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89、米尔希的尴尬

　　“嗯？”
　　隆美尔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米尔希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光点。
　　“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理由？”米尔希总觉得自己这个好朋友的心理年龄与其军龄严重不符，米尔希往后靠在沙发上，笑着说道，“你又不像我们这号人，流连花丛，阅人无数。你整天过得跟清教徒一样，要真是爱上一个人了，那肯定是动了心。”
　　要真是爱上了一个人，那肯定是动了心。是的，确实是动了心，爱上她，可是这就意味着要对这种感情负责。爱情捉摸不透，可是责任这东西却是一板一眼的，就像是军队的条例纪律，庄重严肃，不容质疑。如果这份责任给了她，那么露西、曼弗雷德……并且，要对现有家庭负起的责任，怎么可以分给她一些？隆美尔感到心脏一紧，有些刺痛，身体往后仰，慢慢地靠在沙发上。扬起的脸上有些苍白。
　　“埃文，没事吧？”
　　米尔希赶紧起身找出为隆美尔准备的卵磷脂，倒了杯水递给隆美尔。隆美尔服药后继续仰躺在沙发上，那副怅然若失又恍然落寞的神态看着米尔希也有些不忍。
　　“你说她怀孕了，那，那个孩子，是……”米尔希有些顾忌地看着歪着头看自己的好朋友隆美尔。
　　“埃哈德，”米尔希没有想到隆美尔会忽然抓住自己的手腕，眼神那么坚定，“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保护她，我必须尽到我的责任！”
　　“当然！埃文，我会帮你的！你要相信我，我会帮你做好所有事的！而且，这件事是你我两个人的秘密！”米尔希拍了一下隆美尔的肩膀，安抚性地笑着，“她就在这里住着，没有人会打扰她，这里就是你们两个人在柏林的家，你放心，一切都会很好的！”
　　埃哈德果然是潇洒惯了，自家住所奢华富丽，这套另置的别墅也是别致精美。虽说与妻子分居后的埃哈德和母亲克拉拉并不在这里，但是这栋街道拐角处的三层复式小楼却布置得干净整洁，连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修建得整整齐齐。花园的面积不大不小，却也风光绮丽，等到再暖和一点，水红色和橘粉色的保加利亚玫瑰会吐发芬芳，笼罩整条干净整洁的街道，白色和粉色的蔷薇也会爬满墙头，各色天竺葵、百合、雏菊、风信子、香石竹都会相继开放。尤其是这里的位置优良，位于街道拐角处可以站在楼上看到较为开阔的四周风景，法丽德所在的卧室有一个希腊式宽敞的阳台，那里可以领略街道和四周建筑的风景人情。难怪埃哈德总会于百忙之中抽空到这里来小住两日，这里确实是个修养身心的绝佳场所。这里有两个年轻的女仆打理着公寓，这会儿米尔希正把她俩叫过去交代事情。
　　隆美尔走上楼梯，轻轻转动卧室的门锁，推开门便看到她躺在床上假寐的身影。黑色的辫子欲散未散，故而非常凌乱，但却衬得她那美丽的面容更具独特的韵味。面色发白泛黄，甚至带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世故沧桑。医生说她孕期的各项身体机能都不达标，明显营养不良。隆美尔坐到她旁边，伸手轻轻抚摩着她那精致的面庞。
　　法丽德并未睡着，此时她睁开双眼，看到他脸上那不同于沙漠之狐标志般若有若无的笑容。清浅温柔的笑意，真是很少见。法丽德愣愣地看着这样难得一见的笑容。
　　“埃哈德说你住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你的。放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事可以慢慢来，知道吗？”隆美尔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希望你不会认为我也会打扰到你。”
　　法丽德有点不太明白隆美尔的意思，隆美尔狡黠的微笑再次回到嘴角和眼中，他抚摩着她凌乱的头发，并没有解释的意向。
　　米尔希忽然毫无征兆推开房门进来，看到两人亲密的动作有些惊诧和尴尬。若是换做别人，这种情景见怪不怪，反正自己也是风月之人。但是看到埃文隆美尔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一个女人，而且是非露西的女人，那可真是比看到西天日出还要奇怪。隆美尔和法丽德看到米尔希进来，也感到有些不自在。
　　米尔希冲法丽德笑了笑，对站起身来的隆美尔说道：“现在八点一刻，九点钟的时候元首要召见你，埃文，你不走吗？”
　　隆美尔低头看法丽德，发现法丽德也在看他，这让隆美尔因为要去见元首而阴郁的心情变得好起来：“我现在去见元首，你好好休息，完事之后我会来看你。”
　　米尔希揽了隆美尔的肩头一把，完全是出于对隆美尔恋恋不舍的神态的担忧。关上房门，米尔希揽住隆美尔的肩膀一起下楼：“看你这留恋不舍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你们在北非的时候。也是，在北非你的心里只有战争，那还倒好。现在只是离开那么一会儿，你就一步三回头。能让埃文隆美尔这样牵肠挂肚的人，这有这么一个了！”
　　“埃哈德，谢谢你了。”
　　“埃文，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米尔希认真说着，神情有些严肃，“你知道我们之间可不是用这些客套话来联系和交流的！”
　　“埃哈德！”隆美尔拍了一下米尔希的胳膊，朋友间真诚的笑容让米尔希看着打从心底地高兴。
　　“你看你，从非洲那种折磨人的地方回来，落了一身病。昨晚在医院熬夜了吧？眼睛都陷进去了，还无缘无故地挨拳头，待会儿你还要面见元首……”米尔希说着顿了顿，“一会儿见到元首，你要怎么办？”
　　对啊，待会儿见到元首，该怎么办？在北非的时候，最高统帅部下达的命令源源不断，但自己真正遵循的还真没几条。就连元首亲自发出的指令，也往往被自己抛在脑后。人种调查及屠杀政策的文件被自己扔进了垃圾篓；限制进攻的命令被置若罔闻；禁止撤退的指示被直接无视；退到突尼斯后，又不顾最高统帅部的反对发起反攻；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强行攻击取胜无望的梅德宁；攻打梅德宁失败后违背元首让自己死守北非的，命令而让德军主力撤往欧洲。这些足以让情绪不稳定的元首气个半死，完全可以想象四十分钟之后，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所以法丽德一直等到估摸着他们上车了以后才来到阳台旁边的窗边，他们的汽车开始发动，慢慢离去。法丽德转身离开卧室，走下楼梯。
　　伊莲娜是个非常聪明能干的姑娘，公寓的一切几乎都是她在一手管理；玛丽年纪稍微小一点，看起来有点柔柔弱弱的。主人米尔希元帅与隆美尔元帅都是她们崇拜的偶像，他们之间的友谊非常让她们骄傲。当隆美尔元帅今天第一次出现这里时，伊莲娜和玛丽激动得差点尖叫着从厨房冲出来。然而她们尊敬的隆美尔元帅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并非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和人们口中的隆美尔夫人。伊莲娜惊讶之余，马上明白了一切。隆美尔元帅对这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动作轻柔、呵护有加，看来，这个如此让元帅上心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呢！
　　现在，这个非同一般的女人正从楼上下来。她有着欧洲人少有的乌黑头发和柔和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和高挑纤瘦的身材让她气质更加出众。尤其是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深邃得像静谧的黑夜。她的衣着和打扮虽说朴素，然而周身散发的优雅高贵的气质让她还传递给人一种严肃的威慑力。
　　法丽德显然也看到她们了，看样子是打算朝她们走来。伊莲娜赶紧走上前去，恭敬地问法丽德：“小姐，请问您要出去吗？”
　　“是的，怎么了？”
　　“米尔希元帅说由我们来负责您的生活起居，我们现在是您的仆人，由您使唤。”
　　法丽德有些慌乱，摆了摆手：“谢谢，我不需要。”
　　玛丽看了看伊莲娜，伊莲娜对法丽德表现出来的疏离和抵触感到有些尴尬和无奈：“可是米尔希元帅说您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要照顾您，保证您不出任何差错。还说您需要休养，最好不要出去走动。”
　　“谢谢米尔希元帅的关心，也谢谢你们，但是我还是必须出去。”
　　法丽德的固执和抵触都让伊莲娜感到难以抗拒和理解，对此她也无能为力，只好说：“隆美尔元帅说您可以出去散散心，但请您早些回来，元帅说他见过元首后会来这里等您回来。”
　　忽然想起那个悠长的电话，查尔斯说给我三分钟，而他给了我多长时间？未知的承诺难以计算，但是唯一知道的是，我给他们的时间是没有界限的。如果不来，他会不会也像查尔斯一样一直等待，直到有人告诉他，我也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