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患者的超能力朋友》矬矬鱼

3、小姑娘

　　水逝虽然能够说完整的句子了，却并不流畅，偶尔说的时候还有些打结。他在班上的外号也由“小哑巴”升级为“小结巴”。口齿不够伶俐为他进入小学以后的生活，或多或少制造了一些麻烦。
　　水逝刚入小学的班主任是个胖胖的老太太，眼神不太好。报道第一天，上课点名的同时便给每位同学发放了校服，发到了最后一套的时候，老太太忍不住抱怨：“奇怪，怎么多出来一套男生校服，少了一套女生服装，这个学校的后勤工作做得真不细致。”
　　第二天，孩子们都换上了校服来上学，水逝也不例外，因为妈妈工作忙，他从幼儿园开始，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今天早上，他一起床便自觉换好了校服，不让妈妈操心。母亲要赶着上班，急吼吼地催促他赶紧吃了早饭，就用自行车把他载到了学校，连看都没有仔细看儿子，便蹬着自行车走了。
　　母亲走后，水逝自己步入教室，看看班上的其他同学，惊奇地发现男生们和自己的衣服不太一样，反倒是女生的衣服和自己一致。这所小学男生和女生的校服上装是一样的，只不过男生下身穿的是短裤，女生配的是裙裤——短裤外多罩了一层裙子。
　　水逝内心有些疑惑，等班主任来到教室，他便拉着老师的衣角，小声且结巴地说：“老、老师，错、错了。”
　　老师笑眯眯道：“同学快回座位坐好，老师现在要上课了。”
　　水逝只好先回了自己的座位，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班主任却忙着去为其他小孩子服务去了，一会是这个同学有问题，一会是那两个同学打架了。
　　接下来两节课都不是班主任的课，水逝认为衣服是班主任发错的，只有找她才能调换，就没有向其他的任课老师求助。
　　到了第三节课下课，水逝憋不住了想上厕所。昨天老师便教给了每位小朋友，厕所在哪里，如何辨认厕所上的男女生标识。水逝便理所当然地往一年级男厕所奔去。
　　刚一进去，里面的小男孩便大叫：“女孩子滚出去！这里是男生厕所！”
　　“我、我是、是……”
　　不等水逝磕巴完，他就被小男孩们连推带赶，撵了出来，水逝愁眉苦脸地抬头望望隔壁女厕所的标识，迟疑不决。
　　一个小女孩进厕所前，注意到了门口徘徊的水逝，便热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想上、上厕所。”
　　“想上就上呗。杵在门口干啥子？”小女孩不解。
　　水逝猛摇头：“不、不行，我男……”
　　小女孩打断了他：“上个厕所有啥难的？”说罢硬拉着水逝进去了，水逝原本还想挣开她的手，进去一看，女厕所和男厕所不一样，都是一个一个单独的隔间，说实话，门一关，根本看不见你是男是女。
　　水逝觉得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之后终于又到了班主任的课，水逝觉得不能再错失良机了，如果等到下课，走廊特别吵，老师又被其他同学缠住，问东问西，根本听不清他说话，于是他选择在课快下的时候，举起了手。
　　班主任以为他是有问题没懂，就点他起来：“你想问什么？”
　　水逝努力地咬字：“换、衣、服。”
　　“哈？”老师疑惑地打量这孩子，“你衣服脏了吗？”
　　水逝这回学聪明了，他直接说最短的句子，字越少越不容易磕巴。
　　“我、男生！”此话一出，班上立刻起了窃窃私语。
　　老太太看看水逝的脸，又看看水逝的上身，还是不明所以。
　　水逝无法，只能离开桌子，不让课桌遮挡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指着裙子，急切道：“衣服、错、错。”
　　老师终于明白了，赶紧翻开花名册：“你叫什么？”
　　“水、逝。”
　　老太太找了一会，一拍自己的脑门，乐呵呵道：“这孩子，咋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好，老师下课后就去给你调换。”
　　说到这儿，正好下课铃响了，老师离开教室，边走还边摇头自嘲：“瞧我这眼神。”

　　水逝松了一口气，正想也走出教室，却有一个小女生指着他嚷道：“他刚才上女厕所！”
　　水逝大吃一惊，看向那女生，竟是刚才那个硬拽他进女厕所的小女孩，原来她是他班上的同学。
　　全班立刻哄堂大笑。水逝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得要死。

　　因为这件事，水逝被班上的男生起了一个绰号——“小姑娘”。他们总是围着他羞羞脸，嘲笑他，时不时地还给他恶作剧，趁他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突然把他的凳子撤走，往他的课桌上洒水，故意撞翻他的东西，偷撕他的作业本……刚开始老师还管一管，批评一下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次数一多，老师也懒得说了，反而让水逝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不然为啥男生都爱针对他。
　　女孩们虽然不会欺负他，却也不会保护他。水逝偶尔跟母亲提起，妈妈只当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完全没当回事。小男孩在班上过得苦不堪言，只好在梦中，向绯冥诉苦。
　　蛇形人摇头咂舌：“你们地球的雄性生物就是好斗，喜欢搞弱肉强食那一套，一点也不团结友爱。”
　　“绯冥，你能来找我吗？”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唯一的朋友，“你若是在我身边，我也没那么孤独苦闷了。”
　　绯冥为难道：“我和你处于不同的世界，没办法过去帮你啊。”
　　小水逝抽泣了起来，绯冥翘起蛇尾巴，用端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过去并不容易，没有那么快，你需要撑一段时间，等我。”
　　小水逝点了点头，破涕为笑。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绯冥自从说了这句话后，就从他的幻想里消失了，不管是在夜晚，还是白天的梦境，都不再出现。刚开始水逝还耐心等待，但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水逝已经升上了三年级，却没有发现任何绯冥到来的迹象，每次望着空荡荡的梦中世界，水逝都怅然若失，心说还不如不让他过来，至少梦里还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现在，连个安慰他的朋友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