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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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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三年,娘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耽误了我的婚期。我安慰娘亲,能守着娘亲过这些年是我的福分。至于嫁人,在没有人的时候我跟娘亲撒娇,发誓如果找不到我倾心的那个男人我情愿一直留在娘家。娘亲苦笑。自从爹爹去世家里没了人能约束我,任我胡说乱闹,时常还伴了男装佯装成哥哥们的小厮出入酒肆歌坊。
姑母时常遣人来接我进宫。自从爹爹走后,姑母老了,每次见时我都觉得她两鬓的白发增多,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但姑母自己笑说老时,我却不愿增加了她的忧伤,总是变着方儿的赞她的美丽。姑母依旧疼我。要给我选一门好亲事的话这三年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多次。我把话题岔开,不愿意让姑母给我乱点鸳鸯谱,万一她金口一开,我就直接万复不劫。还好她也只是说说,倒没有真的找来少年郎君任我挑选。
好几次,我都遇到刘骜来给姑母问安。除了给他问安,我不多一句话。他也只是深深看我,可我愈发害怕他的眼神,害怕他突然说出什么让我胆颤心惊的决定来。
偶尔也在姑母这儿碰到王莽、淳于长。特别是王莽。姑母年老,开始怀旧,常常念叨自己幼时的几个兄弟。每每收到情深处,就想起身世可怜又极为孝顺的王莽,总要召进宫来好好安慰一番。姑母虽然如此宠幸,王莽却从未有半分的叫横跋扈。
有时姑母也会想起国事,将刘骜叫道宫中来询问。刘骜对姑母倒是毕恭毕敬,有问必答。母子俩的结束语总是姑母说“皇儿不要辜负了祖宗家业。”刘骜也总是恭谦地答应着。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在心中暗叹,西汉的江山不就是断送在刘骜手中的么?如果没有他的荒诞昏庸,大汉朝也不至于断送了江山。
那日春日煦煦,姑母来了兴致,带着宫中帝后妃嫔在御花园游乐。此时大家心情都很好,刘骜的大小老婆们更是争奇斗艳,大展才艺。
难得姑母高兴,竟然邀请了先帝的冯婕妤和傅婕妤一同玩耍。刘康也跟在傅婕妤的身后。却沉默寡言,不似众人这般高兴。
我暗暗奇怪,偷偷望了他几次。几次之后,他像是有了感应,和我的目光碰个正着。看他看我,心里有些微慌。脸红了还想装作镇定,硬是冲他甜甜一笑。
待目光转回,却看见刘骜也在打量我,脸色阴沉,不似和姑母单独在一起时那么柔和。许皇后也发现了刘骜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冷冷打量我,我似乎听到了她从喉咙传来的亲哼。
不想惹这些闲气,我转头和姑母说笑,干脆谁也不看。
进入阳阿公主也碰巧进宫,带了几个据她说才刚训练好的舞姬。舞姿婀娜,妖艳动人。刘骜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一曲舞罢,他预先鼓掌,笑着对阳阿公主说:“早就听说阿姊家夜夜笙歌,好生热闹,原来有这般佳人助兴,确实是极乐仙境。”
阳阿公主和刘骜一向关系很好,也没有客气:“那皇弟那天到阿姊家去看看。”
刘骜笑着击掌:“一定一定。”
姑母却一向不喜欢阳阿公主的放荡不羁。听姊弟俩说得热闹,忙打岔说道:“这会儿热闹了我头疼。”
我忙和宫侍一起将姑母搀扶起来。姑母深深看了阳阿公主几眼,似乎别有深意地说:“驸马去世多日,阳阿你有何打算?”
阳阿公主自幼得宠,一向眼中无人,算不至于和姑母顶撞嘴里却也不饶人:“姑母不必操心太多,养好身体才是。”
姑母盯着她点点头,沉声说:“走吧。”
我扶着姑母往她的寝宫走去。却发现姑母面有忧色。想了想问道:“姑母有烦心事?”
因为我一向跟姑母言行无忌,所以敢如此大胆地询问。姑母见随侍的宫女都离得远远了,过了半晌才悠悠叹气:“还能有什么事,这一向是我的心事罢了。傅昭仪和定陶王最近暗地里约见朝中大臣。哼!陛下做皇帝多年这些人还蠢蠢欲动,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对定陶王最后的归宿并不确定,听姑母这么说,很想知道她将如何处理此事。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如果我知道还这么无动于衷,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良心。平心而论,定陶王才艺俱佳且和我心意相通,我真的不愿意他死在政治斗争中。
于是,我斟酌了语言问道:“那姑母准备怎么处理昭仪和定陶王呢?”
姑母转头深看了我一眼,才悠悠地说道:“那得看他娘俩要干什么了。”
姑母藏而不露的话让我有些心惊,要知道姑母喜欢我,平时有什么话都是跟我直说的。像这次这样说得模棱两可还是第一次。
正想着姑母又说:“宫里可容不得这么多好心。王家能走到今天蕊儿你以为就是一帆风顺的。你是女儿家姑母不愿告诉你太多,只愿你能嫁得如意,以后就远离这风波吧。”
看了姑母还是很心疼我,虽然并没有告诉我对昭仪和定陶王的态度,但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不知是因为我一向心软还是我和定陶王关系要好姑母略微知道一些,而对我的警告,她都明白得告诉我不许插手了。
可如果宫廷斗争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么?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幸好姑母也是心事重重并没有过多跟我说话才没有看出我的异样来。
辞别了姑母,我独自坐车离开皇宫。车轮碾压地面发出单调的“啧啧”之声。我端坐在车中,心里犹豫和矛盾:我到底要不要去提醒定陶王注意言行呢?如果提醒了他会不会信我这个太后宠爱的王家爱女之话。如果信了,会不会对姑母和刘骜不利?我是穿越而来略微知道历史的现代人,如果我的插入让历史产生了蝴蝶效应,首先不知道会不会比原来的历史更糟,而且我就是依仗略微的“欲知能力”才稍稍心安。觉得把握一些大事件的发生方向,明哲保身还是能做到的。如果历史真的随着我的插入而改变,对于无法把握的未来,在这个动荡的乱世,我真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么?
马车一顿,突然停住了。正想撩帘询问,车外小厮低低的声音回道:“四小姐,是定陶王。”
定陶王?他干什么?大庭广众的,不怕人言可畏么?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这么明目张胆地拦住我的车,他疯了?
想明白了这些,我回道:“就说我略感风寒不能见风,让他回吧。”
说完我凝神倾听,小厮压低了声音跟刘康解释着。可隔了半天听到布帘外刘康的声音响起:“蕊儿妹妹,刘康有事相询。”
这下避无可避了,我轻叹了口气,说:“请定陶王稍等,我略感风寒,有些头重,等我裹了衣服。”
随侍的芍药赶紧给我添了衣服,我才缓缓扶着小厮的手下车来。刚站定我就快声说:“定陶王有何事?”
定陶王看了眼周围,说:“请蕊儿妹妹稍走远两步?”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我只好随他向前走了几步。
我俩停住,他眼望远处,我都等得几乎要生气了,他也极缓极慢地说:“太后帮蕊儿妹妹定下亲事了么?
我奇怪刘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我记得上次和他见面就已经跟他两清了啊。
可刘康执拗地看着我,好似我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似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还没有。”
“那蕊儿妹妹可愿再考虑下嫁给我?”
我弄不清刘康这左右摇摆的思路,这会儿怎么又跟我求亲来了?虽然我对他有意,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穿越来时的人了,我明白汉代女孩儿一切都得先考虑家族、先得父母允许。如我和刘康之间,隔了姑母和傅昭仪,隔了那个皇位,其实是永远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刘康是幼稚还是执着,在如今宫中情形有些混乱的时候,向一个他仇家的女儿求亲,他到底是做什么打算?
其实在我心里还有一些隐隐地怀疑。我王蕊并不是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和刘康也只是在音乐上有些惺惺相惜罢了。我还没有玛丽苏到认为刘康对我倾心到不顾一切必须娶我的地步。那,刘康三番五次地试探我,接近我,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又自嘲,爹爹已经去世,王家的荣耀已经逐渐过渡到王家几个叔叔身上。我现在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娶我达不到什么政治目的,而且在适婚的男子里,刘康是最不可能的了。算了,管他想什么,我只一口拒绝就是。
刘康见我蹙眉思索,也不打断我,静静地等着答案。
想起毕竟是个尴尬的事儿。我使劲咽了口口水才说出:“蕊儿承受不起定陶王厚爱,请定陶王另择佳偶吧。”
定陶王好像知道我的答案,并不惊异。但脸上却有几分悲怆:“果然,你还是愿意嫁刘骜。”
什么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是不能嫁你,但是我有说要嫁刘骜么?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说什么,躬身行礼:“蕊儿的婚事自有家中娘亲做主,如果王爷没有什么事,蕊儿告退。”
刘康眼看向我,但又像是看向别处,却并没有答我的话:“难道真的是天意么?”
等了等,见他还是神情漠然,我从容后退,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