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路——续》isterlily

3、集市（下）

　　两人朝着街边人声鼎沸的饭庄走去，身后乔装成平民的侍卫紧跟其上。
　　两人被请进二楼临窗的包厢内，看着窗外来往的商客，叫卖声此起彼伏，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很快店家将他们点的食物端了上来，侍卫尽职地站在包厢外。
　　缔地亚和奕思喝着有些苦涩的茶，回甘却是极甜，茶香四溢，顿时散去了一身的疲惫，韧性十足的黑麦面包透着小麦的香味，伴着艾草味，口感很是不错。新鲜的羊肉，牛肉摆满了一桌。两人吃得甚是愉快。
　　竹门再度被打开，两人抬头，红色长裙的荷娜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均是一愣，他们看着荷娜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慢慢地退到门口，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然后缔地亚和奕思开始觉得荷娜的身影开始模糊，全身开始无力，麻药！缔地亚忽然开口喊，但荷娜忽然走近他们，将手中的手巾蒙上他的嘴，他彻底睡了过去。
　　可怜奕思一介书生，在缔地亚昏过去之前，他就头放平到吃饭桌上了，昏迷过去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昏过去吧，不要再醒过来了！
　　荷娜冷笑着看着他们，从容地走了出去，看看门口的两名侍卫早就被料理干净了，她一手插在裸露的蛇腰上，一手一拂黑发，“来人。”
　　几名身强力壮的汉子一骨碌地冲进包厢……

　　缔地亚醒来的时候，奕思真的还没醒。他眼前漆黑一片，很快明白他的双眼是被布条蒙住了，口也被布条绑住了，手脚亦是。他的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是地下室！他调整呼吸，闭目养神，果然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然后一股荷花淡淡的花香袭来，他心中一阵冷笑。
　　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说道：“远方的客人，孟菲斯的待客之道是非常热情的。可惜你敬酒不喝喝罚酒。”
　　忽然，缔地亚的下巴被捏住。找死！
　　熟悉的声音再度说道：“你呢，还真是英俊，连我差点都动心。如果你答应了我，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下丢脸，我倒是真的想要了你呢。”
　　她一把扯掉缔地亚蒙眼的布，缔地亚却依然闭着眼，她惊讶道：“还没醒吗？看上去挺强壮的却没料到这样不中用。”她轻佻地拍拍他的脸。
　　缔地亚缓缓睁开眼睛，果见荷娜半蹲在自己面前，他眼露笑意，直视着她。
　　迫于缔地亚的气势，荷娜退开一步，缔地亚很快眼梢扫视了囚禁他们的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任何东西，地上是青石板，黄色松石的墙，只有悬挂着一盏绿豆大的灯火。奕思头歪在一边，靠坐在他对面的墙上。
　　缔地亚看了看绑住自己嘴的布条，命令般的眼神让荷娜鬼使神差地解开了布条。等她发现自己的这一动作时，荷娜一惊，但很快解释：“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你想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缔地亚沉声问道。
　　荷娜奸诈地一笑，“把你们卖了，对了，这叫出口。中东要的就是你们这种免费的劳动力。”
　　“劳动力？”缔地亚冷笑，“你不觉得我们做劳动力是极大的浪费吗？说，麻药哪里来的？”在埃及麻药是被控制的，只有法老的医官才能拥有和使用。
　　荷娜笑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包括男人！”她扶了扶耳边的荷花，“比你更听话的男人可是比比皆是。”
　　“你是埃及人？”缔地亚忽然问。
　　荷娜一愣，转而像是听笑话般地大笑：“埃及人？”她坐在楼梯上，斜斜地半躺着，抖动的双肩让吊带衫的带子斜斜地滑下，她风情万种地看着缔地亚，“我不是埃及人，埃及人都是些死木疙瘩，怎么能和我比？”
　　缔地亚无视于她的卖弄风情，低头诡异地一笑，继而抬头，“幸好你不是埃及人。”
　　“为什么？难道你也不是？”荷娜缓缓抬高一条腿，露出修长的玉腿。
　　缔地亚脸色一沉，“如果你是埃及人，我就灭了你的九族！”
　　荷娜忽然一跳而起，怒视他：“你到底是谁？”眼前一花，看不清他的动作，下一刻，荷娜就被他单手掐住了喉咙，将她抵在墙上，她呼吸困难，涨红了脸，不停地咳嗽。
　　“我是埃及的王，埃及的法老！”缔地亚说完，用力，“咔嚓”荷娜香消玉殒了。
　　缔地亚解开脚上的绳索，虽然他们捆绑的确很有些专业技术，但是对他不起作用，这种程度地结，他早在卡纳克神庙受训时就能轻易解开了。他走到奕思面前，踢了踢他，“你还装？”他解开蒙眼布，看到一脸苦瓜状的奕思。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掐断脖子的荷娜，总结陈词：“法老，原来是蛇蝎美女。”
　　缔地亚忽然转头盯着他，“美女？”仿佛质疑奕思的审美眼光。
　　反应极快地奕思立马改口，“怎么能算美女？在美丽的妮妮薇王妃面前，她只能算是棵狗尾巴草……”奕思一把捂住嘴，惊恐地看着法老。
　　不料他却看见法老叹了口气，问：“奕思，你今年多大了？”
　　啊？不！他还想多话几年，他抖着声音回答：“25，才25岁。”
　　缔地亚点头，很同情地看着他，柔声道：“回底比斯就赶紧找个姑娘吧。还趴在地上干什么？”缔地亚一脚踹开头顶的木盖，眼前顿时一片光明。
　　奕思慌忙提着衣服跟上，跌跌撞撞的，他此刻才明白，当日在采石场，法老为何削去他的长衫了，是为了防止他拌在衣服上摔倒，脑袋撞上石块后英年早逝啊，真是体贴的法老啊！
　　于是，奕思在缔地亚身后，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尊敬的法老殿下。
　　缔地亚赤手空拳，将迎面扑上来的壮汉有一个甩一个，有两个扔一双，手势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奕思缩着脖子，数着“噗咚”声，直到好一会听不见了，才睁开眼睛，啊……他武艺高强的法老啊，那些个看似强悍得很的匪人们，此刻千姿百态地躺在房间内。
　　缔地亚和奕思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小楼外面集市还是歌舞升平啊。法老直接下令：封了这座楼，彻查这桩人口贩卖事件始末！一经查实，全部绞死，诛杀九族，罪不可赦！
　　这可是绑架并准备贩卖埃及法老的犯罪集团啊！太猖獗了，太疯狂了！连自己这样伟大的埃及书吏也差点被卖去当奴隶！奕思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即刻返回底比斯。”法老命令。
　　“是！”啊？奕思歪着嘴看着前面的法老。

　　马不停蹄地赶回底比斯，王宫又处于气氛紧张的状态，缔地亚风尘仆仆直奔蕉叶宫，迎面小步奔来的女仆慌慌张张地在他面前双膝跪地，头点地，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禀告法老：“王妃……不在寝……宫，法老……”
　　“王妃去哪里了？”缔地亚一笑，近一个月的分离，已经将他的怒气消除了大半，毕竟现在妮妮薇是在他的身边。
　　“在……在……”
　　缔地亚一急，内心升起不安，耐心全无，大喝：“在哪？”
　　“死亡之家。”女仆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哼……”缔地亚转身，跨上赤马，“驾——”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赤马，赤马一声嘶叫，雷电般地冲出了王宫，直奔塔利村的‘死亡之家’——木乃伊制作工房。
　　塔利村位于尼罗河西岸，因为古埃及人相信人死亡之后就会渡过冥河来到西方世界，在日落的西方。
　　比任何一次战前都要忐忑，缔地亚伏在马背上，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午后炎热的太阳当空照耀着，马蹄飞驰扬起一阵沙土，迷了行人的眼，也迷了缔地亚的心。
　　跳下赤马，缔地亚大跨步地走进死亡之家，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就算再笨也都能感受到法老一身的怒火。
　　“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慌不择路地逃也似的消失在缔地亚面前。
　　阴暗的室内，散乱着许多制作工具，只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小女子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黑色的长发披散着，他站在门口，挡住了射进来的光芒。
　　“王妃这样已经三天三夜了。”尽忠的艾米一步不离妮妮薇，站在法老身边禀告。
　　缔地亚走近她，在妮妮薇面前是一具木乃伊盖棺，没有常规地绘制着死者的容貌，她正聚精会神地俯身画着火红的玫瑰，小的，大的，含苞的，怒放的……一朵接一朵，层层叠叠，满目绚烂，绘满了整个盖棺，她那样认真，以至于垂下的发丝也沾上了红色的颜料也不自知。
　　缔地亚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她手持画笔的手，妮妮薇缓缓地回过头……
　　额前一缕雪白的发丝灼伤了缔地亚的眼，他压下怒气，“妮妮薇，你不要太过分！”
　　画笔紧紧地握在手里，她木然地看着他，眼睛定定地，“这里面只是一具木乃伊！”
　　缔地亚松开她的手，是啊，他和死人有什么好争的？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她额前的那缕银发，她为他白了头发！他朝着她的背影吼道：“妮妮薇，你是我埃及的王妃！你给我记住！”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好了，很快。”
　　缔地亚站在她身后，艾米守在门口。
　　几个时辰过去了，妮妮薇终于扔开手中的画笔，挣扎着站起来，她像刚出生的小鹿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缔地亚伸手去扶她，妮妮薇没有拒绝，她淡淡地说：“谢谢你。”
　　两人走到门口，耀眼的阳光让妮妮薇禁不住闭上眼睛，风吹来，扬起妮妮薇如雪的白发，门外侍女，卫士，工匠跪了一地。
　　妮妮薇扭头，对着缔地亚轻轻一笑，“缔地亚……哥哥，抱我回宫吧！”她虚脱得倒了下去，黑发无力地散落在空中。
　　妮妮薇……我的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