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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难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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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天空,炙热的空气,焦灼的气味,浓浓的黑烟弥漫在四周,惹得婉汐阵阵咳嗽。这里是哪儿?婉汐极力想要辨清自己的位置,奈何周围只剩下一片火海。“哈哈哈哈!”狂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入她的耳中,那是她永远无法抹掉的记忆。“楚…殇?”她顿感一阵颤栗,情不自禁的双手抱住手臂。他又来找自己了?“你在哪?”婉汐到处寻觅,奈何只有笑声,却不见半分她的踪影。“出来!”她知道这是他折磨猎物的办法。“我受够了!”
“婉汐…婉汐……”她徒然惊醒,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焦急而又充满担心的眼睛。原来是梦,她长出口气,感到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婉汐?”朱靖又唤了一声,他见婉汐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却很茫然,毫不焦距。
“朱…靖?”她慢慢回过神,见朱靖仅着一身中衣坐在自己身边,眉目紧皱,凤目中是满满的担忧。
“呼…”朱靖见婉汐醒了,总算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做梦而已。”他柔声说着,抬手用衣袖为她拭去额上密密的细汗。
“梦啊。”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竟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别怕!”察觉到婉汐的异样,朱靖毫不犹豫的将她拥进了怀中,轻声安慰着。“有我在,没人能伤害的了你。”
听着朱靖有力的心跳声,婉汐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此时方觉两人的姿势不妥,又不忍心推开他,只能闷闷的开口道。“我…我没事了。”朱靖一愣,松了力道,婉汐就势从他怀中坐了起来。“谢谢!”
“嗯!”对于婉汐的疏远和客套,朱靖不悦的应了声,眸中的柔情和疼惜亦渐渐退去,恢复了人前的一汪深潭、波澜不惊。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婉汐试着打破这尴尬的寂静,她没有等朱靖的习惯,困了便睡,朱靖何时睡到自己身旁的,她竟毫无所觉。
“我见你睡了,就没忍心叫醒你。”朱靖自然的抬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曾经有过几分犹豫,可看到她被梦魔纠缠时便消失无踪了。朱靖万分庆幸有自己在她身边,能够安抚她。他从没见过她害怕至此,即便是在战场上血溅三尺,也没见她的手抖过一下,她做的什么梦?会跟那晚有关吗?
“哦。”婉汐有些呆滞的应道,面对朱靖亲昵的举动,她突然不知所措了。之后又是沉默,两人穿着中衣相对而坐,各自望向别处,丝丝的暧昧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王爷。”福保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让婉汐无法忍受的沉默,她抬眼望向窗外,天已微亮,朱靖该准备上朝了。
“知道了。”朱靖应了一声,扶着婉汐躺下,替她重新盖好被子。“时辰还早,再咪一会儿吧。”说完便下了床,打开房门,福保领着一群下人鱼群而入,侍候朱靖洗漱。“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朱靖在外间悄声吩咐,却没有逃过婉汐的耳朵,他洗漱时的动静很小,若不是她凝神静听,几乎可以忽略。
“王爷可要传早膳?”福保豪不知情,开口如往日一般。
“小声些!”朱靖轻声呵斥,福保忙住了口。他见里屋没有动静,以为婉汐睡着了,没被吵醒,方松了口气。“王妃晚上没睡好,你们动静都小点,别绕了她。”朱靖浑然不觉这样说会令人误会。
“是。”福保虽挨了骂,可还是眉开眼笑的,以往王爷宿在烟雨楼可从未这般体贴入微过,王妃还真是有本事。他这样想,手上的动作也不耽误,招呼人收了洗漱的东西,立即有人端了早膳过来。
同样的,朱靖只留了福保一人在旁伺候,以为悄寂无声,殊不知这一切全被婉汐看在了眼里。“没看出来朱靖还挺细心的。”婉汐单手托腮,趴在床边偷偷瞧着,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想起前几天静尘对自己说过的话,朱靖的确为她做了很多,而她…作为裕王妃,似乎有些不太合格。猛地一个突发奇想,她掀开被子,悄悄的起身穿鞋下床。
朱靖放了筷子,喝茶漱口,福保拿起朝服正准备给王爷更衣,突然有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福保一惊,回头一瞧竟是王妃,婉汐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他手上的朝服。福保连忙点点头,把朝服交给了王妃,退至一旁,仍旧止不住嘴边的笑意,不知王爷发现了会是什么表情?
朱靖放下茶杯后,便举起双臂等着福保为自己更衣,他伺候自己多年,这种事早已不必他吩咐,只需一个动作即可。朝服自左臂穿过,朱靖未觉任何不妥,呆板的站在那里,任由福保打理着一切。直到那人转至身前为自己系衣扣的时候,朱靖才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扣扣子的是双白皙的芊芊玉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婉汐。
福保痴痴的笑着,想他王爷英明一世,何时会有这样呆滞的表情?他还真是有幸。婉汐不曾注意朱靖的神情,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衣服,她从没帮人穿过衣服,更何况还是这繁复的朝服?幸好有福保在后面提醒,否则真要误了朱靖上朝的时辰。
婉汐取过最后一件——玉带,双手刚一绕过朱靖的腰际,朱靖就势垂下双臂将她拥进怀中,她抬眼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目。“婉汐,你说我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朱靖把头抵在她的额上,两人甚至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王…王爷。”婉汐能感到脸上的温度在慢慢升高,刚要说还有人在,一抬眼哪里还有福保的人影,早就识趣的跑的不知所踪了。“你可别想多了…我不过是睡不着,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是吗?”朱靖唇边的笑意更浓,见她眼睛四处乱转,信口胡诌,也不揭穿她,只是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将她圈的更紧,使她不得不望着自己,整个眼里只有他。
“你…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深情的凝望着自己,婉汐全身突然失了力气,脑子也变的迟钝起来。
“为你误天早朝算什么。”朱靖瞧婉汐的双颊通红,愈发俏丽,心中痒痒的,邪邪一笑。“逗你的。”他怕再不放手,就真的要沉醉下去了。放开婉汐,自身后握住她的双手,望着她的双眸,坚定无比的说道。“你是我朱靖唯一的妻,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半分。”
见她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朱靖莞尔一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去上朝了,等我回来。”
“他刚才说…唯一的妻?”婉汐站在原地目送朱靖离开,短短四个字,足以让她的心失去控制。突然她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朱靖了,方才对自己柔情似水的人,可是那个曾经双眸尽是冰冷的朱靖吗?眼底的寒意何时化作了春水?
“小姐起了?”雨蝶进屋时,瞧见婉汐仅着中衣,站在门口,柳眉微皱,怔怔的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雨蝶见婉汐没有反应,紧张的探了探她的额头。“小姐脸怎么那么红,可是发烧了?”
“什么?”直到雨蝶走至自己面前,婉汐才恍然回神,下意识躲过她的手,眼神闪了闪,转身走进内室。“我没事,准备洗漱吧。”
雨蝶微微一愣,她还未见过小姐躲避过什么,再回想绯红的脸色,她释然一笑,看来这次是她糊涂了。当即不再多问,打水伺候小姐洗漱更更衣,可眼底浓浓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的。婉汐瞧见雨蝶的模样,只能暗自叹息,竟连这点心思都瞒不住这丫头的眼睛。能在她心里拨起涟漪的,独数朱靖一人有这个本事,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这些。婉汐无奈的望了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府内事物,她为了张信的事已经连续数日不曾过问王府的事物,就算徐善再得力,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亲自定夺。
徐善得知王妃难有半日的空闲,早早便到了烟雨楼外,等候随时的传唤及吩咐。“徐善来了?让他进来吧。”婉汐头也不抬的对雨蝶吩咐着。徐善虽雨蝶进了烟雨楼,见到王妃这幅模样,已经习惯。垂首侍立于侧,等着王妃的询问。
“嗯…”婉汐若有若无的用笔端轻击桌面,右手支额,这是她在查账时的习惯动作。“肖崆近日可把银子送来了?”她执掌王府事物已近一月,前管家肖崆奉她的命令在外赚银子,不知可有达到她的预算。
“昨日已经送来了,一共三万六千两。”徐善对王妃越发敬佩起来,先前只知肖崆被另派他用,却不知是何差事。看见肖崆亲自交给他的大把银票,他大吃一惊,王妃仅用肖崆一人,就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王府青黄不接的困境。
“嗯?”婉汐微微抬眼。“不是三万两吗?”当初说好的每月三万两,余下都是肖崆的红利。“多出的六千两是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
“算了。”婉汐稍有几分不耐,月底结算王府的账目实在繁琐。先前的琐事不过寥寥数语便可交代清楚,需要她过目的事宜徐善已经在纸上一一列出,有疑惑的地方问上几句,没有问题的盖印就行了。而这繁琐的账目,婉汐看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过是刚刚理出个头绪而已。“有时间我再问他。”她轻挥左手,在白纸上留下一行秀气的小楷,都是些毫无规律的数字。
“婉汐!”院外的喊声将婉汐的思路打断。朱瑛?她确定不会听错,放下狼嚎,瞧天色还未到晌午,应该是刚刚下朝,他怎么就来了?还在王府里这么大喊自己的名字,有点反常,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大步踏出了烟雨楼。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婉汐刚出烟雨楼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朱瑛,身上穿的还是朝服,他一下朝就过来了?不好的感觉在婉汐心中慢慢扩大。“什么事这么急?”
“安…安家得知你给父皇上了折子,替张信说情。私下里给刑部施压,刑部昨晚连夜过堂审问了张信,今天一早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父皇今日就该下朱批了,我也是早朝前才刚知道的。”朱瑛一口气不间歇的说完,刑部尚书…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听朱瑛说完,婉汐过了半响才张口。“刑部下的…什么判决?”她自认为已经安家想要无限的拖延下去,未料到…对方比她还急,皇上的朱批一下,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朱瑛神色复杂的瞧着婉汐,她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分毫不敢耽误力证部下的清白,却还是未能如愿。他眸底闪过自责、心疼、惋惜,自责自己低估了刑部尚书和安家;心疼婉汐这般努力还是没能救下张信;惋惜难得的将才竟是这般死法。犹豫再三,朱瑛艰难的吐出来了三个字。“斩立决。”
“什么?”婉汐顿觉眼前一黑,身形一晃,朱瑛眼快忙扶住了她。“我没事。”婉汐反手抓住朱瑛的衣袖,深深吸气平复心情,睁开眼已是波澜不惊,望向朱瑛。“现在就带我去验尸。”
“婉汐。”朱瑛眉头紧锁,不由得劝道。“刑部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
“我知道。”婉汐冲朱瑛淡然一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皇上的朱批未下,我就还有机会,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张信。”
朱瑛不由得一怔,难道这就是乌甲骑誓死追随她的原因吗?就算她是女子,也无半分影响。他长叹一声,倘若有日自己麾下统领大军,对待部下之情比起婉汐,恐自愧不如。“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