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四澄澈》灰银

12、第十二章

　　总觉得…这一刻盘古之源里的黑暗最深…也许…黎明之前天色最暗…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弹琴的…你在哪里…本仙人…快要撑不下去了…
　　最后一次…让我在你面前还是一如从前吧…我…不愿意你看见我没用的样子…可是…所有勇气和准备好的心情就快要消磨殆尽…
　　总要结束的啊…早一秒见你，本仙人是不是看起来更好一秒…
　　……
　　茫茫然尽是虚无的黑暗，可是天生锐利的直觉几近冷酷地否定所有犹豫和怀疑。尤其在这盘古之源，他就是知道自己顺着心意前进便足以寻找到楼澈…
　　那一夜后甚至没能等到我醒来说一两句话你便逃得远远的，楼澈，你打算如何面对我？
　　刑天必定是还另有打算的，盘古之灵消失或存在，最后的赌注是取决于你么…
　　倏地定住身形，微微皱了皱眉。有极微弱的声息在靠近…
　　敛去结界，不动声色向着来人的方向瞬移而去，虽然在盘古之源内视力丝毫没有作用，凭着气息却足够他精准地停落在来人面前。
　　……
　　毫无目的地再缓缓往前踏出脚步，疲倦却不想停止。他知道或许应该待在某处静止不动才能被尽快找到，可是他真的不想这样等下去…他想早一秒、再早一秒见到那个人…
　　弹琴的…
　　身体忽然似乎撞上了什么，蓦地将他弹开，来不及稳住自己下一秒却又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牵引，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
　　……
　　这个人的步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力气，只不过撞到自己而已，就已经稳不住身体。伸手将他拉入自己怀里，极为微弱的冰冷的气息和那个人儿特有的连浊气也无法掩盖的清澈气息让他毫不怀疑自己竟然如此轻易便找到了他。
　　澈儿…
　　……
　　好安心…只不过一个怀抱而已…他想就这样再也不要说话再也不要思考再也不要动作…
　　可惜…他不能…
　　偷偷地好好呼吸一次，偷偷地吞了吞口水。
　　用力握了握掌心，尽力不让自己回抱那个人，然后…推开怀抱…隔开距离…
　　“弹琴的？”声音听起来带点期待，带点不敢相信又想要相信的犹豫，带点一旦得到确定的回应便要压抑不住的惊喜…这样，很好。
　　空气里一时间只听得到他的呼吸…他知道自己在欲盖弥彰，可是他不想有任何别的反应，那些情绪似乎代表着自己在计较和紫丞之间发生的一切…可他完全不想提起…
　　“弹琴的…是你吗？”良久没有回应，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
　　貌似带些兴奋所以不经意推开自己，紧接的问话是一向开朗而大大咧咧的嗓音。表现很自然呢，如果自己没听见这个人儿偷偷努力呼吸和吞口水的声音的话…
　　这一刻他竟然理不清楚他复杂的情绪究竟想要自己和楼澈怎样…理智的经验让他冷静客观以对，他要不动声色地看着澈儿掌握主动权，他不介意就这么顺着这个人儿的方向走，他可以陪着他演戏…
　　……
　　半晌，黑暗里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楼澈。”
　　“哈哈…弹琴的，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你终于来找本大爷了…哈哈…”略带干涩的笑声让话语听起来微微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可是直到真正听见这人的声音，再次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唇真的抖得厉害。“哈…呵…本仙人在这盘古之源里正待得有些无聊…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重新将他拉入怀里轻轻抱住却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挣脱，眼前的人儿永远如此，身体抖得那么厉害还要死撑，完全不肯松懈一丁点。“楼兄，是紫某不好…”嘴上仍是客套话，却堂而皇之地做着朋友之间不会有的举动。
　　“弹琴的…”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着。这个人…明明说出的话仍像从前只是朋友般的…自己却挣不开他的怀抱…
　　“恩，楼兄。”老实应道，仿佛谈论天气般自然。
　　“……”闭了闭眼，紫丞对自己…依然只是朋友而已吧…他抱着自己，也许是因为黑暗里这样才不会觉得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弹…弹琴的…”
　　“恩，紫某听着…”
　　彬彬有礼而听不出情绪。安静下来，顺从地待在他怀里，他知道自己还能被他抱着已经是种幸运了。“…本仙人没用。”
　　“恩？”
　　“…本仙人曾经答应过你，会替你好好教训刑天的，就算把他拆皮剥骨，也要他把你的父王与你的心腹手下的魂魄都吐出来…可是本仙人没有做到…”
　　淡淡笑着。这个傻瓜仙人在代替自己走进盘古之源前的确这么说过，只不过并不是所谓的“答应”。自己从来都没要求过，可是这个笨蛋为了让他安心、让他减少愧疚，特意说了这么多“大话”，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死性不改。从来都是这样，不喜欢让人担心，总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明那么怕黑，走进盘古之源的一刻还要那么“豪迈”地挥手，不肯回头…
　　“是楼兄总是搞不清楚状况…”
　　一脚将刑天踢进盘古之源时倒是潇洒帅气得很，可是从来没想过进入了盘古之源会优势全失吧？本就是仙体，强行使用禁术和自己转换了清浊之气，怎比得过原就依靠浊气而生存的刑天。在盘古之源里刑天如鱼得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仙体的澈自然要受到钳制。
　　“抱歉，总是破坏你…”喃喃道，意识忽然有些迷蒙，一瞬间便中断。
　　“楼澈！”牢牢抱住的人儿明显瘫软下来，轻盈的身体愈发单薄。
　　“恩？”嘤咛了一声，强撑着清醒过来。
　　正要打横抱起澈，他却似乎被自己严厉的声音惊醒过来，不自觉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站稳身体。
　　“……楼澈，就算你放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仍是没有情绪的声音，不再是“紫某紫某”的客套，冷淡得只有强势。“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静静在心里加上这一句，记得伶叶在休与神山上对自己说过，“…紫丞，他一直都喜欢装，再见到他就让他装下去吧，点破了只会让他更勉强自己…”，所以他没有说出口。
　　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揪着人家衣服的楼澈有些僵住，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呵呵…哈哈…弹琴的…你…你…你是怎么进入盘古之源的？你…你找到了刑天没？有没有看见你父王的魂魄，可以救出他们吗？”
　　微微沉默。“…刑天一直在等我进入盘古之源，为了告诉我你在盘古之源里…和在盘古之源外的‘表现’。”
　　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换个话题，却头昏脑胀地像个慌不择路的苍蝇一样一头扎进了最不该提起的话题里。他应该用更好的方式来提起这些事情的，紫丞进入了盘古之源他们就无法避免要提起刑天…
　　“呵呵…弹琴的…本大爷…本大爷…”干笑着想要继续蒙混过关，他的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一着急便越找不到方法来躲开紫丞的锋芒，只有一片空白…
　　“…楼！兄！紫某是不是应该陪你继续隐瞒逃避绕圈子打哈哈？”冷淡却轻柔的问话，只微微加重了“楼兄”两个字。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为难澈…也为难自己…然而他们之间有太多未曾解开的结…他无法若无其事…更何况…
　　“本大爷…”开了口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反驳回应，手不自觉又揪紧他的衣服。
　　“是不是只有失忆你才肯毫无顾忌地喜欢我、才肯毫不掩饰地面对我？”
　　“……”再怎么样也无法再假装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无法再避开紫丞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从我说离开落仙谷的那一天开始你心里一直都强忍着所有事情…”
　　“…就算我说不要离开落仙谷你也不会改变…从一开始你都已经决定好了…”决定好了你的计划…低低出声，却不曾把最后的话语说出口。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我面前演戏…是不是？”
　　紫丞的语气是不带感情的陈述，楼澈却浑身一颤，喉咙发干。“…不是。”
　　从一开始就在紫丞面前演戏…这样的指控他无法承认…对于魔界之主来说，那是不是类似于又一次的欺瞒和背叛？
　　明显察觉得到澈脆弱的反应，他知道自己在用伤害逼近澈，可是他不想再给澈机会去逃避…
　　“楼澈…我只问你一件事。”
　　“……”
　　“那些日子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身体轻轻抖着。心甘情愿…
　　“…………是。”低哑却清晰地应道。
　　慢慢收紧怀抱。这句回答，楼澈在忍受多么大的痛楚他都知道。他承认他残忍…他知道楼澈都懂…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在他身旁依恋他…也心甘情愿被他欺骗被他利用…
　　“哈哈哈哈…好一句心甘情愿…”
　　刑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楼澈仿佛从梦里惊醒，挣扎着推开紫丞。
　　黑暗里浊气的力量倏地增强，狠毒的掌风迅速由远而近。一手微微用力禁锢住怀里的人儿，张开结界。
　　正震惊于自己竟然挣不开紫丞单手的钳制，便听见耳边极速破空的风声，紫丞已召出涤尘，指尖旋出锋锐如剑的音流，手法快得出奇。
　　势不可挡的音流与刑天的攻势相击，剧烈的交锋间光芒照亮了盘古之源。一击之后刑天和紫丞却都没有再出手。
　　“刑天。”淡淡开口道，没有被打断的不快，亦没有被攻击后的任何反应。
　　“哈哈…紫丞，本神是否出现得太早？哈哈哈哈…”
　　“既然你如此亟不可待地出现在紫某面前，紫某也无需再多费时间找寻。今日一战，你不会再有机会为非作歹。”
　　“哈哈哈哈…是，本神承认，的确没有能力能够胜过你。不过，要想消灭盘古之灵，这就要看看这次你是不是还狠得下心…哈哈哈哈…”
　　“理由。”眼底肃杀之气毕现。刑天一直在等这最后一刻，关于澈…
　　是自己吗？楼澈忽然感觉心底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他不想听，不想听见刑天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想听见紫丞的选择。总是这样…一直一直重复着…当成赌注，等着紫丞的决定…可他不想再接受…“弹琴的…不要和他说这么多…你可以杀了他的…动手啊！”
　　加大力道将不安分的人儿压入自己怀里，不给澈再开口的机会。“刑天。”
　　“当初这小子像个白痴一样出现在你面前，虽然没有仙浊之气，他也不单纯只是个凡体。本神化了他三魂的仙气，削了他三魂的属性，一旦有人给他注入清气，他就会成为仙体，注入浊气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紫丞，你知道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澈的元神在盘古之源本质仍是仙体，三魂一旦注入浊气被浊化，魂魄各走极端相互绝灭…下场…只有堕入邪魔之道…
　　“如果当初你将这小子交给他师父或者勾芒之类的，也就没那么多事。不过…你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有意思的玩物呢是吧~拿来利用利用也正好，反正堂堂魔界之王有什么必要爱上一个同为男儿之身的仙人呢，何况这仙人千年前背叛了你杀了你，千年之后相丹又与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怀里楼澈的身体明显抖得厉害，刑天恶意缓慢说出的一切是澈最逃避的事…
　　“啊！当然，也许看在这小子曾经代你进入盘古之源的情分上，或者这只是个附带的理由…总而言之你还是要带他离开盘古之源吧。说起来，如果这小子灵魂不重新与元神融合、随着盘古之源的消失而消失的话，元神离开盘古之源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缺失了三魂，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不过，这小子被你做了之后，灵魂倒是很快就回到盘古之源和元神合而为一了…哈哈哈哈…紫丞，你把这小子当成工具来达到清浊相容的目的，一旦离开盘古之源，这小子也就只能堕入邪魔之道…就算这小子最后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活着，他这样活着也还是绝望得可怜呐，千万年里受浊气和魔障所苦。或者你不介意再找个办法强行取走他的记忆再伤他七魄，也许他不至于活得太伤~~~感~~~不过浊气和魔障同样是不可能彻底解除的…可能性如此渺茫的事，你若要这样做，本神倒也无所谓，哈哈哈哈…”
　　“刑天，受死！”
　　腾蛇的声音忽然响起，刑天回神，险险避过剧烈的黑色火焰，下一波攻击却密不透风地袭来，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远远看着腾蛇毫不留情的攻击，回想着刑天的话，情绪依然没有波动。
　　堕入邪魔之道…仙人若堕入邪魔之道，便意味着在很长的时间里要受浊气所苦，而最终仍然只有灰飞烟灭…刑天就是要把澈困在盘古之源，因为只有盘古之源巨大的浊气才能克制澈的浊气和魔障、让澈平静，虽然无法解除浊气，却和以前在盘古之源的情况不会有太大区别，仙体的本质会被浊气压制，浊化的痛苦在盘古之源也足以消弭…而一旦离开了盘古之源这能适应容纳浊气的唯一地界回到仙界，便再也没有可以抗衡压制浊气和魔障的办法…眼前的人儿虽然一直心思纯澈干净，也绝对无法抵御浊气和魔障的侵蚀，再如何想尽办法也还是会迅速堕入邪魔之道…消失，或者微乎其微的机会毫无意义永远为浊气和魔障所纠缠地活着…
　　“楼澈…”稍稍放松怀抱，低头看向这个人儿。从听到刑天说堕入邪魔之道开始，怀里抖得厉害的人儿像是忽然被定住了，安静地一动不动。
　　呆愣地望着紫丞，孩子气的脸似乎迫切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楼澈。”清冷的嗓音再次唤道，多了一丝低沉。
　　魔界之主永远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渐渐回过神来，银色的眸子却蓦地低垂，不敢再对上紫丞的眼。
　　“哈…哈哈…弹琴的…不要听刑天的无稽之谈…本…本仙人好得很…只是盘古之源里也太无聊了些，你们赶紧灭了盘古之灵，本仙人不想再待在这盘古之源了…”
　　“楼澈，和我回魔界，永远在我身边。”语气愈发冷肃。
　　“不…”一听见紫丞的话语便下意识地拒绝，慌乱地大声回答道。
　　“你说过…那些日子在我身边心甘情愿…”
　　“弹琴的…”无法承受紫丞继续要说的话，心里的痛觉让他不得不喘息着打断道。“我们…是朋友，是知己，永远是…”
　　“…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也要你做唯一能陪在我身边的人。”凝视楼澈良久，淡淡道。
　　“…放开我…紫丞。”楼澈忽然闭眼轻笑，低低开口道。
　　紫丞眸光一沉，依言放开楼澈。
　　缓缓退出那人的怀抱，却完全不曾抬头看向那人。
　　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罢了…
　　呵呵…“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也要你做唯一能陪在我身边的人。”这样的话，他要怎么去相信？是不是…在紫丞眼里自己很可怜？紫丞还是决定要除掉盘古之源吧…他在紫丞的选择里总是不得不牺牲的…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刑天的话又何必要听？他知道的，所以他…真的…不难过…他不想被紫丞可怜，他也不要紫丞的同情…就算离开盘古之源之后活不久，他…也只想一个人…
　　“…你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有意思的玩物呢是吧~拿来利用利用也正好，反正堂堂魔界之王有什么必要爱上一个同为男儿之身的仙人呢，何况这仙人千年前背叛了你杀了你，千年之后相丹又与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刑天的话终于还是揭开了那些他从来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和紫丞之间…也只会有这些吧…恩恩怨怨…
　　“你和容仙在一起不是很好么？不像苏袖和璎珞，她可以陪你很久很久，可以为你生一个纯正的魔族后代。”
　　“我只要你。”
　　“我不想听！”闭上眼捂住耳朵，有眼泪掉落。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要你…这一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在建业的时候因为清儿的事紫丞便对自己说过…“拜托你，不要再让我难堪…我楼澈…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
　　“砰~”缭乱的音流旋出，却不见紫丞出手。激战中的刑天与腾蛇虽然及时张开了防御，仍是未能幸免避开锋芒，盘古之源里一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强烈炙冷的怒气。
　　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楼澈，当初在建业对你承诺你眼底却忽然满是绝望，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害怕那是我的欺骗，你一直都怕…因为在你心里，我总是厌恶你的，我都是勉强的，所以你不肯听…
　　紧紧闭了闭眼，良久，唇边若有若无一丝涩涩的笑。召出天光（澈澈的笔），越过紫丞，朝刑天和腾蛇走去，不曾多看紫丞一眼。
　　抓住楼澈的胳膊不放，眼底愈加阴鸷。
　　“盘古之源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我知道你有办法…”低低道，眼睛盯着前方一瞬不瞬。他不想再谈他们之间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灭了盘古之源？”回答我，澈！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你凭什么把我推得远远的、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心里一麻，紧缩的一瞬痛得他几乎要弯腰狠揪心脏。他一句话就足以击碎他所有小心翼翼的应对。他最自卑、他最恐惧的这一句话，最后仍然没有躲过。他们之间，他从来都没有资格…
　　“…盘古之源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解救…”抿了抿唇，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背。
　　眼前的人身体细微的抖着，却还要死撑着逞强。
　　“天光收起来。”
　　“我去帮腾蛇。”
　　“你就那么喜欢不自量力？”
　　“我可以…”
　　“楼澈，你究竟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蓦地提高音量，一瞬间理智和冷静所掩盖住的真正的强势迫人完全爆发，眼里却有着不易察觉的痛楚。“你的古毫伏羲呢？你的碧落黄泉呢？你可以什么？你还有能力的话召一支天光做什么？亦然的事情你都知道，在翠华深渊我和容仙的谈话你也一字不漏地听得很清楚…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作无所谓装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下，轻喘着才能平复呼吸。“那些事…都没关系…”
　　粗鲁地一把扯住楼澈的胳膊将他拉回自己面前，不容他躲避分毫，执起他的手放在两人眼前，强制摊开的手心尽是深深的指甲印，血肉模糊。
　　“亦然死了没关系是不是？我不爱你没关系是不是？我一直利用你没关系是不是？楼！澈！我问你这些都没关系是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就连我要你的时候、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目的、不知道你自己是在故意看轻自己！！！”不自知地几乎要捏碎掉楼澈的手腕，他从来都不曾如此失控。楼澈…为什么…
　　眼神看向紫丞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良久，有些飘忽地笑了笑，轻声开口道。“……什么爱不爱的，和本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年，帝台欠盘古的，我和师父欠你和你父王的，消除了盘古之源救出了其他人后，该还的也应该可以还清了…”
　　顿了顿，抬头正视紫丞的眼，脸上缓缓扬起一贯没心没肺的大大的笑容。“本大爷向来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落得不能清闲。本大爷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欠人人情，之前无论我们之间怎么样……也只是为了还你人情罢了。现在……本大爷可以轻松了。”手…有些无力…心里的疼顺着脉络直达掌心…弹琴的…在你面前，楼澈只应该是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麻烦…他只是不想也麻烦紫丞…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个人，寂寞了无聊了就招惹招惹别人打闹一番，累了倦了便找个地方安静地发呆…其实都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不受人喜欢…
　　紫丞微微退后一步，淡淡凝视着眼前的人，再次想起伶叶的话。“…紫丞，他一直都喜欢装，再见到他就让他装下去吧，点破了只会让他更勉强自己…”楼澈，你对别人给的伤害就是这样的态度么？没人提起便什么都放在心底若无其事，一旦摊牌你又撒谎逃避装得没心没肺。呵，你躲得好彻底呐！
　　“楼兄的意思，是说离开盘古之源后，便和紫某再无瓜葛么？”冷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会~”一贯灿烂的笑容微微有些不稳。“本仙人和你…还是朋友…只是离开盘古之源后，本大爷打算再去云游一番，弹琴的你公务缠身，可能难有机会见面罢了…”
　　“是么？”
　　“…恩。”
　　“……”
　　“澈儿！”
　　伶叶！紫丞眼底的光芒再次暗了暗。
　　勾陈远远停住了身形，看了一眼紫丞和楼澈。“疯子，我来帮你！”
　　堪堪避过刑天的攻击，腾蛇凉凉道。“真慢！”
　　“少废话！今天再比一场，谁赢了刑天归谁处置！”
　　“哈哈哈哈…尽管上吧，本神还没打够呢！要死也得多拉几个人陪葬！”
　　“…伶叶先生…”楼澈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绿色的人影。伶叶先生怎么会来盘古之源？
　　“……咳咳…咳咳…”听见楼澈那一句“先生”，想要温柔应一声却再也忍不住咳出声来。
　　“伶叶先生！”回过神来，紧紧扶住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的人。伶叶先生是最无法防御浊气的，进入到盘古之源深处已经是极限了吧？他不懂，是为了他来的么？不会这么简单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伶叶先生，你来盘古之源做什么？你不要命了么？”
　　紫丞皱了皱眉。他与伶叶毕竟不熟，虽然知道他对盘古之源的浊气弱于防御，却不知道楼澈说出的后果如此严重。怎么会？
　　不语召出涤尘，轻拨了弦，涤净周围的浊气。
　　伶叶平复了下呼吸，看向楼澈，微微笑了笑。他知道其实瞒不过澈儿的，澈儿单纯，却并不笨。他进入盘古之源，希望见澈儿一面，也是…希望看看盘古之源里会不会有露朝雪的存在…
　　二十年前相丹受浊气所伤弥留之际，露朝雪陪在他身边。他听见露朝雪对相丹说，明年的梅花一定会是雪白一片。他听见她说，相丹，明年再和我一起赏梅。
　　红梅花开本是因承载了她的怨气，和相丹解开了误会之后梅花理当变白。然而第二年依旧是红梅纷飞，相丹也仍在红梅树下。只有他知道，是露朝雪将相丹的浊气转嫁给自己，再次失去形体附于了红梅之上…若非如此，天外云海早已没有了相丹…
　　呵，二十年，相丹从来不知是朝雪换了他一命，只是无尽地思念…
　　他借着紫丞救澈儿的机会来盘古之源，只想知道这浩瀚的浊气里有没有露朝雪…
　　“澈儿，我没事…”
　　“伶叶先生…”难道是为了师傅么？
　　看着楼澈担忧的神情，紫丞的眼神不禁冷了下来。雪狼的事情也好，容仙的事情也好，你总是更多的在乎其他人…楼澈…
　　重重地按了按弦，微微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轻柔地弹奏出旋律，合着血咒的音流锐利地攻向刑天，将打得难解难分的三人各自逼退。
　　“刑天，今天到此为止。他，紫某要带走。至于盘古之源…”淡淡道，眼神却瞄向勾陈和腾蛇。“你赌赢了。”
　　“哈哈哈哈…紫丞啊紫丞，你竟然会舍不得？怎么，打算留着盘古之源给那小子缓命？哈哈哈哈…”
　　“紫丞！”勾陈怒道。
　　“哈哈哈哈…以你今时今日的力量，打败本神消除盘古之源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你竟然为了这小子放弃到手的机会！哈哈哈哈…紫丞，本神赢了这次，你就休想再有机会！哈哈哈哈…”
　　“弹琴的，你灭了刑天本大爷照样可以出去，你…”焦急地看向紫丞，他不要因为他给更多人造成麻烦！
　　“走。”简短一个字截断澈的话，眼神却仍是盯着勾陈和腾蛇。
　　狠狠地看着紫丞，却缓缓收回了手，勾陈冷哼一声，飞身离开。腾蛇似乎对紫丞的决定早已料到，看勾陈远去的背影随后跟了上去。
　　“刑天，露朝雪的魂魄是不是也在盘古之源？”伶叶忽然出声。
　　楼澈怔住。露朝雪…他记得，那是师傅的恋人。
　　“哈哈哈哈…伶叶，你想找那个女人做什么？”
　　“回答我是不是？”
　　“哈哈哈哈…本神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天，休走！”听着刑天的声音远去，伶叶有些激动。
　　“伶叶先生！”楼澈拉住想追过去的伶叶。伶叶先生，你对师傅…何苦呢？
　　“咳咳…”
　　默然不语地看着伶叶，情绪复杂。引音流张开结界，保护伶叶不受浊气的意味明显。一手拉住楼澈，不顾师徒两的反应便将两人带离盘古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