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朗城，千里薄雪》鹿雪人

4、彼时朗城，千里薄雪4

　　千雪愣愣的一步都走不动了。她是卓君。初中同学。可是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兄妹吗。她一早就应该想到的。他们都姓卓。

　　作弊......作弊的传言不是她散布的吗......

　　落雪悄无声息的纷纷而下。它们悄悄的落在了她的生命里。一点一点的把她的身体弄冷。她没有办法躲开，整个人身上的温暖被搜刮的一干二静。
　　朗千雪的视线一片模糊。
　　那年她14岁。

　　成绩比较差，就要升初中了，竟还有大半的字不认识。她的心里急，又不想落在别人的后面。每天夜晚开着灯，坐在窗前，温习课本。

　　她把书上要认的字一个一个抄写在本子上，认真的一遍又一遍的写。心里还隐隐的有一种让朗城高兴的想法，所以更是刻苦。

　　千雪很努力的读书，她知道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模拟考试了。成绩单让她很满意。朗城看见时也很高兴。

　　谁知到.....第二天会是那样的场面......千雪一辈子都忘不掉......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朗千雪，作弊！”“朗千雪，作弊！”单调的几个字冲破她的身体，在心里爆炸。

　　看见朗千雪进来，教室里突然变得寂静，然后一下子沸沸扬扬。千雪看见她们不停蠕动着嘴唇，各式各样的眼神。

　　千雪有些吃惊。

　　她呆呆的看着教室里的人们。

　　朗千雪愣愣的走下讲台，看见前座女孩卓君挑衅的眼神，刺眼的笑容。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她一直把卓君当做成绩上追逐的对象。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到这样，还得接受别人的怀疑呢。

　　各式各样的嘲笑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觉得自己被黑暗的海水淹没，被推到最冰冷的湖底，刺骨逼人。她听见窗外的玉兰花凋谢的声音，“噼噼啪啪”在她的耳边炸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千雪的内心愤怒的叫喊着。

　　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疼痛。她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血腥味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看见班上人各种各样的嘴脸，心开始便的寒冷。千雪冷冷的扫视着班上的每一个人，她要把这些人记在心底。

　　千雪的脸变的苍白。炎热的夏天变得比冬天还要寒冷。千雪喘不过起来，她的五脏六腑被那些话语搅得粉碎。千雪听见卓君的嗤笑，千雪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清晰的看见她闭闭合合的嘴唇。千雪知道这是不好的话。

　　千雪没有力气争吵。她突然觉的很累，精神疲倦至极。一下子对现在这里的人充满了深深的厌恶。以至于不愿意投注任何感情。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单纯简单日子的怀念。那时的她无忧无虑。她记得前几天她快活的尖叫着骑在朗城的肩膀上，笑容在阳光下闪耀。千雪不理解现在的学校，她无法适应。回到家缩在床上。她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

　　千雪把被子捂的紧紧的。前几天看电视知道，缺少氧气会使人窒息死亡。千雪闷闷的想，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听不见那些恐怖的嘲讽呢。

　　她死死的按住被角，睁开暗黑的眼睛，屏住呼吸。她的眼睛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闪着光亮，单纯无知。千雪感觉到身体叫嚣着，恍惚中她感觉有一只巨大的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脖子，让她痛苦不堪。千雪最终不能忍受，放弃用力，在被子里急促的呼吸着，脸变的通红。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班上的人都开始孤立她......直到一次不小心听到卓君和同学们的谈话。这才明白。有些人她掌握着班里的大部分人脉。这些人是不能够惹怒的。

　　那时她刚刚转学过来。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她这次来抢了卓君的名次。抢了她的第一名。

　　就是这样......所以她就得承受这些吗。

　　她......什么时候成为这么不堪的人了呢......上了一辆车......那辆车明明是朗城的车啊......

　　卓君明明就认识朗城的......为什么她还这么说......

　　千雪一下子被钉在了车棚外。

　　“卓凌。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做那么多她怎么知道！求卓力铭！求卓辰！卓凌你过去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我们明明说好要你接近她把手机里的东西传到学校的！你一直在搪塞我！卓凌你到底干什么！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千雪的手一下子颤抖的厉害。

　　手机。手机里是她和朗城的照片。他们怎么会知道。
　　他为什么要去求那些人……他们是谁……

　　卓凌......他一直把他当做好朋友、好对手的卓凌......接近他原来就是这个目的吗。她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卓凌自从在学校里见到就一直待她很好。

　　......现在知道了吧。

　　真相竟是这么的不堪。

　　千雪竟是一下也不能动。呆呆的一动不动。

　　卓凌抿着唇一言不发。卓君拉着卓凌慢慢的走。

　　千雪猛然蹲下来，躲在车棚的背面，颤抖的厉害。

　　两个人的身影不断的变小。

　　“那个男人的照片还刻意偷偷贴在电池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多么惊世骇俗，我看那人至少比千雪大了八岁......”

　　声音逐渐模糊。夕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五彩斑斓，生生刺伤了千雪的眼。

　　十五天前。

　　“喂。朗千雪！站住！”

　　那时她回头，看见卓凌在远处飞快的跑了过来。

　　卓凌的眼珠漆黑，黑夜里直直的穿过一排又一排的树木，投注到千雪的眼睛里。

　　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不断在绿色的树叶间跃动，千雪现在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脸。这个少年。

　　他直直的走过来，走到千雪面前。他急促的呼吸着，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千雪的车里。“拿着！”卓凌瞪着着千雪。

　　他的背挺得很直，千雪有一种压迫感。

　　少年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的裤子。身后是翠绿翠绿的香樟树的叶子。似水的月光从他的脸边倾泻下来。他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千雪，让人有一种心惊的感觉。细细碎碎的淡绿色的花絮飘飞下来，整个人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

　　“你干什么？”

　　“给你。”卓凌逐渐走进，一步一步的靠近，千雪有些喘不过起来。她微微向后动了一步。卓凌的眼珠轻轻的颤动。卓凌又向前一步。他用力拉起千雪的手，用力的把玩具手袋塞进千雪的手里。

　　卓凌的手是冰凉的。几乎要把人的皮肤给刺伤了。

　　他的手真凉。

　　“为什么要给我。”千雪把玩具熊塞进卓凌的手里，“我不能收。”千雪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大朵大朵的乌云在天空中翻卷。空气有些压抑。

　　“你快点收下”他瞪他，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粗暴的攥住。用力的攥紧。

　　千雪感觉到疼痛，她用力的挣扎。手背紧紧的握住。紧紧的。“你松开。”

　　“千雪。你收下。”少年站在树影下，眯起眼睛看她，“就当你跟我下棋的报酬好了。”

　　报酬......她一直把他当做朋友......他是什么意思......

　　千雪突然开始生气。“卓凌！不是你说围棋是脏东西吗！居然还有报酬！你把我当朋友吗！”千雪瞪着卓凌。用力的瞪她。她的手被拽的生疼。千雪强忍着疼痛，强忍着疲倦，强忍着不耐。

　　卓凌的手是冰凉的，刺骨的冰凉。

　　“你既然不屑那干什么还要下棋！你不要下棋好了！”她一直不明白，眼前这个棋艺超群的少年为什么有这么多面。明明是那么多人渴望的奖杯就那么轻易的被扔在垃圾桶里。

　　卓凌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他把东西塞进千雪的怀里，固执的让她收下。

　　随后的日子。似乎总是遇见卓凌。每次都说要跟她下棋。明明她的技术一点也不好。总是带着一些小玩意，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玩具。似乎不经意间就可以见到他。

　　......现在明白了吧。

　　不是什么好意，甚至不是什么报酬，也不是什么不经意的遇见。

　　根本就是故意的。
　　)

　　第二天。千雪一整天都没见到卓凌。中午千雪慢慢踱到车库。

　　她的车从来没有放到班级的指定地点。因为那里很偏僻，走过去要绕很大一个圈。她把车放在食堂旁，那样可以少走不少路.雪水滴答滴答打落在千雪的伞上。千雪的刘海已经被打湿，薄薄的贴在脸上。千雪把伞柄夹在胳膊里，伸手准备从包里把钥匙拿出来。

　　卓凌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固执的把千雪的伞抢着拿下来撑着。但是——他的手冰凉。刺骨的寒冷。浑身冷淡疏离，锐气逼人。

　　千雪慌神间，钥匙掉落在雪地里。清脆的一声。

　　千雪低下头，又黑又长的睫毛湿湿嗒嗒的黏在眼皮上。小鹿一般慌乱的神情。千雪的头微微低垂下来，脖子轻轻颤抖，细得令人怀疑会不会马上就要断掉。长长的手机链垂出口袋。

　　卓凌的眼珠顿时紧缩。

　　千雪突然被抱住。她睁大眼珠看他，惊慌失措。

　　卓凌也不说话，抱了她一下便松开了。

　　“你怎么了。”千雪原本是不打算理他的。但是今天他一整天没来上学，神情极其古怪。

　　“没什么。”卓凌说完话就走开了。

　　千雪慌乱的拾起钥匙，慢慢的抬起身子。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窜进她的视线。

　　卓君嘲讽似的笑着看她。

　　千雪的心突突跳动起来。她紧紧咬住嘴唇。

　　他们在干什么......在看见卓凌的时候就应该狠狠的指责他......为什么直到他突兀的走开......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会害怕？从心底里害怕失去这样的朋友......

　　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