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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被更改的协定 ...

  •   少女深吸好几口气定了定心神,她细细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他鼻梁以下的地方长满了髭须,实在是无法形容出他的长相,眼睛倒是很明亮,身材也比一般的男士要高大,她抱着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以后,这才浑身一激灵,然后恨不得自己敲破自己的头,现在阿拉米斯还下落不明呢,再说这个混蛋根本就不记得当时身边的女孩是谁,这样的男人能行么!
      因为心中替阿拉米斯感到非常不值,于是她开口的时候也并不客气:
      “那么,先生,您不觉得在女士面前主动报上自己的名讳会绅士得多吗?”
      “我叫特文。”
      男人老实地回答说。
      “特文先生,”少女眨了眨可爱的蓝眼睛,突然笑了,“您说的那个女孩,我恰好应该认识呢!”

      “您的意思是,那个当初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特文先生,他其实是个英国来的探子?”
      吕贝里克男爵惊讶地掰断了手里的马鞭,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流,上帝啊,那天自己不但搂着人家的肩膀频频劝酒,还癫狂地和对方大聊特聊女人,权势和酒的好处。他倒不是怕对方在自己身上探听到什么,只是现在那个叫特文的已经在红衣主教那里备上了案,那么,如果今后英国人惹了什么是非,自己和家族会不会被波及连累?
      “您就放心吧,”看出了男爵的紧张,卡维笑了笑,淡淡地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我们能知道的只是他的英国人身份而已,更何况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暗探,您见过有法语说得不流利的英国暗探吗?”
      “那倒是,一般训练有素的暗探,是绝不会让人看出他的国籍的,”吕贝里克男爵点点头,赞同地说,只是他的语气到了后面却带上了一丝轻佻,“我有一个朋友,她可以同意大利人说意大利话,同英国人说英语,同罗马教廷里的人说拉丁文,要不是我已经认识她许久了,我甚至都相信她连见到一只□□,也能同它说上话,然后把它勾到手,哈哈哈哈~~”
      “那个她,就是您费尽力气放到王后身边的那位克蕾娜夫人么?”
      青年轻轻地捧起手中的茶杯啜饮一口——这来自古老东方的饮料的确十分迷人,不光是安娜每天都要喝,自己也渐渐爱上了它的滋味。
      “没错,正是克蕾娜。”
      男爵爽快地承认道,反正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况且他的最终目标也只是博得国王陛下的重视而已,与教廷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
      “真难以相信,您会如此地欺骗一个全心信赖着您的人。”
      卡维抬起眼睛看着男爵先生,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的方向——后者此时正悠闲地靠坐在一张雕花的靠墙沙发上,他的背后是一面装饰得十分精美的墙,只是这种装饰墙通常都不怎么实用,刚刚他靠上去时还发出“咚”的一声呢。
      “女人?她们是很甜蜜可爱没有错,可是要说这世上,哪会有男人真把她们放在自己运势前途之上呢?当然,也许您这样的情圣是除外的。”
      男爵嗤笑着打趣道,他挑起眼睛看了看立在墙边的笨重大钟,那上面的指针正指向“五点半“的位置,于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上帝,我要迟到了,雷洛上尉家的莉西小姐还约我共进晚餐呢。”
      他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领口扯松,令之前精心打好的宫廷结斜斜地歪在一边,然后边这么说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这次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来,可没想待这么久。
      男爵抓住门扉上的黄铜把手,往下一用力,门“啪嗒”一声开了,正要迈出步时,却听见正坐在桌前的那位年轻主教清亮柔和的嗓音。
      “再见。”
      卡维抬起头,露出温和的微笑,愉快地道别,仿佛一点儿也没有为了刚才他“情圣”的评价而生气。
      “再见。”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为了即将迟到的晚餐约会,吕贝里克还是拉开门走了。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内室里由热茶上升的蒸汽遇冷而产生的氤氲也渐渐消失不见,门外的侍者仿佛离开了一般,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卡维手里的白瓷茶杯发出润泽的光,他清浅的呼吸着,可是仔细一听,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呼吸声,更加急切,带着强忍压抑的抽噎。
      “笃,笃,笃。”
      这是年轻的主教站起身来走动,他不慌不忙地擦亮一根细长的火柴,挨个儿点起蜡烛来,等到把银质大烛台上的八根蜡烛一一点完,昏暗的房间里也开始变得亮堂。
      他转过身,准备把燃尽的火柴扔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您想要什么?”
      女人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妩媚,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睛还有点儿肿,喉咙也有些沙哑,但是正因为这样带着性感的疲惫,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惑人的风情。
      “我么,”卡维笑了笑,随手拿起自己放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他有一副既像青年般坚实可靠,又像少年般优雅美丽的身躯,而这个人,却永远让人弄不明白。
      “我只是想让您看看,自己现在做的事是不是值得。”
      克蕾娜咬着鲜红的嘴唇,唇边那一颗美人痣更是明显,她痛苦地眨了眨眼睛,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卡维耐心地递上手帕,仿佛能洞悉一切一般,平静地叙述着。
      “雷洛上尉是近几年发迹势头最快的贵族,他是靠军功上的位,当然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而他的女儿,是上尉唯一的血脉。”
      她尽情地哭着,苍白的脸色和肆意的哭泣令这个成熟的贵妇看起来像个小姑娘,最后她用双手捂住脸,可是温暖的水珠还是不断地从指缝中滑落,一滴滴砸在地板上,然后迅速地被厚重的地毯吸干。不管怎么说,她今年也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却经历了太多苦难,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但是这希望也破灭得太快了。
      等到抽泣声慢慢轻了一点儿,年轻的主教微微一笑,推开门向站在外面等候的侍者说了些什么,不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茶点又被重新送了上来。
      这个时候,克蕾娜脸上的泪珠已经被擦干了,她站起身来,走到那面油画装饰的墙前,不知道做了什么,那面墙竟然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隔间,等到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再次描上了妖媚的妆容。
      早已等候多时的卡维为她拉开椅子,体贴地笑了笑,
      “要来点儿热茶吗,夫人?”
      贵妇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细长的眼角向上挑起,说不出的艳丽。
      “您还真像安娜小姐说的那样,有时候像个大婶。”
      青年闻言苦笑,但是克蕾娜却看得出,这大概是他在今天露出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了她心头黯然,想起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法尔领主被杀,与他相关的一干武士也都被全部处以绞刑,自己已经无处可去,本以为只能进修道院的无助时候,却遇上了男爵先生。
      “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决定了吗,夫人?”
      青年拿起白瓷茶壶为她娴熟地倒上饮料,还习惯性地先拿开一点距离以免对方被滚烫的水溅上,见她好奇地注视着自己,卡维只是很平淡地颔首:
      “安娜喜欢喝茶。”
      看着他这仿佛做了上千遍的动作,她算是明白了真正的体贴与虚情假意的之间的区别,与自己的情人将自己送进宫廷,不但要求自己刺探王后陛下的秘密,暗示自己接近国王,成为他的情妇的举动相比,这个男人用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的爱人,让她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意图实在是太可贵了。
      “您真是情圣呢。”
      她开玩笑地说着,语气却中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貌美的青年扬了扬眉毛:
      “那么,之前和您提起的事……”
      “您可以开始说了。”
      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后,这扇紧闭的门打开了,克蕾娜夫人步履轻盈地从里面走出来,一直到踏上回宫的马车,她的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的笑容,简直与刚才的愁云惨雾判若两人。
      “啊,对了,”她撩起裙子的纱摆,一只脚蹬在马车踏板上,回头笑着问道,“男爵先生今天说的话,您能做到吗?”
      “什么?”
      青年不解地问。
      “就是那个,把她放在自己运势前途之上,您能做到吗?”
      少妇殷切地望着青年,期盼他说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其实在她的心里实在是非常喜欢安娜小姐的,这个美丽的小姑娘,曾一度唤起了她内心中最美好,最纯洁的情感。
      青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当面回答她,克蕾娜有些失望地登上了马车,她想起刚刚在密室里与这个看起来温柔的俊美主教达成的协议,不由得肃然起来,这件事如果成功了,自己所渴望的一切就会变成现实。那么,男爵的真正想法,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是么?,望着窗外的街灯不断后退,人们正都因为宵禁时间的临近而纷纷快步地奔走着——为了赶在宵禁以前回家,她出神地看着,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男人们不都是这样么,纵使再喜欢,又怎么会将女人放在第一位?
      “一直都是啊。”
      卡维看着马车缓缓驶离,碧绿的眼睛在寒冷的夜色中神采奕奕,他叹息着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束已经枯黄了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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