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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永生* ...

  •   【三】

      说起般若和蓝染的梁子,可要牵扯到几百年前的岁月。

      那个男人是破面般若平生里的第一个例外。
      那个眉目清秀,双瞳明澈。拥有着“神”之名称的男子。

      他是她人生中唯一承认的师长。

      可曾经的记忆在悠久再荡气回肠也是曾经,如今回想来仅有三分苦涩七分不甘,却少了当初的倾心绝望。抑或她已在名为逆流的道上走了太长太长,长到偶然转身只发现喘喘急流经久不息,广漠的山缘,苍白的天地。别无其他。

      她觉得之于自己来说可恨又可爱的存在。即便醉卧沙场多年梦里徘徊间也未忘记的身影。

      [喂,你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有什么目的.]

      她扬起头。因为过久抿气的喉咙干涩的止不住咳嗽。声音在漫漫山谷中回荡。突破寂寥的静默,割裂长空。她感到眼前顿时炫目神晕,黑白的景色在眼前不断的交替,稀释成淡泊的灰。

      她安然的平躺着。神色没有波动。软弱且无力。
      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无生命的傀儡体。她模糊的捕捉到男子兀自出现的脸颊,面对他一个个咄咄逼人的质问,心底不甚明了。

      该怎么办。敷衍?如实招供?
      显然不像她的作风。在说自己在这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莫非还有精力想入非非某种程度上真是厉害。

      她面无表情的两眼望青天。黑发被飒飒的冷风吹得七零八乱。披落至胸前,活似阿贞阿飘之类的不明生物,让人看不清脸上的泪水。在那干涩发烫的眼眶中盘旋盘旋,火烧火燎。

      啊啊。居然是死了。

      她使劲的睁大瞳孔,似要把这个惨白惨白的新世界印在眼眸深处。然后缓缓的直起身。动作僵硬吃力。旁边闹闹嚷嚷的男子自方才起便出奇的沉默。让她感觉这里仿佛只有她独自的幻觉。其他所有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呐。我是不是死了。”

      她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求证的意味。单单的强调像拉长的弦音。满月的光芒把她的影子映在如雪的沙上,飘飘渺渺,摇摇荡荡。

      [所以说。你去死一遍吧]

      她怎么也没猜到最终背叛己身的正是发誓信赖的天父。他握着高高的权杖,居高临下。身上拖地的长袍富丽堂皇,掩不住狰狞的面孔。日新月异。

      她注视着她。低低的,膝盖隐隐的支撑身躯。尽量不让自己屈服。

      那场历史上未记载的战争。牵连起无数良民的喊叫哭丧。无数生灵涂炭。

      [怎么可以.]

      当她伫立在荒漠的半山腰。凌空傲视山脚平原。脊背挺得笔直。裙裾纷飞在空中,扬起的战袍哗啦啦的像起伏的篇章。

      像是火烧潦倒的枯枝繁盛。勾勒的棱角凌厉且哀婉。

      在那个人命如贱草的时代。她仅仅为了错误的目的图谋而伤害了多少多少人。剑下流逝的鲜血染指芳菲的哥特裙。她蹲下身子,泻下婉然的长发。用纯白的棱带绑成了蝴蝶结的模样,手绢附在曾经兄长惊恐的面孔。遮住了他最后留给世界的痕迹。

      她抚过发梢。转身睹见世界在眼中终结的模样。

      暮色已深了。黑暗中再也没有呼唤与长鸣。那是属于她的。最后的时代。

      [这么简单就死去]

      [怎么能甘心.]

      她看着男子和曦的眼眸。波水温柔。深邃而不见底。

      她就这样看着他,刹那间心底响彻了歌颂的咏叹。她看到他的瞳孔里倒影出她细细凝视的样子。唇红齿白。阴暗分明。

      他停顿了几秒。蓦地展开微笑。比水还温暖,比风还柔和。他把最深也是最初的模样,流露给她。一丝一毫,分分紧扣。

      她瞬间收回了攥紧剑柄的手。五指下垂。嘴角薄薄的。是锋利如刀的弧度。

      “般若。”

      她听到自己字字顿顿的出声。清晰而澄澈。她余光瞄到他唇边愈加愈深的笑意。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保持僵硬的姿势。直到她伸出纤细病态的手,指尖有通透的薄茧。他眸子溢满愉快。尾音流转上挑。

      “永生。我是永生。”

      他眼睛亮的惊人。威慑的光像隐藏着蓬勃欲发的野兽。在突出名字的瞬间,金光大放。
      像寂寞了许久的猛虎紧绷身躯,蓄奇迹的精神,等待着暴风雨来临的时刻。

      她唇色泛白。长发飞舞。空洞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促狭。快的好似幻觉。

      “你是神吗。”

      她有意压低的声调阴郁嘲讽。明枪暗箭。针尖对锋芒。

      “啊。”

      他顺势的应了回答。便牵起她柔弱无骨的手掌。神色飞扬雀跃。沙漠中点亮一束光。夜晚的圆月妖冶淡雅。依稀月色盎然。

      她与男子生活半个世纪。相濡以沫。她仍会时不时望见他露出那样的神情。

      隐忍的,残酷的。包含仇恨的。不知对何方。

      她是聪慧明理的人。也清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一直到那天为止。

      那个男人兵临城下。他背后浩浩荡荡的虚群,杀气明里暗里。他暖棕色的头发服服帖帖的,温润如玉。而她只设身处地的感到冰冷无尽,怀间沉睡多时的刀刃嗜血的跳动。她看到男子深沉的眼色。自知不妙。

      彼时她躲在他身后。畏畏缩缩。褪去了光芒与灵压。胆胆怯怯。

      四面楚歌。像极了生前年月。浴血奋战的记忆。

      她蜷缩着身躯。抱拳紧握在黑暗的角落。她听到男子放声嘶吼。声色狂暴又疯狂。极像解开束缚的野马,脱缰般奔腾。

      他问他。你为何还不知足。

      她终于勾身。从角落里钻出头来。脸上的面具一层一层的摘下,像剥落成熟的果实。完美的那一面,被表露在日光下,肆意而又绝美。

      她等到的最后一幕便是男子嘴角带血。如歌如泣的呐喊。执着悲惨。

      他说。般若。你死在我眼前我会很困扰的呀。

      他说。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

      眼神癫狂。不含喜悦和冷静。陌生的可怕。千疮百孔斑驳苍苍,七窍流血。浸染衣袖。

      他语音刚落。便生生的。在她面前。咽下了微弱的气息。灵子随风飘散。

      她看着这生死离别的惨剧。嘴角冷笑噤若寒蝉。

      是我骗了你。欺骗了你长达百年。

      然后后退两步。透过鲜血骸骨望向眉目温和的男子。他至始至终笑着。从未停止。

      这仇。得报。

      般若自知她从来不是懂得避让锋芒的人。她是武士。身为刀刃。以血磨砺锋芒。她没有救他,在他奄奄一息时悠然自得。即便如此。属于自己的责任终将由自己承担。

      她勾起唇。莞尔的笑容煞眼的很。

      宛若自虚空中抽出枝茎。展开容姿。又如吐着芯子挑衅的毒蛇,妖娆妩媚。

      她抵过浩若烟海的杀机。巧笑情兮。眉眼弯似新月。

      “‘有纤毫爱染心,纵然脚踏莲华,亦同魔作’。”

      她如歌般咏唱着。神色仿佛敬仰。转而化作肯定。

      “爱染。你是蓝染吧。”

      她凌乱的发在风中划开。莲步轻移。醉梦生死般微笑着摊开双手。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去。耳边的急速的风刃镰刀般割断柔软的发梢。她迷恋样闭眼。扑向混沌的黑洞。身姿不改高傲决然。

      只留一句短短的话语轻轻的飘散。

      “我记住你了。蓝染君。”

      ***

      般若紧紧的抿着唇,嘴角边咧开薄薄的弧度。

      像是卷起尘埃的凛风吹过,刮走了周围最后的温暖。

      乌鸦踏着庄重神圣的步伐,驻留在枯枝的顶端。堕落的头冠高高扬起,宛若落魂的贵族般疯狂,那尖叫声似嘶吼又似残酷的审判。随即张开漆黑的羽翼覆盖天空纯净,为所有晦暗的一切拉起华丽的序章。

      “欢迎回来。般若。”

      蓝染眼眸秋水微涨,盈满和曦慰安的光芒。引人遐想。

      就像战争吹响号角。两人却迟迟不动,针锋相对。相敬如宾的态度下繁衍着不为人知的怨恨。肆无忌惮。

      她压制着心底乱草般积蓄狂魔的怒意,笑颜如往昔。危险里夹杂着挑逗。

      她缓缓的撩了撩眼前的碎发,刺眼的日光透过千尺距离照射,没有蝉鸣的夏日。无尽的延长。

      蓝染满怀兴致的睹着少女依稀往日的容颜,眼光如剑。她瞳孔里被浓郁的愤怒填满,几乎忍不住颤抖的步伐。

      真是完全没有变呢。

      他勾起了唇边如水的笑,身上还未卸下的五番队队袍飘逸,眼眸中的微光风和日上般美好。
      那是伪装。早已融进骨子里的伪装。仿佛天生样自然。谁又能猜到面前温暖人心的男子暗地里含着杀人不眨眼的狠厉和潜心积蓄的野心。

      他柔情绵绵的亲吻你的手掌。却将剧毒残忍的吐进你掌心。随后风轻云淡。拂拂袖离去。

      他笑开。眼神深邃而冰冷。

      “一定。不甘心吧。”

      [我是永生。神之永生]

      [般若你绝对不能忘记我。不然我做鬼也会缠着你哟~~]

      既然早知咫尺天涯。背道分离。

      既然早知日渐虚弱。死亡逼近。

      既然早知无能后退。血光飞溅。

      既然他们定有一天将要诀别。又何必发誓。又何必不忘。

      她有些恍惚。脑子里被四分五裂的记忆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她记得男子豪爽愉悦的笑面,她记得男子字字诛心的话语,她记得男子声声嘶嚎的凄厉。那些望穿秋水的一切一切,走马灯般快速的闪现。

      她被黑暗包围。蹲下身子无助的抽搐。

      隐隐约约中走过云里雾里的长廊,迷迷茫茫的跨过门槛。被雾气浸染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她望到朽木白哉。

      那个有着清冷如月光眼眸的男子。瞳孔深处沉淀的洗净铅华的淡泊化作缕缕温情。他伸出手,纤长的指尖被金光映的透明。他轻轻的摩挲着有些泛黄的照片,死死注视着女子柔柔温婉的笑颜。嘶哑的声线微微的倾诉着。

      她听不清内容。只从那万千话语中筛选出一个。刹那间。控制不住的捂嘴,背靠冰冷的墙角,缓缓的瘫倒。

      她看到曙光蔓延,以微妙的角度渲染在纯白的和服上。璀璨的光线反射出他的脸。光影流离。何种各样的表情融合在一起。使人沦陷。

      他说。

      [我回来了。]

      那不知道给谁听的话语自然得不到回答。而他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眼前被金光照得一片模糊。

      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些感情。

      即便当初有多少念念不忘多少铭心刻骨。多少倾覆韶华多少流转心间。

      总会随着岁月潮流冲刷干净。淡了。变质了。如此可悲。

      时间是不等人的。万事也总不是如意的。

      然而尽管如此经历漫长沧桑的风风雨雨。他依旧会在幽幽夜晚想起她,在夜半三更时想起她,在徘徊不安时想起她,在枕边无人时想起她。好像已成习惯。

      是的。在朽木白哉心底。绯真。从未离开。

      犹如般若对永生的记忆停止在初遇的寒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是不得不承认而已。那些纯粹无暇的感情转为思念。重复着幸福绝望。印下深刻错乱的痕迹。

      但梦醒。依旧会意识到。

      事实。冷冷的对你宣告。已逝去的温暖问候。逝去的青葱年华。美好如意。

      回忆毕竟是远了。远了的江雪。远了的雾霭。远了的尘埃。

      当年她站在幽深无底的悬崖边。黑发使劲鞭打着自己的脸。脑子像浸泡在冰谭。愈加清醒。

      然她终究选择凌空一跃。身影决绝。眼神无波无澜。无恐无惧。

      那是她的觉悟。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只是......

      般若抽刀。身形几度闪现。消逝在尘雾起伏间。又以破竹之势冲开包围,浓郁的血腥味冲鼻。左腹下方晕染开圈圈深红的涟漪。如墨的黑发乱糟糟的。发梢微微沾惹鲜红。

      她抬眼。之间男子优哉游哉的朝自己走来。舞剑招式间绝美脱俗。招招中她下怀。蓝染眸子里儒雅的波光好像饱读学识的公子书生。和他的一举一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般若没有动身。心底的疑惑缓缓荡漾开来。

      她咬紧了牙。唇上留下狠狠的白印。她破败不堪的对着蓝染,明显劣势。

      少女眯眼。贴身的衣饰展现完美的曲线。她突兀的甜美一笑。呢喃的声音好似对情侣的暗示,暖昧亲昵。

      “蓝染君。这百年来。我不曾忘你。”

      她扬起头颅。提高语调。

      “因为我发誓了。”

      蓝染愣住。短暂的迟钝后他看到少女的身影陷入神秘的黑洞。若隐若现。她挽起衣袖。刀尖划过圆润的指尖。

      滴答。

      [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初促使她奋不顾身的理由]

      “我会亲手了结的。”

      少女挥刀。剑气中包含的决断千军莫敌。

      她在心口前画了个十字。涌出的鲜血仿佛三途川的彼岸花。摇曳盛开。

      “这场时隔百年的怨仇。与兵荒马乱。”

      她深深的回头。眼底明澈的云雾破散。没有阴影。

      暴风雨。终于来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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