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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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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边看电视,一边进行的试探性对话没有能够继续下去。因为梁肖极力掩饰的局促欲盖弥彰——有问题!
不能确定小孩肯定知道她自己在半夜上演了一场绝佳口技,但至少她有秘密,关于田力,关于那段一个人的对话。
付梦琳没有再追问。她心中忽明忽暗的每一种猜测所指向的真相,都没有完整而清晰的形态,却无一例外长着潘多拉魔盒的外形。好像只要再多问一个问题,谁也不能预料、不能阻止的灾难就会翻天覆地席卷而来。
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去迎接,对于未知,过于庞大的未知,任何人免不了害怕和怯懦。但仍不免思考和靠近,或许是因为我们心底里知道——面对,是或早或晚的必然!
于是不再提,不再问,只是时不时那段“录音”又在大脑里回放三遍五遍,新的旧的猜测再闪个三回五回。有的想法慢慢成熟,又被推翻;浮躁情绪渐渐积累,又被缓和。总有什么关键环节,是她想不透、猜不到的,使得整个局面仍然只能是迷局。
小孩依然很忙,依然对她很好,依然在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中勤勤恳恳。她更不可能加上一捆稻草在她身上。等待,安慰。陪伴小孩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但即便是这样两个人都默默的忍辱负重、竭尽全力维持平静,生活也不叫她们如愿。
周五的晚上,梁肖回来的很早。付梦琳领着囡囡到家的时候,满屋子已经飘着饭菜香。
“姐姐,你好久没做菜给我们吃了。这个是什么呀?”囡囡一进门,就找着香味跑进厨房,指着锅里咕嘟咕嘟的一锅汤问。
梁肖舀出一口汤,送到她嘴边,“尝一口,香不香?”
只是闻味儿,小丫头已经口水直流,赶紧喝一口。“啊!”刚咽下去就大叫一声,伸出舌头大口呼气,两只小手还在边上猛扇。“好辣!好辣!”一溜烟冲出厨房,找她的水壶去了。
梁肖的酸辣肚丝汤,色香味俱全。可惜,辣味十足,除了她自己,其他两人都无福消受。还好其他的菜味道也不错。
“这个是什么?”小丫头吃饭乖,还勤学好问。
“南瓜,这都不认识?”梁肖撇撇嘴,装得一脸鄙视。
“妈妈!”囡囡觉得姐姐又在骗自己。
“是南瓜,你吃过的,不是很爱吃吗?”
小丫头拨拉着一块南瓜看来看去,若有所思,“南瓜不是甜的吗?”
“姐姐以前把它和八宝饭放在一起蒸,上面撒了蜂蜜,所以是甜的。”今天换了做法和肉一起炒,怎么也不太可能炒出甜味。
女儿看了又看,尝了又尝,总算把此南瓜与彼南瓜共同归为南瓜。但是,坚决表示还是甜的更好吃!
梁肖抱着一盆汤喝着,“明天我有事儿,不和你们去姥姥家了。”
“什么事儿?”付梦琳随口问。
梁肖抬起头,突然一脸坏笑,慢条斯理地说:“你妈说的,年纪大了,要抓紧时间搞对象。难得腾个空,好好搞搞呗!”
哐!
付梦琳心里好像一个锤子砸下来。她的话是玩笑,她知道。但是,玩笑的表情、玩笑的语气、玩笑的声音——属于那晚对话中低沉戏谑的她,属于曾经叫她“姨”的她,属于曾在游乐场里追着囡囡喊“小猪别跑!”的她,属于曾经为了送她海产装可怜编故事的她……早上、昨天、前天、大前天……小孩也会和自己开玩笑,但不是这样的。全都不对!
一个不可思议、荒诞不羁的想法一闪而过。放下饭碗,转头看着她。梁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成了一个自己看不懂的表情。她大概以为自己生气了吧!
“去吧!”
轻轻吐出两个字,转过头继续端碗、夹菜。她没有看到梁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又似得逞又似失落的扭曲。
睡前,付梦琳洗完澡出来,梁肖已经进入梦乡。
躺进被子里,关了灯打算睡觉的她,翻个身对着小孩。眼前的黑暗,在眼睛渐渐适应之后,显现出她那张明媚、年轻的面庞。用手指拨弄她长长的睫毛,看不清她脸上是否有细微的表情表示被骚扰的不满。靠近一些,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孩。”极轻极轻的呼唤。
手指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揉着,不想吵醒她,只想看着她,静静看着她。
面前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一只手从被子下探出来。拉下她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握在手里。再没有动作,没有放开,直到梦中。那晚,付梦琳梦到梁肖拉着她的手走进教堂去看弥撒的平安夜。看不清她的脸,但好像周围有一种力量守护着她们。自己没有急于向上帝坦露心意,只是看着小孩一张模糊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
一早,梁肖就走了。付梦琳等囡囡睡醒,带她去爸妈家里。
到家没坐多久,给他们说自己有些事情,约了个朋友。匆匆出门。
“你是先发现了这些反常,还是先有了这些猜测?如果你一开始就有了很肯定的猜测,而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去证实,很可能最后获得肯定的答案。我不希望你给我的描述,也掺杂着你的猜测和主观色彩,好吗?”孙慕蕾听了一会儿付梦琳的讲述,皱了皱眉,然后引导付梦琳。
没想到她的女儿痊愈后没多久,她就又因为专业问题来找自己咨询。慌乱的情绪在开始陈述后一发不可收拾,比她上一次带着女儿来时更失方寸。一出口的猜测,就让自己觉得可能性极低。必须引导着她讲比较好。付梦琳非常配合,尽量抛开自己的种种推测,只按时间顺序讲述最近发生的、似乎与之有关的事情。
经过两个人两个小时的问答,孙慕蕾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付梦琳的担心。
“你说的情况,的确有一种心理疾病可以解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有的叫多重人格症。就是你怀疑过的“人格分裂”。一个人拥有两种以上完全独立的人格身份。”孙慕蕾一直看着付梦琳,希望她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推断。
“这种患者往往会有情绪、表现的极度反常,因而引起家人和朋友的注意。这一点,和你说的她的情况很相似。但是,这还不能确定她就一定是。”
“怎么才能确定是或者不是?”付梦琳反问。
“最好带她来看看,经过专业的诊断才能确定。”
付梦琳非常为难,怎么给小孩说?她不是囡囡一样大小的孩子,不能对她说去见一个阿姨。说怀疑她有心理问题,带她来看病?不要说是她,一个普通人,大概都很难接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孙慕蕾也明白她的顾虑,想了想,对她说:“患者最明显的症状还有一个——失忆。他们时常回忆不起重要的个人信息,不知道自己一段特定时间内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某个地方。如果你能够分清她的不同变化,可以问问她我们怀疑存在的另一个人格支配她时,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付梦琳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性很高,又问了一些关于此类病症和确诊方法的细节问题。快到晚饭时间才离开,同时给梁肖发短信问她过不过来一起吃饭。车快到爸妈家才收到回复,“吃”。
梁肖最近很忙难得在付妈妈家里露面。好不容易来了,又一脸坏笑地说是刚搞完对象过来蹭饭。老人家脸上笑成一朵花,一边把她的饭碗用菜对出一座小山,一边打问对方年龄相貌工作人品。梁肖表现得真好像沉浸热恋中的小媳妇儿,细数田力的个人资料。引得二老一连叫了几个好,付梦琳心里狠狠言语:“又不是梨园看戏!”
待到这个话题结束,晚饭也终于吃完。付梦琳和梁肖两个小辈,自然承包了洗碗的任务,端着碗筷去厨房勤劳。
梁肖哼着小调站在水池边洗碗,付梦琳慢慢擦着料理台。心里准备台词酝酿三百六十遍以后,轻轻推上厨房门,好似不经意地说:
“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参加宴会吗?”
“嗯?怎么了?”梁肖停下哼歌。
“那是你和田力第一次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