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叛乱与暗流（中）（修文）（倒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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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有难！国王有难！”
侍卫长莫尔浑身是血，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完全在本能的指引下，在一条条街上蹦跳着。敌人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在背后驱赶着他，仿佛给他添上了一双翅膀。时不时有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使他眼看要放慢的奔跑突然又增加了新的速度。他已经不是在呼吸，从他胸膛里出来的已经不是一口一口的气，而是低低的捯气声，嘶哑的吼叫声，血和汗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在脸上混在一起淌着。
他的心跳得厉害，很快地他感到身上的紧身短袄太紧，一把将它扯掉，忽然他又感到手上的剑太沉，他把它一下子扔得远远的。有时候他觉得背后的脚步声远了，眼看着就可以从那些刽子手的手里逃脱，但是很快另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又快速地朝他扑过来。他突然看见河水在他左边静悄悄地流着，他觉得自己就象一只被迫得走投无路的鹿，如果跳下去一定有说不出的舒服，只有强大无比的理智的力量才能够把他拦住。他的右边是卢佛宫，黑魆魆的，屹立不动，但是充满了低沉、不祥的声音。吊桥上有戴着头盔、穿着护胸甲的人进进出出，在月光下闪着一阵阵的寒光。看到这扇拱门，他就仿佛增添了无数的勇气，有如神助一般把追赶他的那一群人甩下了三十多步远，笔直地朝卢佛宫奔去。他冲上吊桥，冲过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守卫们的包围。尽管在他背后和周围都有“杀死他！杀死他！”的喊声，尽管哨兵们都采取了攻击的姿态，他还是象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院子，一步跳进前厅，跨上楼梯，到了三层楼上，他在王宫当差已久，立刻就认出了那扇属于能搭救他的贵人的门，于是马上扑在上面用脚踢，用手敲。
“谁？”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问。
“啊！我的天主！我的天主！”莫尔低声说，“他们来了……我听见了……已经到了……我看见了……是我……我……”
“您是谁？”那个声音接着又问。
这个时候莫尔想起了口令。
“纳瓦拉，纳瓦拉！”他大声喊道。
门立刻打开。莫尔连看也不看，对给他开门的侍女连一声感谢也不说，闯入前厅，穿过一条过道和两三套房间，最后到了一间被一盏吊在天花板上的灯照亮的卧房。
在用金线绣着百合花的天鹅绒床帏下面，在一张雕花橡木床上，有一个半裸的女人，支着胳膊，张大了一双吓得发了呆的眼睛。
莫尔朝她奔过去。
“陛下！”他喊道，“国王陛下有难！他们要杀死他！也要杀死我！啊！您是王后……救救我吧！”
他扑倒在她的脚边，长时间的奔跑和搏斗已经使他精疲力竭，莫尔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汗水，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袋一边。
王后看见这个脸色苍白、神情沮丧的人跪在她面前，吓得坐起来，双手捂着脸，大声呼救。自从今天早晨与国王陛下不欢而散起，她的心里就充斥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而自己的示好被那位年轻的主教拒绝后，这股不安的感觉变得更为严重了。上帝啊！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卧室里的一个男人！她简直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他刚刚又说，国王陛下？
“夫人，”莫尔挣扎着站起来说，“以上天的名义！请您别喊。如果有人听见，我就完了！杀人的凶手们在追我，他们在我后边上了搂梯。我听见他们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天啊！”王后真想疯狂地大喊出声，可是心中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如此，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叫道，“上帝啊！”
“啊！他们来了！”拉莫尔绝望地说，他年轻富有朝气的眼睛一下子黯淡起来，这位高大俊朗的侍卫扑到王后面前，双臂抱住她，“我要死了，在我死之前请您拥抱我一下吧，死于如此悦耳的嗓音，死于如此美丽的一双手！啊！我原以为这是决不可能的事！”
王后的脸红了，接着又流露出无限怜悯的感情，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同样也是孤身一人在这危险四伏的法兰西王室，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外面女官在问口令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她坐起身来，殷切地向他伸出手。
“来！快到这儿来！”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群人冲进卧房，他们气喘吁吁，怒气冲天，脸上沾着血和火药，火枪、戟和剑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她一眼认出领头的人正是王太后身边的宠臣皮卡斯，他的红棕色头发根根倒竖，淡蓝色的眼睛瞪得老大，脸颊上有莫尔的剑留下的伤痕，是一道很深的口子，正流着血，因此，这位大人破了相，看上去非常可怕。
“见鬼！”他大声喊道，“他在这儿！啊！这该死的滑头鬼！”
他前迈了三步，拔出长剑往前一送，王后搂着那位青年一起一下子翻到床和墙壁间的空档儿里。
莫尔这个时候已经累得连动一动都不可能，更不要说逃走或者抵抗了。他那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靠在年轻女人的肩上，挛缩的手指头紧紧地抓住盖住王后身上穿的绣花细麻布。
“啊！夫人！”他有气无力地低声说，“救救我！”
这就是他所能说出来的一切了。他的眼腈蒙着一层和死亡之夜一样的阴影，变得暗淡无光。他的沉甸甸的头朝后仰，胳膊耷拉着，拖着王后滑倒在地板上。
这位安娜公主看见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把出鞘的剑，一下子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充满惊恐、愤慨和狂怒的叫喊，使得正准备行凶的暴徒一下子愣住了。
“见鬼！一位西班牙公主！”皮卡斯嘴里咕哝着，朝后退了一步，脸上的颜色变换不定，显得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叫喊声和枪声在外面不住地响了起来，形势变得混乱，皮卡斯皱起眉头看了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后一眼，顾不上杀死莫尔就转身退了出去，突然一下子整个房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年轻美丽的王后和那位昏倒在地的年轻人。
他刚一出去，王后就赶紧朝自己房间的门跑去，把门闩闩好，然后又跑过去把另一扇门也闩好。恰好就在这时候，一伙弓箭手和士兵追赶着刚刚围困住她的那群人，如同一阵飓风似的从过道的尽头跑过去。
安娜仔仔细细朝四周看了看，看清楚了只有她一个人以后，就回到床边，使劲把那个不能动弹的身体拖到卧房当中。她看出这个不幸的人只是昏过去了，就坐下来，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上，用水浇在他的脸上，想使他苏醒过来。
水把蒙在这个负伤的人脸上的那一层尘土、火药和血冲掉了，这时候王后才认出他就是一直以来跟在国王身边的那位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的英俊侍卫长，他曾一度令自己产生似曾相识的好感。
她哆嗦得非常厉害，脸色变得几乎和他一样苍白；她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心仍在跳动。于是她把手朝旁边的一张桌上伸过去，把桌上的一瓶嗅盐拿过来给他闻。
莫尔睁开眼睛。
“啊！我的天主，”他低声说，“我在哪儿？”
“平安无事了！放心吧，平安无事了！”王后说。
侍卫长费劲地把眼光转向王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
“啊！您多美啊！”
他好象头晕似的，立刻又合上了眼睑，叹了口气。
这位美丽的女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喊，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如果说还可能更苍白的话；她有一瞬间还真以为这声叹息是他最后一声叹息呢。
“啊！我的天主！我的天主！”她说，“怜悯怜悯他吧！”
这时候，有人敲门。
安娜弯着身子立起来，手托住莫尔的肩膀。
“谁呀？”她喊道。
“是我，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您忠诚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卡维主教，也可以称我为马萨林。”
“马萨林！”安娜大声嚷了起来，“啊！快请进！我需要您的帮助！”
王后朝门那边迈了一步，但是她突然又停住，吓得挥身哆嗦。
“啊，您不是一个人吗？”她听见武器的声音，大声喊道。
“不是，我带着许多侍卫跟着我，打算来看看您是否安然无恙。”
她打开门，全身衣袍穿戴整齐，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染上的年轻神甫快步走了进来，他扬扬清秀的眉毛，朝四周围扫了一眼。王后安娜虽然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但眼中却闪耀着从来也没有这么美丽过的光，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爱情最开始时通常出现的征兆，他将目光转到一旁，看见国王身边的侍卫长正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受了点儿轻伤，但还活着。
“啊！”他轻声说，带着一丝了然的语气，“您没有什么事，是不是，夫人？”
王后胡乱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自己刚刚救下的那位年轻人的身上，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地说，
“国王陛下！快去救……”
“请不必担心，”紫衣青年摇摇头，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切，“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他试探性地将手搭上王后的肩膀，发现她不自觉地瑟缩躲避了一下，就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
“我们会治疗侍卫长的，现在，请您好好休息。”
这位身材清瘦的主教一挥手，后面立马就上来三四个强壮的侍从，他们从地上将莫尔拉起，扶着他走出了房门，卡维注意到王后那双眼睛一直黏在虚弱的年轻人身上，微微一笑，细心地将房门关上，也跟着走了出去。
“国王陛下现在在哪儿？”
他一边走着，一边问自己身边被人架在胳膊上的侍卫长。
“在皇家猎场，他们被围困在那儿了，我们受到了很多人的攻击……很多人，”脸色苍白的青年回答着，他知道这位大人是红衣主教的心腹，但是这件莫名其妙的刺杀事件看样子只有他们能够解决，于是这位侍卫长选择了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我看到了许多熟面孔，他们都是……王太后陛下身边的人。”
“是的，“绿眼睛的青年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一切都是王太后的阴谋。”
“天啊……”侍卫长倒吸一口冷气，不放心地问，“那么，黎塞留大人应该能应对这样的叛乱吧，他一直对法兰西如此忠诚。”
“……那是当然。”
年轻的紫衣主教拉拉袍子，尽管他的动作十分悠闲，但是莫尔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焦虑，他的眼神投注在一个虚无的方向，那里正是黎塞留大人那座灰色的府邸所在。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叛乱与暗流（中）（修文）（倒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