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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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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空闲的麟德殿,今日却格外热闹,只因为景帝在此大宴群臣,而景帝的座上宾却是鞑靼左贤王赫尔撒。那日景帝将婉汐宣至太极殿,原来是为了商议释放赫尔撒的问题。
自从苏图海命丧婉汐刀下之后,鞑靼一时间群龙无首,赫尔撒在祁门关一战后也不知所踪,并未返回都城四合城,所以这新的汗位自然由浑邪王来继承。浑邪王继承汗位之后,仍旧对天朝边关虎视眈眈,并且打着为老汗王报仇的旗号,鞑靼士兵的士气空前高涨,挥军再次攻打天朝是迟早的事。而婉汐却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当日夜袭四合城后,会在半路遇上了本不该出现浑邪王的大军,说不定浑邪王本来也是要到四合城擒王的,只可惜被婉汐捷足先登了一步。苏图海一死,他就能顺势登上了汗位,而唯一能够和他一较高下争取汗位的左贤王,却在祁门关大败后失踪。可以说天朝和鞑靼的这一仗,获益最大的便是浑邪王了。
景帝对这位新汗王的政策便是换一位可以和天朝友好往来的汗王,新汗王的不二人选自然是左贤王赫尔撒。那日在太极殿里,位极人臣的数位重臣们争的面红耳赤,只因为赫尔撒曾欲刺杀皇上,无论如何是不能释放的。然而朱靖、朱璃和礼部尚书都是赞成释放赫尔撒,助其成为新的鞑靼汗王。婉汐坐在朱云仕身边,静静的看着众人各执一词,她和朱云仕都不曾开口,不过朱云仕在礼部办差,礼部尚书的意见显然就代表了他的意见。最终景帝打断了无休止的争吵,望向婉汐,问道。“安逸侯认为如何?”
婉汐不得不开口,她知道景帝找她来就是为了这关键的一票。“左贤王虽曾意图刺杀皇上,不过皇上也未损丝毫。相较之下,倘若释放赫尔撒并推其成为新的鞑靼汗王,与我天朝友好相处,避免两国士兵短刀相接,血染大地。微臣相信天下都会赞誉我天朝天子心胸宽广、爱民如子。”
右相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景帝抢先一步。“安逸侯算是天朝最为熟知左贤王的人,既然安逸侯都这么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金口一开,即便有些大臣心有不服,也不得不遵从。随后又议了些事,婉汐没有再开口,直至众臣跪安之时,景帝再次将婉汐留了下来。
“皇上还有何吩咐?”一时间太极殿内只剩下她和景帝两人。
“瑛儿在承天门外等你,你去见见赫尔撒吧。”
“是。”婉汐暗骂一句,明明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赫尔撒臣服,却已经对满朝文武下了旨,皇上就这么有信心自己能够说服左贤王?
当朱瑛带她到京郊的一座别院时,她才明白原来皇上早在抓住赫尔撒时,便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否则也不会礼遇的只是将他软禁在这里。婉汐不得不说景帝当真是个老狐狸,事事都想好了,如果在太极殿,她这个被赫尔撒所伤差点丢了性命的人都同意释放他,其他大臣还有什么理由反驳于她?
“左贤王好悠闲啊。”她踏进这座只有三套院的别院,见赫尔撒只是在摆弄一架七弦琴。
听到婉汐的声音,赫尔撒徒然停手,回过头来,狠狠的说道。“你还没死?”
“承蒙王爷惦记,我不会这么早死。”婉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撩袍在他面前坐下。“王爷对琴有研究?”
“兴趣而已。”赫尔撒见婉汐没有上当,不冷不热的开口。“你们皇帝捉了我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不踏出这几个院子,要什么有什么。你们天朝都是这么对待钦犯的吗?”
“天朝的钦犯都在刑部大狱里。”婉汐不理会他的讽刺之意。“皇上欣赏王爷,待你如上宾,王爷怎么会是钦犯?”
“我差点杀了他,又伤了你这个平西将军,他还欣赏我?”赫尔撒不屑的冷哼一声。“看来他也不怎么在乎你这个功臣的生死嘛!”
“我来是想要恭喜鞑靼的新汗王登位,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吧,新汗王就是昔日的浑邪王。”婉汐没有错过赫尔撒脸上的任何一个神情。“说起来,当日我从四合城回天朝的路上曾遇到过浑邪王和他的十万大军,差一点我和我的乌甲骑就要命丧在他的手里。”她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有样东西皇上托我转交给将军。”婉汐从怀中掏出鞑靼玺印放在赫尔撒面前。“奉吾皇之命,原物奉还!”
说罢不再理会沉思的赫尔撒,径自往院门走去,直到快要踏出院门口的那一刻,婉汐徒然转身,见赫尔撒也正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对了,忘了王爷也喜琴,不知可否与王爷切磋一二?”
“哦?想不到将军也喜琴?”说着赫尔撒已经让出了琴位。
婉汐走上前,随意拨弄几个音色,赞道。“果然是好琴。我曾说过自己最擅长的是一曲《十面埋伏》,只是一直未有机会,今日献丑了。”随即双手拨弄琴弦,浓重的杀机当即随着琴音倾泻出来。
朱瑛守在别院门口,婉汐进去不过片刻,院中就响起了琴声,随后就见她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朱瑛忙跟上去,问道。“如何?”父皇之前派来了大哥和三哥劝降赫尔撒都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顾婉汐有伤在身,派她前来,谁知她进去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
“谁知道呢。”婉汐毫不在意的说着上了马车,弄得朱瑛一头雾水。
三日后,景帝降旨在麟德殿宴请左贤王时,婉汐便知赫尔撒降了。
“婉汐,在想什么?”朱璃的声音打断了婉汐的思绪。
“嗯?没什么。”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望着眼前的宫廷舞娘妖艳的舞姿,忍不住打了个哈气。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你有伤在身,父皇不会怪罪的。”朱璃不解,父皇宴请赫尔撒为何一定要婉汐参加?
“我没事。”婉汐抬眼望向高坐龙椅之上的景帝,左手下第一位是赫尔撒,然后是由秦王开始的七位亲王以及婉汐,右边则是左右二相和六部尚书,还有一些皇亲国戚陪坐席间,众人面对而坐,煮酒夜光杯,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景帝和赫尔撒似乎相谈甚欢,不时两人遥遥举杯,婉汐当真是佩服赫尔撒,前一刻还恨之入骨的人,一旦想通了竟也可以相互举杯,能屈能伸,看来以后西北可以安宁一些日子了。
“天朝的皇上,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能否应允?”不知赫尔撒是否算好了,他一开口,乐声刚好戛然而止。
“左贤王但说无妨。”本来私下交谈的大臣和诸位皇子也停了下来,仔细聆听赫尔撒所谓的“不情之请”。
“多年来,鞑靼和天朝边关摩擦不断,说白了是因为鞑靼境内土地贫瘠,缺乏食物和衣物,倘若皇上能够应允开通边关马市,允许鞑靼人能够以战马来交换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我相信两国的摩擦会少很多。”赫尔撒定定的望着景帝,语气诚恳。几日来,他终于想通,有朝一日打败浑邪王登上汗位,以鞑靼的现状若想完全侵占天朝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天朝地大物博,单说他交过手的几位边关将领及裕王和恭王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不逊于任何男子的平西将军,算下来鞑靼几乎是毫无胜算的。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和天朝和平共处,说不定几十年后,等天朝衰落一些,鞑靼日渐强大之时,再挥军入侵这块富饶的土地,亦为时不晚。
“诸位爱卿认为如何?”景帝笑望着座下的一众大臣。
“儿臣认为甚好。”秦王朱智开口道,打仗一向都不是他所喜的。
“老臣以为此举并无不妥,只要鞑靼能够保证边关的安宁。”左相眯着双眼,捋着山羊胡,眼中闪过种种算计,鞑靼人的战马向来比天朝的马速度快,耐力也好,若能引进这种战马,对天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需要一些食物和丝绸,这些对于天朝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鞑靼来说却是极为珍贵的,价格自然也低不了,左思右想,他认为这简直就是一桩无往不利的生意。
“微臣也认为左贤王的提议甚好。”婉汐一开口,立即引来了众人的注视。“我天朝与鞑靼多年征战,百姓受苦,如今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开关通商,对百姓来说定是件喜事。”
“哦?连安逸侯也认为此举妥当?”景帝没想到一向对朝政不敢兴趣的婉汐竟会开口为赫尔撒说话。“左贤王,你的面子够大的,既然连安逸侯都开口了,朕有何理由不允?准了。”
“皇上圣明!”
“多谢皇上!我敬皇上一杯!”赫尔撒举杯一饮而尽,继而说道。“正如安逸或所说,鞑靼和天朝已经化干戈为玉帛,鞑靼愿与天朝通婚,结世代之友好。”
“呵呵,不知王爷看上了哪位千金?”此刻景帝虽然在笑,但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安逸侯巾帼不让须眉,我数次与其交手,均是手下败将。几日前,安逸侯前来劝降,我也真正领略了安逸侯的才情,真心仰慕!他日我若为汗,定尊她为王后,不知侯爷可愿为了两国的安宁,下嫁于我?”此话一出,本来喜庆的气氛顿时凝固,众人的视线不断在皇上和安逸侯之间徘徊。而朱云仕和朱璃听到赫尔撒的话后,怒目而视,不想他会亲自向婉汐提亲;朱靖则是静静的喝酒,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朱智完全一副诧异的神情;朱允嘴角上扬,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朱睿沉着的目光扫视众人,不知他在想什么;朱瑛眉头微皱,显然不愿婉汐远嫁鞑靼。
婉汐从赫尔撒偶尔望来的目光中看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先前的通商提议不过是试探而已,重点是这个才对。不过…她莞尔一笑,皇上会放她远嫁吗?她赌一把。“身为天朝的子民,婉汐原为两国的安宁效犬马之劳。”说完竟起身跪在了景帝面前。她的这一举动让朱璃和朱瑛目瞪口呆,不知她要干什么,难道她真愿意远嫁鞑靼?朱云仕紧着向婉汐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答应,以忠义王的身份,婉汐若不答应,皇上定不会强求的。
景帝瞧着婉汐,暗道这丫头竟把难题丢给了自己?“左贤王眼光不错,竟挑了朕的儿媳妇?”此话一出,虽未引起哗然,却也令众臣忍不住低头私语。
“这…”赫尔撒也不曾想景帝会这么说,他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能和皇子抢女人啊。“不知哪位皇子有这种福气?”
“难道王爷不知裕王妃的位子空虚多年,朕就是为安逸侯留的。”说罢景帝意味深长的望向婉汐,他本想寻个适当的契机再下旨赐婚,不成想会是这般情形。“当年朕曾亲口向天德提亲,天德允了。只不过之后天德战死沙场,婉汐受命前往岳州,这件事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原来是裕王爷,恭喜!我输的心服口服。”赫尔撒冲着朱靖举杯,喝尽杯中的酒,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不再开口。
“既然今日提起此事,也该为你们完婚了。天德已经过世两年,朕若是再不让靖儿娶你过门,就太委屈你了。”
“儿臣叩谢父皇!”朱靖毫无表情的起身谢恩。
“婉汐……遵旨。”婉汐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叩头,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柳舒玄早就告诉过她的,皇上会赐婚给她和朱靖,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而且…皇上刚才曾向父亲亲口提亲,她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不过,为表朕与鞑靼通商的诚意。”景帝望向赫尔撒。“来人,请公主上殿。”一声令下,冯保亲自领着苏图海的女儿,之前刺杀婉汐的公主走上殿来。
“叔叔。”公主徒见亲人,当即红了眼眶,拼命忍住才没有让眼泪掉下。
“这…”赫尔撒也是大惊。“敢问皇上,公主为何会在这里?”
“哦,没什么。只不过公主在荣王大婚的当日,意图刺杀安逸侯。好在安逸侯无事,否则朕可不能把公主完好无整的交给你了。”景帝说的轻描淡写,赫尔撒却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当日司马婉汐来劝降自己,一曲《十面埋伏》杀机四起,让他明白倘若不从,只有死路一条,在死面前,再大的仇恨也放下了,更何况还有汗位的诱惑。
他大胆向景帝提亲,迎娶司马婉汐,本意是示两国修好之意,谁知竟触了景帝的逆鳞,对他起了杀机。赫尔撒顿时明白,司马婉汐在景帝心中的分量。丝竹之乐重新响起,只可惜在场的人都各怀心意,听不进这悠扬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