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执子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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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粥，伤比我想象的好得快；大概是那些药的效果。
人声鼎沸，宾客纷致。
很难想象三天前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是如何清净成一片的；现在家仆都忙着招待客人，领接财礼箱货。
来的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但是也有人缺了这酒席，因为不是这世间人都能坦然接受这些，来客中也不乏那些只是冲着欧阳家面子来的人，预料中的：这样惊世骇俗又招告天下的事，能真心来祝福的没有几个。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这婚礼，不是为了得到谁的祝福和恭喜而举办的。只是为了自己，和身边那个人，只是为了那些走过的路，那些酸辛；只是为了告诉对方：以后你还有我，我还有你——即使天崩了，地裂了。
所以，这样也就够了，哪怕这婚礼就只有你我。
在各种各样的目光的注视下，两人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同款红衫，执手入了厅堂，简单的对拜，鞠躬，就是结成连理了。
座位在厅堂的首席，看什么都一清二楚的：置疑的，鄙夷的，讥笑的，冷眼的，惊骇的......各种神态。
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也许是自己分量不够，也许是找不到理由。
不是么？人家和谁共渡一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接受不了的，就漠视好了；接受得了的，就当是又成了一桩好事。人家愿意和谁过，怎么过，是人家的事——私事。
两人站在一起，对众人举杯，那样的坦然，那种只要有对方就足够的眼神，就象是站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谁都走不进去，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没有人。
若是茫茫人海中，寻到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件快事了；无论是闲言碎语，无论是什么样的风浪，雨雪，都有这个人一起走过，从过去，到现在，到永远。
牵绊的命运之线，互相交缠，最后拧成坚韧的一条青藤，攀缘在这艰险的世间；即使有一天，生命枯萎了，那藤条也缠绕着；血肉乃至骨骸都溶入对方，即使化做尘土，也不相分离。
两人在酒席间，走动着，敬酒，寒暄，但是身影却不曾分开过；即使身子分开了，眼神也在空气见纠缠，足以灼痛他人。
主楼的第二层，有大块天台；一阵琴声传来，天籁之音。
看不清是什么人，但是应该是女子；有白色的围帐挡住了，也许容颜惊为天人。
众人都静静的听，喧闹的声音刹时变成寂静；四周和空中，只有那悠远，绵连的琴声，环绕着，扯动着人心。
一开始的低怆，幽缓；慢慢多了生机，开始活起来，然后变得痴缠，连绵；然后是浓烈的化不开的浓情，夹杂着剧烈的悲愤，压抑，扼杀，剧烈的斗争，挣扎，反抗；最后，归于低泣，连绵，宛转，平和，淡然。
就仿佛在这一时间，有人用纤细的手指，将一份痴缠的爱情经过演绎在了众人的眼前耳中；将每个人都带入了那个画面，让人可以看到那曲中人的相遇，熟识，相知，别人的指责，唾弃，扼杀；两人的坚持，反抗，直到黎明的来临，看到光亮，看到未来，最终平和悠然的活着。
那双手，不曾放开对方；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曲终了，众人都没缓过神来；直到围帐里的女子走出来，白色的头纱面巾，粉色的衣裳。步伐款款，若仙子下凡。
朱唇轻启，“芙蓉随性一曲，祝两位白首偕老。”
站在天台，衣裙飘飞，让入如坠梦境。世上竟有此佳人？
台下议论纷纷，好些人看傻了眼；这其中竟有那风流圣手龙寻，眼神不似别人的痴缠贪恋，而是凝紧了深意，和痛楚？
我但愿我眼花看错了。
听别人的议论，知道是城中有名的酒楼“相望”里的红人。但是只在每月十五出来演奏，其余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相望”根基稳固，据说就算是官场，江湖的人都不敢在那里闹事，背后有王爷和皇家撑场，人人都要忌讳礼让三分。
这样复杂雄厚的后台，倒是少见。
筵席散了的时候，差不多夜幕也降临了；欧阳念玉被三两挚友拖住吃酒，我则是喝得差不多了，半推说醉酒回房了。
那么多人都来敬酒，如果当真全部应付下来，不醉倒几天才怪。
回了房间，洗了脸，换身衣服，觉得清爽无比，倒不想睡了。
出去走走吧，怎么说呢？这种别人成双成对的时候，为他们高兴也是当然的，但是回过头来，自己心里又好象有那么点寂寞。不是么？那么和谐相称的一对，怎么看怎么叫人羡慕啊。
要是哪一天，我也有这样的人儿相伴左右，不是会是怎样的景象。
看向微风吹拂下的池面，波纹间却现出模糊的容颜；是谁？莫非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风兄好兴致啊。”声音传来，却是欧阳翊。
还没有回去洞房么？呵呵，虽然不象一般人家那样，有什么闹洞房的事，不过看样子，另一位新人还没被放回来。
“睡不着？”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另一半不在，而且时逢自己新婚之日，心中肯定是万千感慨。
“呵呵，是啊。总觉得是累了，困了；但就是睡不着。”
“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么？”如今应该是什么都不缺了吧？得到这样的一个人，一生都觉得圆满了，觉得了无缺憾了才是。
“我是欧阳家的养子，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轻轻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点头，关于这个，龙寻那个大八卦早告诉我了。
“别人当然都知道这些，但是也只知道这些。”他看向我。
“莫非还有些别人不知道的苦衷？这一路，应该走得不容易吧？”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名门望族里，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被狠狠的打压过的；曲折苦痛自然是免不了的。
“那些都不重要，痛过哭过的也就让它过去了。”看样子确实是吃了不少苦。
“那——”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我们不止是有同样的姓，还流着同样的血。”口气忽然变了，低沉的，冷凝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哑然。要么说他太自大了，胆敢将这些事告诉于别人；要么说他太信任我了，居然愿意告诉我这个结识不到几天的人。
“那又如何？”我看看他：眉头收紧了，似乎有着千万个故事。
“风兄不觉得荒诞么？这可是世人的禁忌。”他显然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
“禁忌又如何？既然犯了，那就认了。何况你们还犯了不止一个。”不止男男大婚，昭告天下；而且还是兄弟。“但是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何干系？选了这个人，这条路，只要一起走得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我找个圆滑的石头坐下来。
“风兄当真是胸怀宽广，超脱世外。”他坐在一旁。
“你别夸我，我就是只是个俗人罢了；活在这俗世之中，身上心里，都是这俗世的牵绊。”
“因为‘情’字？”他抬手扔了颗小石子进水里，波澜散开，一圈圈的晕染开来。
“呵呵，既为世人，怎能无情？”我只是个凡夫俗子，逃不出七情六欲。
“落尘兄？”
我举眉看他，这个名字让平静的湖面有些动弹，我心里的湖么？可是，我不知道。“谁知道呢？”
我站起身，遥望出去，星星点点，但是，未来这种东西，却无法看见。
“很像么？”对于落尘，我的表现很像喜欢上他了么？我自己不知道，但也许别人可以告诉我。
“有点。”他笑了，嘴角在昏暗中钩起，拍拍手和衣服上的尘土，往回走。
哦，原来是有点像啊。真的有点像么？还是，只是有点像？
落尘，我不知道。
我不是把心里所有的地方都给决明了么？在过去的九年里，那么，那些地方，现在应该装的还是他吧？
可是，刚才的情形下，听到你的名字，心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才发现有人跟着，是敌是友？却发现是落尘。
你跟踪我？
他知道我发现了，从暗处出来，“今日宾客众多，龙蛇混杂，落尘不放心，所以，暗中跟踪庄主。”
为了保护我么？大概我太大意了，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你都听到了？”那些关于他们兄弟两的关系，那些关于你的话？
“是。”好老实。
“落尘。”轻轻叫他的名字，他明白我的意思，走近我。
看着灯下，他轮廓清晰的脸；“我不知道，真的。”但是，却吻上他的唇，双手放在他腰间。
既然我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感情，那么我有什么资格对你说些什么承认啊喜欢啊之类的话呢？
那样做的话，只是在对你，对自己撒谎而已。
有人来了，便放开了他。
是龙寻：一手拿着酒坛，一手还不忘拎着那把破扇子。
他来干什么？
“呵呵。我来找庄主喝酒。”坐在回廊的石栏上，一只脚搭上去，曲起来；一手拎着坛子狂饮。
我走近他，哇，好浓烈的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整个人就是一个酒罐子。
拉住他的手，“你醉了。”喝得尽兴是好事，但是看他这样，只怕喝的是苦酒吧？
他把酒坛子递给我，“庄主请。”
我接下来，交给落尘。“别让他喝了。”否则明天，江湖上会传“栖凤山庄的护法——龙寻，因为醉酒醉死了”。
那就不好了。
“啊，我没醉；让我喝！”说着就过来抢酒坛子，我避开他不及，被他掌风从耳边扫过，呼，好凉。
我闪躲着，想办法制住他，“你发什么酒疯？被女人抛弃了？”真是奇怪，他大少爷平时那么逍遥，也会有借酒浇愁的时候？平时只有他抛弃人家的份吧？
“胡说！”他嘴上不承认，但是，拳脚上的进攻却加剧了。
哼，被踩中尾巴了还死不承认？真像他的风格。
“该不会是为了今天那个女人？”他今天看人家的样子，简直不像他，那么深邃的眼神，那么沉痛，那么深情，仿佛把所有的感情都凝结起来了。如果不是他长得一脸的“龙寻像”，我会以为认错人了。
眼神一下凌厉起来，好象清醒了很多。
果然。被我猜中了。
落尘也来帮手，两人很快制住了他；这可不是什么讲究一对一光明磊落的时候，如果不拦住他这势头，只怕待会所有的人都得来看热闹，而且在人家大婚的时候捅出这种篓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执子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