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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梨白似雪春日迟2 ...

  •   娘的病,一时好一时坏的拖了很久,从中秋到新年,再从新年到中秋,反反复复的总不能全好。有时晚上更是辗转着睡不着。
      娘生了病,我就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我乖乖的坐在炕前,守着药炉。
      上回舜哥哥和小五哥帮我带了梨回家,我怕娘生气,就没有让他们进到院子来。
      结果娘看到了梨子后,更加的生气。
      抽起澡巾子,将我按在炕上一阵抽打:“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爱惹我生气是不是?是不是?。。。。。。”
      我趴在炕上用力的大哭。
      其实娘打人并不疼。
      我哭得大声,不过是为了表示她的惩罚足以公正得能令我从中深刻受取教训,以顺便迎合她发泄完怒气罢了。
      若是嬉皮笑脸的,她必定更怒,然后我的屁股就会受更大的疼苦,多划不来啊。
      再者,我惨嚣的哭声,能召唤来隔壁的姐姐们跑过来劝:“这么小的娃那懂得大人的事,你歇歇气。”
      如今娘好久不曾冲我发火了。
      她好一点的时候,喜欢将我拉到身旁,用梳子很温柔的,一遍又一遍的帮我梳头发:“小阿璃的头发,黑直厚实,很是柔软,娘喜欢得很。”
      “那是因为象阿娘。”
      人人都说我象娘。
      我娘是个美人。
      人们在议论起她的时候,除了惊叹她的美丽以外,多半还会配合摇着头,再叹息一声:“可惜,可惜了。所托非人啊。”
      他们在婉惜什么呢?所托非人又是什么人?我不懂。
      我娘十九岁时生了我,到如今也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依旧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丝毫没有因为生过了孩子就变成另一个人,反而还更添了一种韵味。
      娘的美貌令许多男人不计较我这个拖油瓶,据说早几年前,那上门来求亲的男子哟,如过江之鲫,又如飞蛾扑火,几乎将我们小院子门槛都踩平了。
      有地方的小吏、有开学堂的夫子先生、有粮库的记事……还有什么人品直正,什么家境殷实的……
      统统被娘一口回绝。
      娘说:“此生心如枯杇,不再考虑婚嫁。”
      媒人这样劝她:“你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娃儿生活很不容易。找个男人依靠一下,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娘斩钉截铁:“我有阿璃儿已是足矣。”
      见是如此,媒人也只能叹息着散了。
      这样拒绝得多了,一段时间后,求亲的人也就渐渐的少了。
      不久,中庭的管务老爷亲自上门来为他侄儿说亲来。要说他那侄儿,据说也是个相貌端正、风流潇洒的大好青年,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未婚姑娘,不知有多少是倾羡于他的。
      偏我娘不识相,一如以往的拒了。
      管务老爷便发起怒来,说他们家就这么一枝独苗香火,是我娘害了他侄儿得什么相思病,他们不嫌弃她已是留了最大情面,还说已经请动大老爷的恩准,这回不嫁也得嫁。
      于是娘抱起当时仍在襁褓中的我,闹了一阵子的要死要活后,就哭哭啼啼的去求了夫人。
      夫人倒是讲情理的,将管家老爷斥责一通,这头亲事终于不了了之。
      不过娘后来还是吃了不少苦头,从原来打点佛堂的清闲女仆,搬到了洗浆室做了洗衣妇。尽管如此,她好象还是看得开,半点儿也没觉得受多少委屈。
      有一次夜里醒来,我听见春茹姐跟娘说话:“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人不值得你这样等啊。他若是有心,早就该回来找你了。”
      娘说:“我不是在等他,我是舍不得阿璃。当真嫁了过去,就由不得我娘俩了。”
      春茹叹惜一声:“你就嘴倔,你心里怎样想的,你自己最清楚。”
      娘便轻轻的抽泣起来。
      我翻了个身,娘立即止了哭声,转过来哄我。
      可是如今,娘的病越来越重,连院子也少出去的,也该是我来哄她了。
      我坐在床前,跟娘说院子里的梨树今年终于结果子了;隔壁院子那头花马生了只小马,那腿却是软的,站也站不起来;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护院的秦二叔又来瞧你了,带了一只腊鸡,还赞我乖呢。
      娘静静的听着,时尔笑了笑。
      我煎了药,细心的吹凉,送到她嘴边。
      娘坐起来的时候,胸口喘得利害。
      挎着药箱的大夫来了,我侧让开来,殷勤的端了一碗水:“给大夫你漱漱口。”
      大夫点了点头,脸上是千年不化的冷漠。
      把了一会脉,问:“这几天怎么样?”
      娘说:“还是喘得利害,夜里。。。。。。”说着,就激烈的咳了几下。
      我赶紧将痰盂递上去。
      娘吐了一口痰,表情僵了一僵。
      大夫瞧了一眼,脸上的颜色也有些变了。
      留了药,嘱咐几声便是走了。
      娘要我送大夫出去,出门前我回头望了望,娘的眼里,有些忧郁。
      傍晚的时候,咱们下院子的管事刘二郎过来了。
      他一脸的晦气模样,神情很不友好。也不肯坐,只站在院子里冲着我家门喝喊:“爷是来知会你一声,咱元府虽然大,可不是容置闲人的地方。尤其那不干不净,得了痨病的人,明儿赶紧的搬出去,别脏了地方,连累了老爷太太和公子们。”
      我愣住了。
      娘的咳嗽声拔兀的响起。
      护院的秦大叔正好过来,听了他的话,就道:“二郎,你这是怎么回事?!晴姑娘在元府几年来,为人做事大伙都瞧眼里,赞在心里。如今她病了,母女又无依无靠的,你这么着急着赶人,实在是有违于人情。”
      “啥姑娘哟!女儿都这么大了。别以为我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装什么好人。”二郎剜了他一眼。
      秦叔的脸就红了红。
      刘二郎说:“你知她得的是什么病?那是肺痨!是治不好的,要死人的!而且还带传染。。。。。”
      “你胡说!我娘得的不是痨病!她能治好的!”我大声吼回去。
      二郎退后两步:“你别过来!小孩子家我不跟你计较。我说秦观海,咱哪个不是伺候主人的命,万一有一个被她传了怎么办?谁来担?可别说咱下院子里的人命贱那,元府是世袭爵封食禄的王府,王亲国戚!老爷太太公子们个个金枝贵胄,进出的贵客哪个不是朝廷上的国粱顶柱!出点丁点儿什么事,你有几百颗脑袋可以担这么大的风险?!”
      春茹姐也劝:“请二郎容些时间,这么二黑三更的赶人,叫她往哪搬去?”
      “这我可管不着,今晚没赶她走已是仁至义尽了,趟若明早她还不动身,可休怪我不客气得紧。”
      说罢扬长而去。
      我蒙蒙的立在门口,回头看了看屋内躺在床上的娘。
      娘,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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