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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花桃如锦笑盈腮10(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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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院子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在看守着秦叔了。
王府里的大夫冷先生刚替他敷过药。
我推门进去,看见秦叔趴在床上昏沉沉的。
听得我的声音,他蓦地张开眼睛,慌慌的将被子拉过来遮住背。
“晴娘......哦,阿璃,你,你怎么来了?”
我眼圈一红,泪珠儿险险的就要掉下来。
“秦叔!”吸了吸鼻子,我走近他身旁坐下。他却又阖上眼,沉沉的象是睡了过去。
他的手在发烫,额头也炙得吓人。
我颤声:“冷大夫,秦叔他,他发着热哩。”
“挨了四十下板子,血肉受损,五脉通腑肺,一损皆损。能保得住小命已经不错了,烧也是正常的。嗯,好在他体魄比常人的强。放心,养着半个来月就能下地了。”冷大夫不以为然。
一边整理着药箱子,一边交代我说:“药单子和药都在这里。哦,这里另外一张单子,是外敷消炎的药,寻常的药铺子都有得卖。等他快好的时候,你按单子抓些回来熬成汤,给他泡澡用。对外伤疗治很是有用。”
我都细细的记下了,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走。
秦风总算收起了笑嘻嘻的不正经,走过来拍拍我肩膀,说:“冷大夫的医术在咱王府里首屈一指,你不用太担心。”
我哼了一声。
“阿璃你这小气鬼,还在生着公子的气啊!前两天他不让你来,就是怕吓着你哩。你瞧,他不是一样派了人来看护着嘛。”
他竟然还在替那人说话,我更怒,呲着牙将他赶了出屋子看药炉。
夜色渐沉,一阵阵的药气弥散在空气中。
昏黄的灯下,我守坐在秦叔的床前,缝补着衣裳。
秦叔睡得极不安稳,一会睁开眼睛看着我:“阿璃,阿璃,你别担心秦叔,我没事的。”一会陷入沉睡,过了一阵,突然又叫起来:“晴娘,晴娘!”
他满头大汗,眼皮跳来跳去,我用锦巾细细的帮他擦拭着。
蓦地,他睁开眼睛,叫了一声:“晴娘!”一把抓住我的手,手掌热得就跟烧通红的烙铁似的。
我低声安抚他:“秦叔,我在这里哩。”
他痴痴的看着我,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神情,好象很伤心,又好象很高兴。
铁打一般的汉子,眼里尽是我看不懂的痴迷:“晴娘,我对不住你......”
我含泪:“秦叔你很好哩,没了你,可就没有了阿璃呢。”
“阿璃?是了,阿璃可乖了。晴娘,她象极了你,象极了你啊......”他嗫嗫梦呓:“那天她提着裙子,那样笑着朝我跑过来,跟你当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呢......那笑声,跟黄鹂鸟儿一样动听,连天空都比起往日更蓝了。晴娘,我记得你那会也这么爱笑,提着裙子边跑边叫:‘秦大哥,秦大哥’!声音银铃儿似的,又脆又响。”
他停了一下,想了一想,又笑了一笑:“你笑的时候模样真是好看,我眼睛都睁不开来。那会我常常的想,你一定是在天庭上被罚下来的仙子了。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小姑娘?......不然怎么会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晴娘,你记得不,有一回你站在山坡上,手里拿着根草鞭子,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唱着歌。我就坐在山坡下仰着头,偷偷的瞧你,那歌儿真好听!我一直记着哩。”
他轻轻的就哼了起来:“小阿哥上山割牛草,小妹妹山下捡柴烧,家里老黄牛哞哞叫,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来......”
我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掉,秦叔看见了,赫然一惊:“晴娘,晴娘,你怎么哭了?”声音突然急促,很是焦虑:“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他伤了你吗?晴娘你别哭!别哭!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他了......”
他鼻孔呼呼的喷着气,眼内各样情绪,就象炉子里的驳杂的药村,腾腾的翻滚、煎熬,炙得眼眶都红红的:“晴娘,对不起!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可我不能让他再伤了你,伤了阿璃啊......他不值得啊!晴娘,晴娘,你怨我不?”
他眼神越来越迷离,抓着我的手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冰冷,紧紧的勒得我发疼。
我兀自强忍着:“秦叔!你醒一醒。”
他脸色发白,继尔又发红,大量的汗水从皮肤下渗冒出来,脸上肌肉突突急跳,两道浓眉迅速纠结在一起。
“晴娘!晴娘!”
我又慌又痛:“秦叔,你怎么了?秦叔你醒一醒!”
他被我叫醒过来,有一瞬间的神智清明:“阿璃?阿璃你怎么在这?你娘呢?你娘呢?”他呼的一下撑起身子,瞪大眼睛,转动着脑袋屋里四下扫视,努力寻找着娘的身影,然后定定的落在我的脸上,愣了半愣,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的血。
我大惊:“秦叔!”
秦风跑进来,我慌得手足无措,喊道:“秦大哥,他他,吐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秦风倒是很沉着,冲着外边的仆役叫:“赶紧请冷大夫过来。”又对我说:“阿璃,你!去烧三大盆子热水来。”
我手脚虚软的赶到井边,摇井绳的时候竟是半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打起一桶子水来,端起来的时候却洒了一半。
越是心慌,就越是觉得自己没半点儿用处,回头瞧了瞧屋里头的灯光,又是牵挂着秦叔,一时无助,由不得就站在井边抽噎了起来。
一条淡淡的身影由远而近,无声的移近。
“阿璃,怎么了?”声音温和得一如在书房里点着香木翻阅宗卷时的清逸。
我如苦海突遇小舟,奔过去叫了一声:“大公子!”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秦叔,秦叔快不行了!”
满世界正在崩塌、粉碎,及目苍夷,荒芜飞灰,我孤伫无助,在一步一步退缩。
“别怕,没事的!”他手臂舒展过来,将我拢入最安全的角落,尤如一座温暖而坚实的城堡,阻止了陷塌的前进,丝毫不可动撼!
只是一忽瞬间,人就到了屋门前。
他放开我,掀帘进去。
我便趁隙瞥了瞥屋内情形,见秦风正跪坐在床边上,双手撑在秦叔背上,头顶腾腾的冒着烟,跟蒸笼似的。
元危舜低低的说了声:“我来。”出掌在秦叔背后重重的一拍!
秦叔扑的一声,更大一口鲜血喷出。
我啊的叫出来,随即见秦风脸上闪过的一抹喜色,这才硬生生的掩住了嘴。
秦风大汗淋漓,摇摇晃晃的走出来:“阿璃,你......你大姑娘家......躲,躲在窗子外......偷瞧男人,象什么话?”
我那有心思理会他的笑话,赶紧扶他:“秦大哥,你怎么样?秦叔是什么情况?”
秦风伸手搭在我肩上:“嗳哟,我得缓,缓一口气,才行。”
慢慢的坐了下来,呼呼的喘气。
我看了他一会,耐不住又想过去趴到窗前窥一窥屋里。
秦风拉住我:“阿璃,你再不安生点,可就打扰了秦叔的疗伤了。”
我立即就坐了下来:“可是我瞧着秦叔刚才吐血了!”
“吐点血有什么关系,能将那热毒都引了出来才好。”
“刚才大公子还打了秦叔!”
“不是打,是逼着他腔内的热毒吐出来。”
“你说,秦叔会好起来吗?”我忧心忡忡。
“肯定会的,有大公子在呢!”
“可是他吐了那么多的血,要多久才能复原啊?还能好得跟从前一样吗?”
“当然能!”他很肯定,重重的点着头。
我松了一口气。
“秦风秦风,刚才你头上为什么会冒烟?”
“嗯,那是发功疗伤。”
“什么叫发功?”
“......说了你也不懂!”
“秦风秦风,发功会很热吗?你出了好多的汗呢。”
“因为疗伤很伤神的。”秦风脸一板:“阿璃,热水你烧好了没?”
“啊!我刚才一紧张,倒是忘了。”我急忙跳起来。
“哼,你差点误了大事!还不赶紧去!”
我立时就慌了,顾不得跟他拌嘴,蹬蹬蹬的一阵子忙前忙后,摇井水、搬柴禾、鼓腮起火,卯足了劲头......
秦风一旁指指点点:“再添些柴火,需得烧得烫烫的。澡盆子洗得干净些,用夷子刷一刷......”
我念在他刚才一场劳累,也没跟他计较。
待一窝水烧开,冷大夫也就匆匆赶到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发作了?受了什么刺激不成?”门帘儿一掀,进去了。
我有心想要跟上去瞧,秦风虎着脸:“你先忙了这头等大事再说,热水可是等着用呢!”
待得三盆水都烧开了,冷大夫才从屋子里出来,接着大公子也出来了,神情疲惫,不过并没有象秦风那样汗流狭背,气喘如牛。
我冲过去:“秦叔怎么样?秦叔怎么样?”
元危舜神情轻松,我瞧在眼里,心里头始觉安定。
冷大夫道:“还好没什么大事,让他多睡上一会就好。啧,你脸怎么成这副模样。”
我摸了摸,手上一片的黑。
秦风也从秦叔屋子走出来,眉目舒展,伸着懒腰:“啊!我终于可以洗个澡了。”一边往厨房走去。
我哎了两声,结结巴巴:“那,那热水不是烧来给秦叔用的吗!”
“谁说给二叔用的?这水是给我用来泡澡的。啧,你没见我一身的汗粘糊得难受......嘻嘻,阿璃的你脸——可真有趣!嗳唷!嗳唷!你,你个冹辣.....以后铁定嫁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