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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恳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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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汐一路上走走停停,后面的人也就跟着停,回头望去又不见人影,不过…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婉汐也就不再理会。到了镇国公府外,她踌躇这要不要进去找柳舒玄?也不知他回府没,昨夜可曾追到了楚殇?她在附近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跨进那道大门,以她对柳舒玄的了解,应该是他来找自己才对,如今却没有,恐怕是不在京城吧?况且他如今娶了安平公主,自己这样到访有些太过冒失,传到朱靖耳中也不太好,遂又转身往市集的方向走去。
婉汐是披着黄昏的夕阳迈进伊人醉的,这个时辰的酒馆已经开始渐渐热闹起来。“我记得好像还不到给你换方子的时候吧?”项瑾见到婉汐,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我早说过自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肯定是有事相求了。”婉汐环视了一圈三三两两的客人,有些吵闹,还有一道很熟悉的背影。
“里面说吧。”项瑾带着婉汐到了后堂,伊人醉的前面是酒馆,后堂则是想对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唯有一门可通向酒馆。项瑾平时就住在这个小院里,院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以及灶台,石块,不同大小的陶器,等等许多项瑾酿酒的工具。角落里排放着几口大缸,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即将酿好的美酒了。“说吧,什么事?”她深知婉汐的为人,亲口说有事相求,必定是她无法解决的。
“我想请师姐帮我验具尸体。”她也不说废话,两人相知甚深,何必说些没用的客套话呢。
项瑾定定的望着婉汐很久,突然“噗”的笑了起来。“婉汐啊,我的确跟我娘学了些浅显的医理,但那也是治病救人的,什么时候能跟死人打交道了?你太高抬我了。”
“师姐。”婉汐微微皱眉,语气诚恳道。“师娘的医术之高超,你我心里都明白,况且以师姐你的才学,恐怕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的。”她知道项瑾不愿过分显露自身的医术,但能否正明张信的清白,最关键的便是这死因了,她除了项瑾,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丫头,师姐真的无能无力。”项瑾淡淡的望向婉汐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师姐,我求你!”婉汐听项瑾唤自己“丫头”,知道她是铁了心不会帮忙。从小到大,只有她极为认真的对待某件事情时,才会这般称呼自己。她直直冲了项瑾跪了下来。“师姐,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次,行吗?”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见到婉汐朝自己下跪,项瑾着实吓了一跳,忙拽着她的胳膊欲扶她起来。
“师姐,你先听我说。”婉汐拂开项瑾的手,不顾地面刺骨的冰冷,直直的跪在那里。“这件事人命关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的,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相信了。”
“哎…”项瑾无奈的长叹一声。“你都这般求我了,我能不答应吗?”那个一身傲骨的师妹,竟这般低声下气的恳求自己,莫说她力所能及,就算办不到她也会想办法做到的。“现在能起来了吧?”她伸手扶起了婉汐。
“谢谢师姐!”婉汐站起身,满脸的愧疚,她知道自己这般,项瑾一定会答应的。“对不起。”
“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项瑾没有怪她的意思,反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令心高气傲的婉汐,这般不顾一切。
婉汐一愣,想到张信,不由得苦笑道。“算…是吧。”
“什么时候?”见她这般神情,项瑾也就不再多问。
“明天如何?”
“晌午以后吧。”项瑾冲着院里的几坛大缸怒了努嘴。“帮你之前,得把挣银子家伙儿搞定。”
“好。”婉汐浅笑,知道酿酒的过程极为复杂,分好几个阶段,项瑾嗜酒如命,自然要以酿酒为先。“恭王爷每天都来你这儿喝酒吗?”正事说完,婉汐想起这两次来都看见了朱璃,顺口一问。
“每天谈不上,倒是常来。”项瑾也感到诧异,瞧恭王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嗜酒之人。
“恐怕…不是冲着酒来的吧?”婉汐挑了挑眉,冲项瑾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上次来就碰见了朱璃,这次来又看到了,要不是每天来,这也太巧了吧?“说起来,师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人家嫁了?师父和师娘居然也不给你张罗张罗。”项瑾比她大两岁,二十一岁尚未出嫁的女子寥寥可数,就算师傅师娘是江湖之人,对此不甚在意,可项瑾毕竟是女子,早晚要嫁人的,这还是当初在雁凉城喝酒时,项瑾劝她的话。
项瑾丝毫不理婉汐的言外之意,一脸正经的说道。“你别瞎猜,王爷是有心事。”她开了这么久的酒馆,什么人是来借酒消愁,什么人是另有目的,她焉能看不出来?
“哦?”听到项瑾这么说,婉汐也收了玩笑之心,沉思道。“你没问过他吗?”
“他每次来,除了喝酒,多一句话都不说。喝够了,留下银子就走了。”项瑾也感奇怪,他一个堂堂亲王,能有什么事至于这般消沉?“不过他每次要的都是‘冽泉’,要说你与恭王也算是交情不浅,可知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婉汐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婚之后,她忙的晕头转向,又出了张信之事,可以说从大婚之后,她连朱璃的面都没见上几回,更别提开口说话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来的?”
“嗯…”项瑾沉吟片刻。“…算起来,是在你大婚以后。”先前她初来京城,的确找过恭王帮忙,虽然恭王一直很关照她,但也只不过是经常派人来询问罢了,未再亲自来过。所以,婉汐大婚以后恭王出现在伊人醉,项瑾不会记错。
“大婚?”婉汐猛然想起新婚之夜时,自己敬诸位亲王的就是冽泉,会跟这个有关联吗?“我去看看吧。”说完向前面酒馆走去,项瑾没有同去,婉汐开口是最合适的,毕竟她与恭王相识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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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婉汐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朱璃对面,自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婉汐?”朱璃不用抬头,只听声音便知是她。“这么巧?来找你师姐?”
婉汐微微一怔,一向心细如尘的朱璃先前竟没发觉自己进来吗?本来她并不相信项瑾所说,此刻看来…朱璃当真有心事。“我竟不知原来七哥也好酒,早知如此,大婚时我本该多敬你几杯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朱璃慢慢抬眼,眸子温润如旧,却带有几分醉意和迷茫。“冽泉真乃好酒。”
“你若喜欢,我让师姐送十坛到你府上便是,何必来此?被人瞧见恭王留恋于这种地方可不好。”婉汐眉头深锁,这还哪里是她认识的朱璃?“一个人独饮,很容易醉的,我陪你喝几杯如何?”说罢径自举杯碰向朱璃手中的,然后一饮而尽。
“婉汐…”朱璃望着她,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看不懂朱璃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抬手又斟满一杯,顺便避开了朱璃的眼神。“你…怎么了?”婉汐转着酒杯,盯着杯中琼浆如玉的冽泉。“我认识的朱璃…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懦弱胆怯的人。在祁门关,他披甲上阵,激励着将士们死守城池,直至鞑靼大军大败而归。”婉汐有些烦闷的饮进杯中的酒,抬眼望向朱璃。“是你变了,还是我一直都不了解你呢?七哥。”
婉汐的话,令朱璃浑身巨震,眸中的醉意也消退了几分,随之而来的却是痛苦。“婉汐…你不懂…不会明白的。”朱璃似喃喃自语一般,眼睛里全是挣扎。
“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懂。”婉汐轻声说着,一杯杯品着冽泉,好似在等朱璃自己开口。
朱璃猛灌了几杯之后,借着酒劲,终于开了口。“我…只想…好好的护着你。”婉汐正在倒酒的手立时一顿,这此换她呆掉了,然而朱璃却未注意,继续说道。“初在郊外见你,我就被你灵动的模样吸引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以前有个亲妹妹,看见你…我就好像又见到了她。”朱璃冷笑,任由浓烈的冽泉灼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妹妹?婉汐皱眉,她从没听说过,瞧朱璃的神色,应该是早殇了吧。她沉默的为两人斟酒,陪着喝了朱璃一杯又一杯。“人人都羡慕我是皇子,堂堂的恭亲王,地位尊贵,可这不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又有谁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朱璃脸上尽是嘲讽,不知是嘲讽这皇子的身份,还是他的身不由自。
婉汐放下酒壶,抬眼看看朱璃,双颊通红,再喝就真的醉了。“我有手有脚,哪里需要王爷费心照顾?王爷在朝中身兼要职,莫要耽误了户部的差事,让皇上失望。”她喝干净最后一杯酒,放下酒杯道。“酒喝多了伤身,王爷好自为之吧,婉汐先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了伊人醉。回府的一路上,婉汐神色并不轻松,朱璃虽然开了口,却是前言不搭后语,自始至终也没说出真正的原因来,醉了?她冷笑,怎么可能。他不愿说,她自不会再问,只望最后的那番话能让他想通些。
项瑾站在一旁冷眼傍观,婉汐走后,恭王只是望着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出神,没再碰过酒杯。良久之后,长叹一声,留下酒钱也离开了,步伐稳健,不见丝毫的醉意。“希望婉汐的话,能对你有帮助。”她瞧着恭王孤单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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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朱靖端坐在裕王府的前厅里,听到朱瑛的话后眸中逐渐生寒。
“大理寺卿亲口承认的,应该不会有错。”朱瑛肯定的点了点头,他逼问了快一天,就是为了这么个名字。整个前厅里没有一个丫鬟侍候在侧,唯有常桓守在前厅外,所以不必担心两人之间的谈话被别人偷听到。“没想到竟然会是刑部尚书。”朱瑛脸上尽是悔意,设计陷害婉汐的人竟就在他身边,他竟然没察觉到。
“意料之中的事。”朱靖淡淡的说着,凤目中却是狂风暴雨,刑部尚书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关键是谁指使的他。
“四哥你早就怀疑他了?”朱瑛见朱靖竟无半点意外。
朱靖端起茶杯,夹着茶盖漫不经心的拨弄了碗中的茶叶,不紧不慢道。“你亲自部署的事,哪会走漏消息?算起来,不过就是那几个知情的人。其中,刑部尚书是最有可能的一位。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敢妄下推断,毕竟你跟他一起共事。”
“四哥…”他就是比不上朱靖这点,眼睛洞穿不了人心,所以才没发觉刑部尚书的异心,险些害惨了婉汐。“…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你封住大理石一天的事,谁也瞒不了,原因满朝文武也都清楚。唯一猜不透的就是大理寺卿究竟有没有对你说实话,倘若你我现在对刑部尚书对手,势必会有人杀他灭口,到时这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朱靖永远忘不了,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刘府全部被灭口,断了查出贪墨赈灾银子的唯一线索。况且此次事关婉汐,他不能出任何差错。“你我心中有数就好,相信大理寺卿也不会不打自招,灭自己的活路。对刑部尚书,如往常一样对待。”
“是,四哥。”不管朱瑛对刑部尚书有多恨,也不能急于这一时,朱靖的话没错,他们只有这一个线索。“我一定不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嗯。”朱靖点点头,他并不担心朱瑛什么。见他还坐在那里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十一弟,还有事?”
“没有。”朱瑛瞧了瞧天色。“四嫂回来了没?她去大理寺找过我,应该有事吧。”
“婉汐被父皇传召进宫,就一直没回府,不过应该快了,你再等等吧。”朱靖想婉汐找朱瑛,绝对是事关张信的。于是兄弟二人就坐在那儿,随便聊着等婉汐回府。
“王妃吉祥!”听到门口侍卫的请安声,朱靖和朱瑛不约而同的止住话题,向门口望去。
婉汐见朱瑛在前厅等自己,抱歉的冲他笑了笑。“让你久等了。”走进才瞧见朱瑛身后的朱靖,忙福了福身。“王爷也在?”
“四嫂找我何事?”
“啊?”婉汐见朱靖也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你们聊,我还有事,常桓。”婉汐的神情,朱靖如何看不懂?她不想让自己听,他又何必在这让她为难呢。
常桓正要跟朱靖离开,经过婉汐时,谁知她抬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常桓。”
“王妃有何吩咐?”常桓徒然一惊,忙垂目应道。就连朱靖也停了脚步,回首瞧着他们。
“下回你再派人跟着我的时候,要不就找武功再好点的,别被我发觉。要不就让他们直截了当的跟着我,如何?像今天这样,弄得我还以为是有人要对我不利呢,虚惊一场。”婉汐知道这是朱靖的一片好意,自不会拒绝。
“是!”常桓苦笑,派到王妃身边都是武功最好的,还是让她发觉了。他偷偷抬眼,瞅了眼王爷,只见朱靖板着一张脸,扑捉不到半点情绪。“王妃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婉汐放了手,常桓急忙跟上朱靖,朱靖也抬脚往松影阁走去。“婉汐,你明知那是四哥担心你的安危,何必拒绝?”
“我没有啊?”婉汐眨了眨眼睛,朱瑛怎么这么想?那朱靖呢?算了,有时间再跟他解释清楚吧。“先说正事吧。你可别忘了,我还要去重验安营盛的尸体呢。”
“我怎么敢忘?早就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去?”
“明天。”婉汐拍了拍朱瑛的肩膀,笑道。“你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婉汐的话令朱瑛惭愧万分,明明是他的疏忽才让婉汐置身陷阱的,可她还这么相信自己。“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也不等婉汐反应,大步离开了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