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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涌(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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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地者处事的原则只有一个,那便是「为天者除掉所有的麻烦和预计的祸害」。
其实在他曾经的生活中,方向和目的都并不这样直接明了,这个「曾经」是在没有被天者那个小混蛋打破茧子里的沉眠之前。
他可以为了天者的构想蓝图去掠夺其他,比如,他和天者正式被记录进天族历史之后没过两年,他就去踏平了边界部落,他没有询问理由;
他可以为了天者的预谋去杀掉任何人,比如,他明明知道天者只是在为他自己的小弟弟徇私、但是他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自己罪翼的后继者抹干净;
最终,地者想,他同样可以为了天者的理想去死。
只不过这个断论暂没有「比如」可以供他回顾,因为当这个念头在还刚开始要在脑子里飘过的时候,天者就已经打断他,并且用言语直接向他否定。
7.
地者第一眼见到天者的时候,印象如他的直觉反应——「一个傲慢的小混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被封在一个茧子里到底有多长的时闲,因为成年的天族在力量不断成长的双向条件□□貌特征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还是能从几个曾经一起玩过的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伙伴」的人身上估摸出不少于十年的空白期。
因此地者对于那个白色小鬼的不知轻重的表现不可理喻。
那个时候,天者抓着他,并把他们两个人和周围一圈人隔开。
和地者表现出同样的震惊的,还有两个曾经一起玩过的罪翼的同伴,不,他们和着激动地情绪,几乎都要冲过去了,却被天族的侍卫拦在一边。
他想说「我很好」。
不过天者抢了他的话。
天者说「他很好」。
几个曾经的同伴停止了挣扎,冷静下来——地者不太清楚为甚么要把这些正在为了他激动地大吼大叫的族人定义为「曾经」的,不过他总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和他们没关系。
天者回头和地者正式说,「我是天者」。
地者点点头。
这种平淡的反应倒是真的出乎天者的预料了。
*
我该表示惊讶吗。地者说。他说的应该是个疑问句,但是显然他并不想。
天者抬头看了看他,说,你指4年前么?
地者没应。
天者继续手里的文书工作,说,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么无聊的事情?是有人和你嚼了舌根?
地者说,是「无聊的事情」么。
天者放下文书,看着地者站在角落。他站的地方只是一个角落,只有傍晚最后一点时间的时候,才有可能被最后的一点光源涉及到,并且这些光会将穿过的玻璃珠帘的余晖印在地上,而现在地者就站在这些琐碎的光里,碎开的光附在他长长的黑袍子上。
他说,你确实应该表现出惊讶,即使你是因为优秀而被封印的天才,但是我不得不说,我才是天族历史上唯一值得令人震惊的存在。
地者简单的应了声,不做他想。
他从那次相互「认可」之后跟在天者身后,陆陆续续的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事,比如他和自己一样,因为一些原因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成长,事实上,对方不是被禁止成长了,而是直接被禁止「降生」。
天者像是能读懂他的想法,接着说,是的,直到我弟弟成形,我在能降生,这就是为什么其实我们看上去几乎没有年龄上的差距。
地者往后仰了仰,说,其实我却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然后他侧身掀开窗前的玻璃珠帘。
天者停了停。地者和在他说话的时候有这种分心状态可不好,特别是自己已经多次停下手里的事物去和他说话——天者总不能真的绕打对方身前去、坐下来,然后认真的展开一次谈话吧,虽然如果要把和地者之间的闲聊相处搞得太正式的话,他的确也不太愿意。
他说,你在意外面。
地者的反应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头。他确实在意外面——并且忽略了天者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口吻,甚至是陈述——他不是太理解神殿外的人黏糊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
地者跟在天者身后好几年了,从他被天者抓到手腕的那一刻起。
地者很少单独行动,
一方面是他对外界没什么兴趣,即使有十多年的空白,但天族领地是个单纯的地方,除了身负要务的人,基本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可以过得好无忧虑;
另一方面,天者不定时的就会叫他,并且在极多的情况下,天者好像只是为了确保他的视线范围内能看见他。
他从不多想,包括天者给他的解释——「你是个危险人物,你和别的罪翼有本质区别」——都一并接受。正统天族支脉下的一些所谓的长老,不会放任他到处走动,当然这些年跟在天者身边解决多方战争、或是挑起然后再镇压了一些动乱,多多少少让他稍微有了点在天族中心地区活动的自由。
而现在,他就一个人,天者不在身边,坐在集市不远处的花园里,和其他罪翼在一起,和真正的同族在一起。
当边上的罪翼开始和他说话,地者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糟糕的变化——他不记得这些人了!应该说,他对于天者、天者的理想、天者的计划之外的需要接触的人物的记忆简直模模糊糊,他能把天者的敌人和敌人的亲属各个细节如数家珍,但对于自己曾经的伙伴连名字也想不起来,甚至连名字中的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拘束。
对方理解似的,回以微笑。他说他能理解,他的家族里曾经也有足以成为「天者」的罪翼的天赋者,当他们成为别人的附属品的时候,的确会模糊掉很多事情,成为「天者」的罪翼的时候,必须确保「天者」是生命中最高的地位。
这种体谅让地者感到舒服。
地者问他们过的好不好。因为他看见这个曾经的同伴带着个小孩。他不记得对方已有家室——就算有通知,自己在天族中心、天者边上,罪翼也不可能通知到他——那小孩看起来像更像是别人的。
其实他之前在天者的神殿往外看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个区域很熟悉。他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中心神殿,来切身感受一下脑中的隐约印象。
这开场白令他的童年——如果封印前那种身体微成长完全状态可以叫做童年的话——好友哈哈大笑了。而且他看出了地者的疑惑。
然后对方表示他太见外了,他说大家过的都很不错,并说,现在的这个「天者」手段挺厉害的。
是么?地者随便应承了一句。
对方说,是的,天族正统的支系可能感觉不倒,但我们罪翼支系本来就是天族中的杀人者,只有站在前线的我们才能对后方指手画脚的领导者的才能有深刻体会。现在他解答了地者的疑惑,说,那个小孩。他指了指对面在和一些白羽翼的天族追闹的小鬼,说,他断了一支翅膀,如果在以前,肯定会被处死,但是现在天者显然以文书的形式昭示「任何天族的人都应该活着」。
地者不太清楚天者只带着他一个人随行去禁地寻找空间裂缝斩杀其他物种是不是要归到这个「明智的领导者」的能力中,况且天者和他偷偷摸摸的单独行动斩杀的怪物要比战争面对的情况严酷的多,但或许就和天者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练习自己的神力,于是他索性不提。
对方继续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天族的人数的确因为之前的战火变少到令上位者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步,但是显然作为我们来说,感受到确实的好处比一切口号都来得真切。
地者笑而不语,他刚才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如果弱小的天族要被处死以维持天族种族的优良,那么被处死的名单中一定有天者的弟弟,所以他必须确保它不会发生,而且是在所有人的敬仰下,用一个冠冕的理由。
后来,他们聊到了天族优良的延续。
地者深刻的觉得这话题在两个罪翼之间讨论有些微妙感。于是,他出现在因为一个下午没有看见他出现在神殿后苑而有点暴躁的天者面前的时候,很坦然的再次向他挑起的这个话题,并向他表达对于「两个个体产生亲昵举动,同时还有不仅限于行为的微妙变化」的难以理解。
天者暗暗压下心中莫名的喜悦,说,是因为对再生魔法的研究吗?
地者说,我不知道。
接着,他又开口,说,你下午生气了?我刚才回来,走廊上都没见到人。
天者想起什么似的,沉下声音,说,你知道的,你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任何,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地者看着他。
天者说,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去哪儿了。
地者说,去了个记忆模糊地方,见到了个我记不清的人。
天者插话道,你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因此有亲切感是情理之中的。
他继续补充着——他对地者的事情似乎很了解,似乎渐渐都开始唠叨了——他说,其实你如果想去见见自己的同伴我不会阻拦你,这里是神殿中心,只有极少数有地位的罪翼可能会出现,并且是同他们的天族一起出现,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的天族都喜欢相互介绍自己的罪翼,你知道,你们,罪翼,你们和天族相互「认可」,你们的实力同样昭示着和你们在一起的天族的人的力量到底到什么程度,所以在这个天族勾心斗角的中心神殿区,我亲爱的同族都只身前来和我谈话。
地者听了一堆,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者意识到自己多话了,有些尴尬,却高傲的笑了声,说,没什么,你如果想去见同伴,可以告诉我,我会带你去见的。
地者沉默了半响。
突然,他问了句,你就不害怕其他天族的人看见我而揣测你的神力?
于是,天者被他逗笑了——地者这家伙站在神殿后苑的花堆里面,竟然会显得这样好看,甚至让周边的小碎花瓣都熠熠生辉了。
天者说,
是的,我一点也不介意,
事实上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
十分愉快。
...未完