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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恢复(上) ...


  •   缔地亚盘腿坐在窗前白色波斯地毯上,一身白色亚麻睡衣,黑发微湿,坚毅的五官此时正陷入沉思中,他看着窗前睡得极安稳的妮妮薇,侍女们早已将她洗漱干净,换上了微带粉色的丝裙,额前那束银发分外刺眼。
      他心中叹了口气,妮妮薇的感情十分脆弱,每一次的打击她都要恢复很久,就像当年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时,她可以将自己封闭起来很久,这次……不知如何是好?
      离开她近一个月,他才发现愈加思念她,只想回到底比斯,只想看到她,他的感情又何尝不脆弱?
      这一次她没有睡很久,缔地亚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很久——
      “我饿了。”她缓缓起唇。
      缔地亚站起来,坐到床上,“知道饿了就好,还敢几天几夜不吃东西吗?”他不曾发现自己的语气柔软地像刚出炉的面包。随即,他吩咐侍女将食物送来。
      妮妮薇的嘴角慢慢扬起,“我不是小孩,我会照顾自己的。”
      缔地亚失笑,“嘴硬!看看你现在可是瘦得皮包骨头。”
      她抬起手看了看,“马上就会吃胖的。你去哪里了?”
      缔地亚笑,轻轻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尼罗河泛滥了,例行地巡视一下,在担心我?怎么不问艾米?”
      “他?他没有你的命令敢透露法老行踪?那我要怀疑你的治军了。”她的手安静地被他握在手心,手掌上粗糙的老茧透着往昔艰辛的岁月,“哥……哥……”他喜欢听她这么叫他,虽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总害怕一旦没有这一层的羁绊,他将很快失去她。“从此以后,妮妮薇要麻烦哥哥了。”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可以让王朝被另一个王朝更替,可以腐蚀一个人的意志,可以消亡一个人的健康。时间让妮妮薇变得成熟,变得他不能再看清。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他忽然俯身抱住她,吻着她微凉的额头。
      当侍女们进殿时正看到此幕,她们站在外间,分立两边不敢妄动。法老爱王妃是整个埃及周知的,英俊深情的法老是每个埃及少女心目中的情人,可是她们高贵的法老只对妮妮薇王妃微笑,只将妮妮薇王妃的手紧紧握着手中。
      爱情让征战沙场的法老如此柔情,它到底是什么?
      “放下,你们出去吧。”缔地亚看着妮妮薇,“好了,起来吃东西吧。”他不由分说将床榻上的妮妮薇抱起,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微凉的身体。
      缔地亚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硕大的大理石方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澄黄的奶油软面包,乳白色的热椰奶,入口即化的鹅肝,大碗的鸡汤,紫色的葡萄,鲜红的苹果……
      银质的器具泛着淡淡的光芒,让食物看上去十分诱人。由于很久没进固体食物的关系,妮妮薇的胃也缩小了很多,正不知该吃什么,缔地亚将椰奶递到她面前,轻声哄着:“先喝椰奶,暖暖胃。”
      妮妮薇听话地张口,温热滑腻香甜的味觉让她为之精神一振,不知不觉喝了一大半,喘了口气,缔地亚又将面包搬到她面前。
      “吃慢点,一定要吃主食,不然你会连和我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他心情很好,妮妮薇靠在她胸膛上的感觉真实得令人幸福。
      “恩。”她点头,“我不会再生病了,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她双手撕着面包,一缕一缕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食物进入胃内,她的身体慢慢暖起来。缔地亚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面包屑,就像照顾儿时的她,而她一定忘记了那些往事吧?她有些出神,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明天让金莲宫的侍女把吉吉带过来陪陪你吧,还记得它吗?现在胖得你都要抱不动它了。”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双臂紧紧地环住她,回忆着当时的美好。
      “恩。”她忽然想起什么,问:“爱蜜她们还好吗?”
      缔地亚在她头顶叹了口气,有些吃醋地反问:“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爱蜜——”他叫道。
      一身白色努格白的爱蜜立即走进寝殿,跪倒在妮妮薇和法老面前,她努力控制着眼泪不掉下来,进法老的蕉叶宫已经一个多月了,王妃昏睡时她日夜守候着,衣不解带,终于有一天王妃醒来了,可是醒来的王妃不认任何人,她目光悲伤而空洞。
      她挣扎着去了尼罗河西岸的死亡之家,亲手将巴比伦王制成了木乃伊,她和工匠们看着王妃将烧黑的木炭装进亚麻小布包内,散放在木棺内,看着她将巴比伦王的脏器放于四个坛子内,然后盖棺,然后不分昼夜地在棺盖上绘着花朵。
      一切显得那样平静而又震撼着在场每一个的心!王妃是伤心的,巴比伦王怎么会死了呢?难道是为了他,王妃的额前的黑发霎时变白,莫不是王妃爱着这个巴比伦王?爱蜜对于自己的想法大吃一惊。
      “爱蜜,你抬起头。”妮妮薇看着抖动着双肩的爱蜜,心中开始涌动一些情愫。
      齐眉刘海的爱蜜抬起头,法老正抱着妮妮薇,她的双眼还是那样乌黑,她盯着爱蜜,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王妃,您终于认得爱蜜了!”她擦去迸出的眼泪。
      妮妮薇坐直身体,淡淡地笑着:“让你担心了,真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爱蜜,起来,握握我的手,好吗?”
      爱蜜顾不得流下的眼泪,爬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妮妮薇伸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王妃殿下终于醒来了,真是阿蒙神保佑。”
      “爱蜜,我明天就会回宫去的。金莲宫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美丽?我还想看走廊外的尼罗河,看吉吉,看你们大家。”
      “不许!”缔地亚阻止,“你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要让我担心到几时?”
      “是是,法老说得对,王妃把身体养好后我再陪王妃回去,好不好?”爱蜜也半哄着她。
      妮妮薇乖乖地点头,“爱蜜,你先下去吧。”
      “是。”爱蜜的小碎步显得有些慌乱,她快速退了出去。
      缔地亚又将鸡汤搬到她面前,盛了一小碗,递到她手中,“温度刚好,鸡汤最是养神的,好歹喝一口。”
      妮妮薇很听话地喝了个大半,他很有分寸地控制着饮食的量。
      “你呢?一定也没吃,对不对?”妮妮薇抬头看着缔地亚的侧脸,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为什么缔地亚对妮妮薇这么好?”
      缔地亚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不许哭了,好不容易恢复点体力。”他看着她水汽迷蒙的黑眼睛,“小傻瓜,小时候谁拽着我的弓箭,死皮赖脸地要我发誓啊?”
      妮妮薇眨巴眨巴了几下眼,否认:“哪有的事?”
      缔地亚看着她诙谐的表情,大笑:“看来你这个本事倒是日益精湛啊!”大笑之后,两人又陷入无言中,缔地亚忽然清清喉咙,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妮妮薇,你听着,不管以前你和拉塞米尔发生过什么,现在开始只剩下你和我。”
      “缔地亚……哥哥……”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充满小女儿撒娇的口气。
      缔地亚心中大叹,她吃定他了!每一次只要妮妮薇叫他:缔地亚哥哥,他的心就塌陷一分,可是他喜欢听她这么叫。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我想看看埃及的夜空,就现在。”妮妮薇的声音空空的,“我错过了很多个星空。”
      “好。”缔地亚抱起妮妮薇,径直走出蕉叶宫。
      蕉叶宫顾名思义就是四周都种植着高大的香蕉树,整座白色的蕉叶宫隐在宽大的香蕉叶中,只有高高的宫墙,殿前巨大的石狮显示着这座宫殿的雄伟壮观。
      蕉叶宫分两层,下层是法老日常生活区,上层是寝殿。直径为40多公分的圆形大石柱支撑着宫殿,前前后后不下50根,圆柱上雕刻着水样花纹,简洁明了。两楼除了正殿口没有回廊外,其余三面都有宽大的回廊,回廊不设任何栏杆,回廊上铺着厚厚的褐色地毯,还有摇椅。那些艰难的时候,缔地亚每晚累极时,沮丧时,开心时躺在摇椅上仰望北方夜空中的星辰,祈祷太阳神阿蒙,让埃及强盛,让丽丽回来。
      眼明手快的爱蜜早将白色绒毯铺在摇椅上,旁边的小茶桌上摆上了各色水果和一种紫色的野花茶,妮妮薇王妃喜欢喝各种花茶,爱蜜偶然发现了这种从未见过的紫色小花,将它入茶后发现香气十分宁神。从塔利村回来后法老就一直守在王妃身边,也是滴水未进。爱蜜默默地将牛奶和黑麦面包放在茶几上,然后安静地退了下来。她站在大殿前的石狮旁,仰望着回廊上的法老和王妃,也仰望着头顶的夜空。今晚的星星看上去好亮,好美!
      缔地亚将妮妮薇放到摇椅上,为她盖上白色小毯。盘腿在她旁边的灰色地毯上坐下,他端起杯子喝牛奶,此时才感觉饥肠辘辘,生气都快把自己气饱了。他大口咀嚼着韧性十足的面包,余光将妮妮薇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淡淡地,眼神定定地,她看着头顶的夜空,安静地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了。
      “妮妮薇,在想什么?”他握了握她露在外面的手,将毯子拉了拉,盖住两人的手。
      她笑笑,那笑轻得像耳边吹过的晚风,一闪即逝,“这毯子真舒服。”
      “你喜欢就好,是波斯进贡的。我留了好些,料想你一定喜欢的。”他像献宝的孩子一样开心。
      “如果我不曾回来……”
      “妮妮薇,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奥西里斯神将你带回埃及,带回到我身边一定是有原因的。”缔地亚看着妮妮薇神伤的表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等身体恢复些,我带你在埃及各地走走。卡纳克的加布塔,宰相森姆特,还有奕思,你都不想见见吗?”
      妮妮薇偏过头,看着身穿白色亚麻睡袍的缔地亚,听着他说起这些熟悉的人,想起第一次见像不倒翁似的加布塔,第一次见到银须飘飘的宰相,还有很骄傲很自得自诩埃及历史上最厉害的书吏——奕思时的情景……思绪被埃及微凉的晚风吹到了很久以前。
      她真心地看着缔地亚笑了,他身边能人辈出,他睿智,果断,英明神武,他使埃及的强盛到达了盛况空前。
      她回握他的手,坚定地开口:“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是两河文明的发源地,而埃及现在的版图只到幼发拉底河上游。我要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纳入埃及的版图,缔地亚,你相信我吗?”
      他惊奇地看着她,但不露声色,略一沉思,他斟酌道“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确是一块富裕的地方,但是上有亚述,下有巴比伦,左边是阿拉伯沙漠,叙利亚沙漠,北方是地中海,由南而上则是波斯湾,无论从哪一方进军,我军势必要长途跋涉,疲惫行军,于士气是极大地折损,物质供应也极为不利。应该更慎重考虑一下。”
      妮妮薇点头,想起《特洛伊》中,希腊10万大军远渡大西洋,兵临特洛伊城下时,两军士气如虹,各自怀着阴暗的目的,兵戎相见。妄想成就各自的辉煌,这耀眼的辉煌建立在无数妄图成就自己英雄名声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士的尸体之上。
      有些人人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活着,也为了这个目标而义无反顾地死!这固然可悲,但更可悲的是没有目标而活着的那些人!
      想要攻取这块肥沃的土地,行军路线是关键!妮妮薇闭上眼,昏沉沉地想要整理一下脑中历史上最著名的几次战役,可是精神始终不能集中。
      十年磨一剑!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耐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恢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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