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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惆怅孤骸掩故土,且喜随缘众人完姻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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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家了,连汉吩咐朱武散出话去:一月之内,连云堡主谢绝任何访客。——众人需要好好的休息。就这样,众人足足懒散了一个月有余,饶是如此,数年漂泊江湖的惊忧困顿似乎难以在这短短的一月之内消除。
接下来倒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办,张进的骸骨还没有入土为安。可是,赵显却还有回来。连汉才要打发人去华山脚下刘家庄催问赵显的归期,不期刘家庄也恰好在这时候送过信来。乃是刘家大少爷刘恩亲笔所写。连汉接过信函一看,封皮上写着连云堡主亲拆的字样。忙破了信封,抽出信来仔细观瞧,看罢不禁又喜又叹:喜的是赵显得配佳妻;叹的是,赵显做了刘家上门女婿,以后弟兄相聚之期只怕没了。
原来刘家父子喜赵显聪明盖世,如能留下,定然能成为刘家的股肱之臣。且小姐刘霞协助打理家事井井有条,若嫁她出去,也如失膀臂。刘家父子舍不得他夫妻离去,于是暗中商议,逼赵显作了上门女婿,理由是赵显失约了,得补偿刘霞。——赵显与刘霞相约三年再见,结果却让刘霞苦等了五年之多。刘霞曾为此以泪洗面,悲催断肠。赵显亦觉有负贤妻,虽舍不得连云堡一干弟兄,然左右权衡之下,还是答应了做刘家的上门女婿。
虽然赵显成了亲,做了刘家上门女婿,但还是要‘回门’的。三日后,赵显将携爱妻刘霞带着重金厚礼回拜连云堡。
众兄弟姐妹得知这消息,也都为赵显有如此的好归宿结局大感开心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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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赵显与刘霞的‘回门’队伍抵达了连云堡。众人隆重相迎,看赵显锦衣华服,满面春色,都禁不住的哈哈大笑。赵显被众人笑得尴尬,但已是成亲之人,也不好像昔日一般放开胡闹,倒是无论身至哪里,都拥着爱妻,呵护备至,唯恐冷落。这让刘霞得意在面上,甘甜在心里。
刘家镖局事务众多,赵显与刘霞本打算小住两日,便打道回府。可连汉众人不让,知此一去,不知何日再能相见。硬留他夫妻住了一月有余。这一月中,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将张进的骸骨入土为安;另一件,是众人的婚事:付逍与萧飞,连汉与沈思思,燕生彩云,韩振付雨,鞍前马后与秋榕,饮食起居与晓榭。至于陈和李义二人,连汉命堡内的媒婆也很快为他二人择的两个品性淳厚,容貌端庄的好姑娘。他二人乃是连云堡主之兄弟,也算是连家堡的堡主呢,哪家姑娘闻得此事,不愿做亲呢?故而说亲之事,很是顺利。
……
众人将张进的骸骨葬在连家宅邸的西面一代夏花烂漫,树林幽静之处。此处乃是付逍等弟兄常来游玩散心之地。众人想只要出门游玩,便可看到张进,他在此处,也算不孤独寂寞了。
眼望着姹紫嫣红的花丛里,新土培坟,汉玉铸碑,众人都临风洒泪了。静默中,各有所思。萧飞心想:张大哥,你在天有灵,可看到我和大家在一起了吗?原本,和大家在一起的应该是你啊!萧飞一定不负你,从此隐瞒身世,嫁给大哥,做他一生一世的好妻子。可是,我的身世当真能隐瞒一生一世吗?我和大家在一起,真的能快乐一生吗?她为此彷徨悲痛,矛盾纠结,不由得挥泪如雨,站立难支。一旁付逍伸臂揽住了她,心想:兄弟,大哥对不起你,若非大哥执意去向江湖,又何至累你丢掉性命?今日大哥终于和心爱之人挽手同心,却与你相隔永世了。兄弟,你的大恩,大哥只能来世再报了!……想到此,付逍亦泪如雨下。一旁连汉看付逍与萧飞相依,也不由得独自吞泪,他想兄弟啊兄弟,你可知今日二哥我也恨不能和你一般,静卧在这黄土之下,无知无觉吗?因为死了,就不用再看大哥与萧飞相爱情浓了。……于陈和李义,燕生韩振,彩云付雨,沈思思等则想:为何苍天总不叫人团圆满意,只叫人遗憾悲恨?如今萧飞已平安归来,而张进却已永辞人世!如今我们都平安归来,却唯有张进,回来的是一堆骸骨,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而此时最为心碎肠断的是赵显,用昔日孔明吊周瑜的一句话来形容赵显的悲痛感受最为合适,那就是——从此天下,再无知音!不过,孔明与周瑜是各为其主的对立派,没什么真感情;而赵显与张进,确是实实在在心连心的兄弟。赵显想张进之死有太多隐情,却都是他执迷不悟,痛苦自扰的结果。他想这个傻书呆,枉读了许多诗书,却始终是个不开窍的傻兄弟!而这傻兄弟竟然真的带着那秘密去死了。他以为萧十一的隐秘真的会随他之死而永无暴露之日吗!依自己看也未必。到真有暴露那一天,连云堡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灾难。若从这件事来看,他想自己离开众弟兄,入赘刘家也没什么不好,相反还是一件避灾远祸的好事呢。可是,自己此一别去,何日还能再回来看这地下长眠的兄弟呢!兄弟!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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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张进,天色尚早。连汉吩咐众人,且在此游玩散心一日,可以野炊,放风筝,射猎,跑马。……吩咐完毕,连汉自去找了处野花盛开的山坡坐下来,掏出怀里的长箫,悠然吹奏。
箫声里,众人都行动起来,众姐妹们聚在一起,花丛里漫步,由于沈思思已怀孕三四个月,众人不得不对她多有照看;而众弟兄则分散开来,跑马射猎,欢笑挥洒。此时,萧飞还没有从凭吊张进的感伤中解脱出来,付逍拉着她来到一处草坡上坐下来,静静看风景。
湛蓝的天空中突然有雁群从南向北飞来,萧飞望着雁群便落泪了。付逍一旁想劝她,竟不知如何开口。她叫他大哥,他该叫她什么?——萧兄弟?没名字?——都不合适。叫萧飞?似乎远了些,叫飞儿,似乎又肉麻了些。叫妹妹?可他要取她为妻的,怎么能叫妹妹呢?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可以直接叫——孩子他娘!……他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忽然背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付逍回头一看,原来是二弟连汉,登时有些尴尬,忙道:“我去拾些干柴来,做野炊烧烤之用……”说着,付逍起身去了。连汉走过来,矮身坐在了萧飞的身旁,看她还在望着长空落泪,便道:“飞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萧飞摇了摇头,流泪道:“哥哥,你看那些雁群,它们为何总是飞来飞去,一生奔忙不歇?”
连汉愣了愣,继而笑道:“万物皆有它自身的运行法则,为兄也不甚解。不过,却有一只鸿雁,她不必在奔忙劳碌了,因为她已找到了一处鸿芦,可以终生在那里歇脚。……”
“哥哥,”萧飞转过头来,看着连汉,“是你给了这只鸿雁可以终身栖息的芦所,你,你当真不后悔吗?”
“后悔?”连汉愣了愣,“飞儿为何这么问?——你认为为兄会后悔吗?”
“不,自然是,不会的。……”萧飞自悔失言,不禁低头不语。
“飞儿,为兄不知你在担忧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希望你能永远和大家在一起,这样为兄每日能够看到你好好的生活,也就足够了!”
“……”萧飞感激的无言,此刻真想投在连汉怀中哭一场,却只埋头狠拭了下泪,咬牙压住了内心所有的悲伤。
“还记得吗,飞儿?那一年,也是在这个地方,为兄与你二次相遇,你对为兄不理不睬,只大模大样的坐在这土坡儿上吹箫?”
“自然记得……”想起往事,萧飞有些惭愧。
“呵呵。想起那时候,你就像一只孤零零的雪雁,飘落在连云堡外。你来到这里,便注定了与这里一生一世的缘分。”
“缘分?……”萧飞喃喃。
“是。飞儿,你听说过这句话吗?——缘定不由人。比如为兄和你之间,便是注定的兄妹之缘,而不是夫妻之缘。”
“哥哥,妹妹的选择,一定伤你的心了……”萧飞为此不能释怀,而连汉却有几分释然,叹道:“天意如此,哥哥伤心——也是枉然。”
“哥哥,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我好怕……”萧飞忽然流泪的颤抖了。
“怕什么?”连汉不解。
“怕,怕我不能做好大哥的妻子,做好你的妹妹。你和大家,真的,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她为何这样会这样想?她到底在纠结什么?是她的身世之谜吗?连汉不经意的拍了拍萧飞的手,竟然是一片冰凉。她竟是那样的怕……连汉望望远处,付逍果然拾了许多干柴,用草绳捆着,单手拎来。一旁鞍前马后,饮食起居看大哥动手干活,连忙过去接应。秋容晓榭也上前,叫大哥住手。付逍向这边看了看,连汉与萧飞依旧在坐着说话,转身便又走开了。
仿佛天热一般,连汉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段小臂,挥舞笑道,“鸿雁神侠闯荡江湖,南征北战,东讨西杀,从不害怕;怎么今日归隐,要结婚生孩子这点小事,反倒怕了呢?”连汉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仿佛潜意识里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