口的象牙肌肤,紧闭着双眼,好像陷入了回忆,“想想,想想……”
金子等啊等,可银子就是没有下文了。
“……银子?”金子悄悄喊他。得到的回复,已经是鼾声了。
有一天,金子和银子一起去牧羊。
银子骑着自己的契科马,金子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带着高索还有一大群咩咩不停的绵羊,找到了一块草坡。
等安置了羊群,银子便拿出了热瓦甫。拨弄了几下,他便直勾勾地盯着金子瞧。
金子耸了耸肩,从皮质小兜里掏出了巴拉曼——自从银子返家后,金子真还没吹过它了。
一个马上弹,一个驴上吹,用一个银子知道的汉族成语来说,应该就是“夫唱妇随”了吧。
可就吹了一会儿功夫,金子就不吹了。他从毛驴身上下来,接着一个翻身上马,坐到了银子的后边。
“我吹的难听死了。不来了!”撒娇的金子,把脑袋埋进银子的肩窝,两手圈住了银子精干的腰身,“你可不准停了,我最爱听你弹了。”
银子继续弹着热瓦甫,嘴里还和出了维吾尔语的歌调。
金子模模糊糊听的出,银子唱的是情歌,于是幸福地也跟着哼哼起来。
银子的音域辽阔而深广,能够飘去遥远的地方,银子的身上充满了伊犁草原上太阳的气息。这一切都令金子着迷,甚至疯狂。
紧紧搂住自己的另一半,金子在歌声中悠悠然地睡了过去……
等金子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契科的背上,只不过是被抱在银子怀里。
“呜呜……我睡着了啊?”金子揉揉眼睛,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银子微微笑着,一只手摸着金子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漂亮的头发。
“回去了吧,肚子饿了呢。”金子把脸颊贴在银子的胸膛上,那里能听见这个男人,有力的心跳。
在返家的路上,金子忽然有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的那个话题。
“对了!”金子精神抖擞地一声,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银子,“你到底是怎么打死列托的啊?”
“嗯……”银子笑着看向别处,“想想,想想……”
“少来给我打马虎眼!”金子狠狠把他的脸扳过来,命令道。
银子深情款款地看着可爱的金子,微微笑着,就是一语不发。
金子,就这么和银子对看了好久,可银子就是不肯说。
“……想气死我啊?”金子恶狠狠地说问。
银子 “哈哈哈!”的笑出了声音,一把搂紧鼓起腮帮子的金子,踢踢契科的肚子,飞奔回家去了。
到了那天晚上,银子吃饱了,就搂着金子往那被窝里钻。金子硬是不依不饶,连番追问他杀虎的事。
“你说不说。”金子正骑在银子背上,狠狠压住他,“难道那老虎不是你砍的?”
“是我,是我砍的。”金子那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分量,银子哪里吃得消给他当马骑,“金子下来,腰都要折了。我告诉你的,我告诉你的!”
“你小子可别骗我!”金子一个盘腿,认认真真地坐在银子对面,准备听他如实道来。
银子捶捶腰,也跟着盘坐起来。
“跳了黑灯,就把那东西找着了。”银子瞥了瞥身下的虎皮,慢条斯理地说了。
“啊?”金子有点找不着逻辑,但“黑灯”好像在脑子里总有那么点印象来着。
“什么‘黑灯’?黑灯……啊……不会是哪个吧?”金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惨白了脸,不能置信地,恐慌盯着银子。
银子又笑了,将僵硬在那里的金子拉近怀里。
“黑灯”,说的是一种哈密王庭内,专司卜噬的巫术舞蹈,即“黑灯舞”。
在漆黑的房间内,男性舞者头顶一盏羊肉制油灯,灯内有九根线捻,其两手各捏一根草棍。舞蹈求卜时,为防止灯油滴下烫伤自己,双手不时用草棍拨动调整灯捻。
舞者身体必须平稳,运用脚尖点地并向两边踢擦抬脚的舞步移动,双臂上举手腕翻动,随着王庭祭祀音乐的节拍的变化,形成一连串诡异的动作,颇有难度。久之而成了一种哈密王庭的高等祭祀,才被允许掌握的技能。
这邪恶的巫术舞蹈,卜噬能力超群,几乎是百发百中。所以常为某位回王,求一攸关国之生死的大事,才会请大祭司来起舞。
但无论求卜者,观舞者,命格阳寿都会严重受其影响;起舞者更是会深受其害。
这种邪舞,到了18世纪,也就是银子生活的这个时代,哈密早没有了自己的王庭,也就不复存在。只有民间盛传关于“黑灯舞”的种种,却无人起舞。
银子告诉金子,黑灯舞是他爹契科教给他,让他用来看“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银子半个月前,去寻那老虎列托。可列托根本是个虎精,银子都快追到克里雅河还见不到它半个鬼影。
然后,银子就想起了“黑灯舞”,直接问问真神,列托在哪里。
“真的假的?”金子圈住银子,半信半疑,“又求,又跳,不是要损了很多阳寿?”
银子却反问他:“你都信有这玩意儿?”
“我是不信,我在这里根本就是个老不死。”金子探过去亲亲银子的鬓角,却看见了一根扎眼的银白,“可你不一样啊…你死了,叫我怎么样?”
银子侧过脸来看着金子:“那个时候,你背着我,去了天山,我们就再不分开了。”
“你以为我这么傻,再说偶怎么可能背的动你?”金子撅起嘴巴。
“你就有这么傻,和我一样傻。”银子这么说着很开心,不知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