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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傍晚,拜月祭祖仪式正式开始。
      说是拜月祭祖,其实是两件事——拜月的是女人们,男人们只管祭祖。
      作为嫡系唯一的男孙,晏青坐在张阳生身上迷迷糊糊地吃了些东西,就被老太太打发人送到前厅去祭祖了。
      和严肃正式的祭祖仪式不同,后院里拜月的太太小姐们自由惬意了很多。
      晏府的后院里有个贯通整个院子而过的水渠景观,在院子中心处把水渠挖宽掘深,造了个荷塘。
      太太指挥下人们在荷塘边上的凉亭里支起桌子,挂上花灯,摆了月饼、桂花酿等吃食。把老太太扶到上首位置坐定,然后按辈份尊卑一一落座。
      太太的妹妹有个和晏青同岁的女儿,名唤任秋,刚好生在八月十五这一天。老太太觉得很是应景喜庆,便携了她也坐在上席。

      这天天气很好,暮色中天空仍然高远辽阔,几颗提早出来的星在藏蓝色的天空里闪现。
      亭子前有一小块空地,月亮升起来之前,三姨太吩咐了房里的小戏子们先在空地上唱戏助兴。演嫦娥的小戏子唱得比往年的都好,扮相也乖巧,刚刚唱完,就得了老太太的赏赐。
      老太太兴致很高,招呼扮演嫦娥的孩子上前来搭话。
      走到近前来,越发看得这孩子眉眼秀气,妆容可爱。老太太笑指着那孩子,说:“这嫦娥模样倒是乖,不过看着眼生啊。”
      三姨太忙笑道:“这是今年才买进来的孩子,去年扮嫦娥的孩子长壮实了,只能演吴刚。这孩子秀气乖巧,刚好填了嫦娥的空。”
      老太太点头,说:“嗯,长相真是乖,比去年的嫦娥好看。”
      说着转头看见坐在身边的任月,笑道:“这扮相,倒是比八月十五生的更像嫦娥啊。”

      太太的妹妹嫁进任家,那也是个富贵之家,以前在朝的官职虽没有晏家显耀,但多是些织造、督办的肥差。任家的生意经念得很通达,现如今家业甚大。
      晏家是求子不得,任家则是求女不得。任家几房里只任秋一个女孩,自然娇生惯养,宝贝非常,养得她心高气傲不输于晏青。
      任秋自小长得乖巧,又有几分超过普通孩子的聪慧,加上因家世好,见过她的都只夸她好看。小孩子心性便容不得别人比她更好看,今日老太太居然夸扮嫦娥的小戏子比她好看,心里很是不高兴,狠狠剜了那小戏子一眼,不说话了。
      老太太又招手让小戏子再走近些,问:“叫什么名字?”
      “回老太太,小的叫贺莲。”童音糯糯甜甜,并不怯场,老太太听了越发高兴了,又赏了桂花糕。
      两出戏文唱完,月亮渐渐升起来。
      太太挥挥手,小戏子们从旁边沿水渠修建的小径依次退下去了。
      朗空圆月,星疏云淡,一众女眷难得的心境恬淡愉悦,言谈甚欢。

      任秋贪嘴,多喝了几碗桂花酿,闹着要如厕,便由奶娘带了去院子另一头。
      一群散下来的小戏子卸过妆,和其他院子的小男仆聚在院子另一头的桂花树下,正在比谁得的赏赐多,张阳生也参合在里面,炫耀七少爷给他吃了亲手做的糯米糕点。
      小豆沙包子、小月饼之类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一点,但是桂花糕只有贺莲一个人有。众人不由得红了眼欲抢,贺莲赶快护住桂花糕,拔腿就跑,一群孩子在后面嬉闹追赶。
      贺莲只顾拽着装糕点的袋子低头跑,“咚”地一声撞上一个人,停了下来,脑门撞得生痛。
      原来撞到的是任秋的奶娘。
      奶娘带了任秋出恭后,正伺候着任秋一边拿丝帕擦手一边往亭子走。这一撞,奶娘一个趔趄,手里的丝巾掉进了小径旁的水渠里。
      任秋也被这一撞吓了一跳。待仔细一看,原来是贺莲,方才的不痛快又涌上心头,顿时端起小姐的架子瞪眼喝道:“狗奴才,走路不长眼么,你赔我的丝巾。”
      那丝巾对任秋而言并不值什么,但她就是要贺莲下去给她捞起来。
      贺莲不会游泳,脸涨得通红,只站在原地不动。
      任秋更是怒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哭起来。
      奶妈慌得一边哄着小姐一边呵斥贺莲:“你这狗奴才,还不快下去捡起来。”
      后面追赶贺莲的孩子们看到惹出了事,又一哄而散。
      张阳生本来也跟着往后跑,只听得后面奶娘的呵斥声一声高过一声,贺莲低声哀求,慢慢哽咽。
      张阳生有个和贺莲岁数差不多大的弟弟,虽然和贺莲平日里没什么交往,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
      任秋的哭声越发大了,奶娘慌忙推搡着贺莲的肩膀,把他往水渠边逼。
      贺莲踉踉跄跄,低声哭着恳求说不会游泳,眼看就要被推进水渠了。
      张阳生紧跑几步,一把拉住已经仰身后倒的贺莲,不知哪来的勇气,把贺莲护到身后,说:“我下去帮他捡!”说着就把外衣鞋子脱了,跳下水去。
      已然是秋季,晚上凉意浸肤,渠水之寒虽不彻骨,也冷得肌肉生痛。夜风把丝巾吹着在水面上漂,张阳生在渠水里游了好几下才够到丝巾,等游回来把丝巾递给任秋奶娘的时候,已经冻得上下牙抖碰作响了。
      任秋接过奶娘手里湿了的丝巾,看也没看,抬手就又扔回水渠,气哼哼走了。
      张阳生傻傻看看水里渐渐湿透的丝巾,再看看任秋的背影,不解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看见贺莲立在身后。
      “谢谢你。”贺莲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从手里紧紧拽着的袋子里取出桂花糕递给张阳生,“这个给你。”
      张阳生抓抓湿淋淋的头发,笑得很憨厚:“我不是为了你的桂花糕。”
      “我知道,”贺莲把拿着桂花糕的手向张阳生伸了伸,“这是我自己要谢谢你的。”
      张阳生从贺莲手里只拿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得张阳生又把眼睛眯了起来,浓郁的桂花香气和着软软的甜味在唇齿间久久缠绕不去。不过一个喷嚏打断了张阳生对桂花糕的回味——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秋夜的寒意浸透进身体深处。
      贺莲打量自己身上也只一身布衫,没有多余的给张阳生,只得说:“你快回去换衣服吧,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张阳生又打个喷嚏,吸吸鼻子:“那我走了,你也回你们院子里去吧,不然他们又要向你讨桂花糕吃了。”说完转身向七少爷的院子跑去。夜风吹在跑动的身上越发冷了,一路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终于到了院子门口。
      七少爷在前面大厅里祭祖还没回来,大多数男仆侯在前厅等着最后打赏,女仆则伺候老太太各位太太享受这难得的安闲。张阳生回到院子的时候只见到守园子的老仆和一个掌灯的仆妇,他心里一半庆幸一半担忧——庆幸的是管事的都不在,没管事的看见他湿漉漉的衣服,也就不用听何妈的责备;担忧的是,他是睡在少爷房里的人,衣服都是平日女仆和着少爷的衣服一起拿进来的,他并不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里,又不敢到处翻找,急得他在平时吃饭的屋子里打转。来来回回地在下人吃饭的屋子里走了几圈,张阳生只想出一个笨办法——到烧水的锅炉那边把衣服一件件烤干再穿。
      张阳生并不知道七少爷和院子里管事的什么时候回来,只盼着衣服快点干掉,于是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一条贴身的裤子,其余的衣服都贴在大锅炉盖上烤。虽然有炉火的温度,但是在秋夜里脱得光光的,张阳生还是冷打颤,双手抱住膀子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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