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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切的不公正,只因为我不是个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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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丽贝卡当初放出的狠话让安娜忧心忡忡,但是日子还是得过。
早上按照惯例在卡维的脸上印上一个吻后,她笑嘻嘻地将他送出了门,然后回家跨上篮子准备出门去集市买点儿生活必需品。
走在泥泞不堪的街道上,嗅着空气中浓浓的鱼腥味儿,混合着新鲜瓜果蔬菜的清香,她的心反而感到了一丝满足,那些衣香鬓影的豪门盛宴对自己来说太过遥远,反而是这种平凡的小日子更让人感觉生活就在脚下,一切都是那么踏实自在。
“新鲜的倭瓜,您看看这青青的藤!刚刚摘下来~~”
“要马车吗,去科特尉犁只要30个苏!”
“又脆又甜的苹果!您吃吃看~!”
安娜甜甜地笑着一路走来,她充分地认识到了拥有一张天使般的面孔是多么占便宜的事,只要自己往人家铺子前一站,忽闪着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装萝莉,人家就不停地往她篮子里塞一大堆新鲜的自产瓜果蔬菜,热情得挡也挡不住。
属于拉费尔伯爵领地里的集市,看上去要比那时在艾伯伯爵管辖下的逛过的集市要好太多,也许是因为今年大丰收的缘故,沿路上吆喝着的人们的声音都格外大一些,她拐到街角的面包店买了一些卡维喜欢的松香小馅饼,然后抄近路打算从小巷子穿过去买一些麻布和调料。
阳光在这条稍显僻静的小巷子里投下斑驳的光点,出来走走,仿佛自己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很多,编着麻花大辫子的乡村田园少女挎着大篮子,迈着菜场标准大妈步悠闲地往前走着。
巷子的深处,阳光照不进来,人烟也越来越稀少,还仿佛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安娜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她慢慢停下脚步,在脑子里回忆起以前在网上学过的女子防狼十八招。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伸手探向自己挎着的篮子底部,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岔道口飞身扑过,拽着安娜就闪进了另一条小道中。
柯林斯骑士正为自己堪破了丽贝卡经常使用的小小伎俩,半路上截下安娜而成功的英雄救美感到欣慰,却不料被迎面而来的两根银闪闪的绣花针给扎了个正着。
“啊……”他痛苦地捂住额头背过身去,身后的少女一言不发,紧紧咬着牙从随身携带的大篮子里抽出一只拖鞋拼命地敲他的头。
“呵呵呵呵呵~~~”
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笑声让安娜更加紧张,她停下对柯林斯的攻击,开始四下张望。
“不用看了,我在这儿。”
尚未完全痊愈的吕贝里克男爵从停在路旁的马车上下来,也难怪她没能看得见他,马车夫的位置上没有人,车门又紧紧地关着,只要坐在车上的人不出声的话,别人时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
男爵绕到柯林斯骑士身边,看了看他现在的惨状,不由得遗憾地摇头、
“唉,可怜的柯林斯,我真不该没有仔细说明就让你跟着安娜小姐,保护她的,她可是比母狮子还要更加勇猛啊,你本该只需小心来自暗处的毒箭就行了,像这种袭击,完全可以不用你出手。”
接着他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安娜,少女的脸色依旧苍白,玫瑰色的嘴唇倔强地抿着,即使在这不辨真相的逆境中,她依旧没有在脸上流露出多少惊慌失措的神情。从开始到现在,她几乎一声惊讶的高呼声也没有,和那天自己亲手掳走她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他感兴趣地绕着她走了一圈,看着她依旧紧紧地握着拳,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却一触即发地平视着自己,不由得满意地笑了。
“真不知道您那美丽的小脑瓜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要是您的针再往下那么一点儿,柯林斯的一只眼睛就算是废了。”
吕贝里克递过一杯金黄色的液体,看上去有点像后世的香槟。
“我很抱歉……这是什么?”少女毫无诚意的道歉,她无所畏惧地坐在吕贝里克的房间——他目前住在拉费尔伯爵城堡里,举起精美的银质杯子好奇地嗅了嗅。
“苹果酒——这么说,我们算是和解了?”
“您真是太谦虚了,像我这种小市民,哪能跟您计较。”安娜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坐在拉费尔伯爵家的宫廷式沙发上的她只感觉全身不自在,但碍于邀请人的情面,再加上至今也没搞清楚他的真正用意,让她还不能马上起身告辞。
“别这样,您不是已经狠狠地还击了吗?像个美丽的刀斧手那样勇猛。”
吕贝里克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头,他头上的纱布已经被拆掉了,但满头不满一寸的短发昭告着他脑袋受过伤,安娜看着他充满暗示的的动作,纵使心中不愿,但还是放下酒杯,起身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
“对于我给您造成的伤害,在此我致以诚挚的歉意。”
看到她称得上是“毕恭毕敬”的礼节,吕贝里克仿佛并不期待她这样的反应,他已经不想再试探,而是选择直接问:“您甘心吗?”
“什么?”安娜表示不能理解。
“对于您现在的处境,您甘心吗?”吕贝里克玩味地摇晃着手中的杯子,在身为贵族的他看来,安娜无论是相貌,气度都要比丽贝卡和其他女人好上不止一点半点,她完全可以得到最好的,“丽贝卡要对付您,无非也是认为您威胁到了她的目标——拉费尔伯爵夫人的位置,但是我想听听您的想法,您真的无意于伯爵夫人的宝座吗?在我看来,您完全值得更好的——那个卡维神甫,他不是您的亲生兄长吧?”
“你调查我?”
安娜蹙起眉头站起身来,第一次如此严肃地正视一直以来被她看做纨绔子弟的吕贝里克,她认识到,也许他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无用。
“嘿!嘿!别紧张!”回复了本来面目的男爵先生举起双手,类似于后世干净清爽的短寸头让他看起来更加偏向于坚定利落的硬汉派,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小白脸的影子,“我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我只是想,也许我们能找到能够合作的方式,让我们彼此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安娜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了,他让自己想起小时候父母刚刚去世时那些试图拿走她和弟弟的监护权的人,于是她开口问道。
“就像您当初和丽贝卡小姐交易的那样?”
“没错,”吕贝里克男爵大言不惭地回答,接着他引用了十二世纪晚期的史诗中的一段著名的话来试图打动眼前的少女。
“En totes corz en seroiz vos plus chier
Et en voz marches plus redote et fier.
在所有的法庭里,你都会被判定为一位具有伟大价值之人;
当你有一个能与你相匹的人协助,你将更加令人颤栗。
恕我直言,我认为,如果能以您的出生当上拉费尔伯爵夫人,您背后的支持势力应该选择像我这样不起眼却在关键时刻为您所用的小贵族。”
他忽然单膝跪地,庄严慎重地行礼,接着抬起头狡黠地笑了,“请允许吕贝里克•德马萨在此自荐,成为您的肱骨之臣。”
安娜静静地站在红色缎面的长凳前,虽然穿着最朴素的灰色衣裙,金色的长发也只是梳了个麻花辫垂在胸前,可这一刻,她却像个女王似的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贵族青年,过了片刻,她疲惫的声音才响起。
“不必了,我对伯爵夫人什么的没兴趣。”
“为什么?”吕贝里克惊讶地膝行向前两步,诚恳无比地说,“您不信任我?没关系,我可以向您宣誓,并献上德马萨家永恒不变的忠诚——”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变的忠诚,”安娜打断他的话,“您只是认为,与其为丽贝卡小姐所用,等待着艾伯家族手中漏下来的那么一点点利益,不如与我合作更加划算罢了,毕竟我的身后,没有什么等待着利益分割的家族。”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性,”吕贝里克笑眯眯地说,“我为您的智慧而感到深深折服,那么,就让我们来好好商议一下未来的合作吧。”
“不会有什么合作,也不要再过问卡维的事情,”安娜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想想您受过的伤——您差点儿为此而死,我想您不应该再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事了。”
“这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事,亲爱的安娜小姐,拉费尔伯爵他爱您,而您那位卡维神甫呢,他只会在找不到您的时候像只走失的小狗一样追出去……
“够了!”
安娜猛地喝道,她只觉得心中的暴躁情绪快要压抑不住了。她不是什么纯白的小天使,以前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她也抡起酒瓶砸过人,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对话,特别是听到对卡维的诋毁,让她又一次有了砸人的冲动。
在走出门口之前,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来,她回过头,让他看见了她眼里如同战士一般的坚决。
“关于您的那个问题——您问我甘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我相信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止是因为美貌。一切的不公正,只因为我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