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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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不止，落雨一般打地身上蓑衣沙沙作响，天色越发幽暗。
骑到半路上，黎琴就只好一手打起火把，一手控缰，方才能看清道路。她纵马跑出三十多里地，总算在附近农人家打听到消息，说是前一刻有差役才在此歇息饮了些热水。又往前赶了三四里，黎琴看到个小小的驿站隐在路边一处林子里，忙进去看，果然见到一班差役并着两个押司，围着两个火盆在烤手，还有几个干脆将被冷雪湿透的鞋袜除下来放在一边烤。驿丞手下的差人正端了米饭白菜和白肉出来，差役押司开始埋头吃饭，小声说笑起来。
宋湛一人被束在角落里的一根房柱上，前面已经放了些清水和烧饼，她正垂着头，慢慢地掰烧饼，放在口里吃了，身上的重枷也并未除下。
苦于没有搭讪的机会，一边用眼睛众人，黎琴看到驿丞朝她走来，忽然差役中看到个熟悉的人，大喜便对着那人叫道：“未臧！未臧！你也真是的，这次出来怎么把钱袋落下了，倒叫胡爹爹担心！可总算让我追上了。”
胡未臧正坐在那里吃饭，闻言一抬头，微微眨一下眼睛。他应变极快，脸上还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就“哎呀”一声，摸一下衣袖，又低头摸摸腰际，再抬起头来时已经笑着了：“黎家阿姐，你可救了我了。”
“你阿，若是这次没有几位照应，看你怎么办。你看，我为了追你，费了多大劲道！”黎琴自然地走到胡未臧身边坐下，给众位差役押司行了礼，唤来差人加菜家酒，一会众人就吃喝开了。黎琴不敢沾酒，因为一弯腰，背脊就痛得像撕裂一般，狠命忍着和众人说笑。吃得热闹起来，黎琴借故出去，没过多久果然见胡未臧过来，两人对望一眼，一前一后走到马厩旁边。
胡未臧看着她走路，皱起眉头：“你的背怎么了？”
“摔下马来，有些伤动筋骨。”黎琴道，接着忙把宋湛的事情说了，将一包碎银子和几张大额交子交到他手上托他一路上打点，又把写好的信给他，托他交给自己在京中的朋友上官熙。
胡未臧托托银子，打量她一眼，就点点头，让她在这里等一会，不一会就领来一个人，黎琴看了正是两位押司中的一个，姓楚名宁。她穿着皂色公服，腰背挺地笔直，气度沉静。
“我已经略略和楚阿姨说了。这次出来顶弟弟班就是托阿姨的福。”
楚宁看看她，忽然笑了，她的笑分明有些丈母娘看到自家儿子妻主的戏虐欢喜的味道，看得黎琴心惊胆战，刚才在大殿上都没怕，对着这个人倒是生出惴惴不安的意思来。胡未臧朝她无奈地一笑。
“倒还是一表人才，若是嘴角和额角没有擦破，那慌扯得到还像些。“许是打量地满意了，楚宁拍拍胡未臧，收敛笑意，就呸了一口：“你没在公门里头，因是不知道，折在那狗屁郡守手里的女人多了。我是个胆小没用的人，如今听到这是也是出了口恶气。再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像是半个女儿，就是你不来，我也自周全她。”
“只是，还有一位押司不是本郡人，她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个差役从部里来，我们都要受她节制。”胡未臧道，又看一眼楚宁。
“有了票子，再大的英雄好汉也给你砸倒了。”楚宁笑道拢起袖子，三人一齐笑了，黎琴忙谢过。
分开回去，还有一位押司看得黎琴回来，眼光在她面上顿一顿，又转过头去和别人吃饭说笑。又过了一会，她边招呼众人睡觉休息，几个她手下差役纷纷站起来告辞，还有几个就有些不情愿，又多留下些时间方才散了。
黎琴看这么晚了，身上又疼又累，也要准备在驿站中休息一晚，拿了举人的牌子，找驿丞要了间房间，才住下，就有人敲她的房门，她打开一看是胡未臧。他拿来些纱绫子和药酒膏药，放在桌子上。黎琴忙站起来谢过了，自己擦些在额角唇边的伤口上。
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话一阵，胡未臧起身告辞。黎琴心中虽然奇怪，还是忙送出去，胡未臧推着门，忽然转过身来道：“你也总是容易相信人，什么不相干的人说什么你都信。也不问问我那个押司倒底是什么来历。”
“若你不可信，自然是我看错了，若你可信，那做什么要担心呢？若她是好人，自然无妨，若她是坏人，也有你盯着。”黎琴虽是这样说了，却已猜到他刚才那一番话必有原委，才要问清楚，他已笑着点头走远了。黎琴静下心来，思前想后，颇觉不放心，竖着耳朵听旁边动静，等到四周都静下，就蹑手蹑脚起来，去取成衣，撕破点内襟在里面夹上身上仅剩的两三张小额交子，和卤肉一起夹在腋下，轻轻地推门出去。
她先往外看了看，楼下大堂里还点着盏灯。淡橙色的灯抹出些亮色，但又映出无数几柱的影子来，影影憧憧，吃窗棂里透出来的冷风吹着，便扭动变化，更是阴惨惨地可怖，似比全黑更为令人不舒服。
那宋湛靠在柱上，竟然也还没有睡，半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黎琴便轻轻地走下楼梯，却忽然见到梯子下的阴影里站着个人。吓得心脏急跳欲出，定下神来，黎琴仔细打谅了才发现是那个京里来的押司。她站在那里，看黎琴一眼，也没说什么，一步步上楼去，转到上面的客房里，径自关上了门。松口气，黎琴不知是福是祸，转头往宋湛坐着的堂角去，才转过头就发现宋湛居然蜷缩着将自己藏在柱下的阴影中。黎琴黯然，心知宋湛怕拖累自己，因还是弯腰将卤肉放在宋湛手上，又把棉衣轻轻地盖在的宋湛身上，才慢慢退回到楼梯上。
黎琴想到众人的态度，心中疑惑，走进房间里，坐在灯前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如今看来宋湛的事是是非非后面似乎牵扯了不少东西，她分明是看不清楚了，只希望最后能保全她一条性命。想东西想得多，身体更是疲累累，眼睛好像要黏在一起。黎琴擦把脸，准备吹灯躺下再休息一会，忽地想到柳温落。
她今天一天都勉力让自己不要想起她，此刻一念起她来，就再停不住去。她看几上油灯轻轻跳跃，就想起那天柳温落置盏点灯，将一碟碟小菜放在几案上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记起自己，又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黎琴盯住油灯呆呆在那里，盯地眼睛就有些酸涩起来，便抬手揉揉眼睛，忽然脑中一记炸雷闪过。是了，她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天早就透亮了，后面那间棚屋里怎么还燃着灯！柳温落自小是苦日子过来的，从来节俭，这种事两人相处大半年，从未发生，柳温落就是要走要睡，也定是熄灭油灯才会离开，许是在护住自己的元神时一并受了伤，才会如此不小心。
黎琴肝胆俱裂，留下房钱，冲出房门，牵了马骑上就走。
塑风激烈。这雪落了一日一夜，竟越发紧起来，一阵连着一阵。道路虽然旷阔，都叫雪遮没了去。
路边林木萧疏，骑地久了，黎琴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痛得象火烧一样，眼前景物忽然模糊起来，眼角有金色光芒一闪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手再握不住火把，火把噗地一声掉进雪地里，火光跳跃几下，就熄灭了。黎琴想要伸手去够，不知为何人却再控不稳马匹，从鞍上滚落下来，跌在雪中。
她眼前发黑，心中记起刚才看到的微些金光，已经知道那个抓住她的人是谁，挣扎在附近石旁不显眼处，着用手画出一个小小的记号，然后风声，马蹄声，落雪声一时都慢慢遥远起来。
最后只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笑：“我从来也不信世上有这般蠢的兔子，自己会撞到树上，今天却真的见到了。给仲则他们发信，那庵中现在只有孽徒一个人了，再逮不回来就给我去崖上吊着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